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染指芳华 作者:安贪欢 文案 名为仙尊高贵的他,对人对事,皆淡然处之,却独在心中为她生出一片仙境; 身为曋氏后辈的她,对酒对吃,皆热情四射,却独在梦中对他化出一股思念。 天界上仙,崇吾兔仙,原本毫无交集的人却早在两百年前已经命定。 【其实就是一个呆萌女仙和腹黑男神的故事】 内容标签: 欢喜冤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曋七,青夜 ┃ 配角:风华神君,古墨,宛瑶公主,纸娆,雅子俊,曲斓 ┃ 其它:玄幻仙侠,幻想言情,三生三世 ================== ☆、百仙盛宴(一)   昆仑山有三级,最下一级叫做樊桐,又叫做板桐;第二级叫做玄圃,又叫做阆风;最上一级叫做层城,又叫做天庭,便是天帝居住的地方。   而此时,一身着白衣白裙的美人正蹑手蹑脚得躲过往来的仙娥子们,蹭进一块石头后,提袖老生长叹地擦了擦额间的汗。   尽管脸颊的些许发丝因为出汗而贴在耳鬓,然那白皙红润的肌肤,饱满光洁的额头,黒晶晶的大眼睛和挺翘的小鼻子,加之微微喘息的红透的娇唇,无论怎么瞧都是个上等美人。   上等美人一边撸袖扇风,一边默道:走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到樊桐,要想准时的到天庭观看千年一次的百仙盛宴,只怕有些难。   其实不仅有些难,还是非常难。   昆仑山乃天帝居住之处,山中仙气环绕,道路多曲折蜿蜒而上,若没个把千年的修为,还真上不去。且昆仑山方圆八百里,高达万仞。她曾在听老夫子课时,眼见要闭目寻梦,迷离之际,老夫子唤她起来答话,身后的仙友可歌可泣的不等她使眼色就把答案告诉了她,因此,她还是有幸记住了这个答案。   老夫子问之昆仑山高约何,答案为一万一千里零一百一十四步三尺六寸。   上等美人不免又微叹口气,在她长吁短叹这当口,途径的两个仙娥子缓缓停下脚步,瞅见一块大石,许是走得有些累了,便双双坐了下来,一下子让正在挥袖的人儿蓦地僵在那里,直到发觉那两个仙娥子压根儿没留意到自己,这才放下心来。   本来她大可不必如此,此番折腾还得追溯到两百年前。   那时候的她生性比之现在不知贪玩多少,无奈一次荒唐的玩耍,竟活生生把她自个儿的脑袋给撞破了,还折了一个胳膊,为此在床上休养了整整一百年才能下地,究其闯祸地,她阿爹说正是在她现在所在的昆仑山,为何是她阿爹说的,这也是为何她阿爹最气愤和伤心处,那便是她这一撞,把她自小的记忆给撞丢了,要不是她还记得她的阿爹阿娘,估计现在她连出门都难。   所以到如今,她的阿爹还是不允她来这昆仑山,尽管她保证了无数次。因此才有了这番的偷溜而来。   想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身家人物,却着实不能被人瞧见,尤为是她的阿爹——百仙盛宴的其中一仙,更甚有些头疼。   若非这百仙盛宴千年才一回,而她已然两千八百岁的年纪,却未见过,说出去不免丢人,这才从家中哄骗了阿娘,偷偷尾随着阿爹来了这里。   没想到阿爹一到这昆仑山脚下,腾了朵云就驾雾而去,奈何她活到现在还未学会如何唤朵小云,待双臂挥累后,只得老实地一步一步往上走。   彼时她才反应过来,以前在学堂里,老夫子的话是多么的金玉良言。   而坐在她上头的两个仙娥子,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热闹,让她起身走也不是,不走又闷急,正巧那两个仙娥子的谈话说到一个让她颇感熟悉的字眼。   “你说这回百仙盛宴可有请曋渊仙人?”   “怎么可能没请,都说百仙盛宴,百仙百仙,自是所有称得上一声仙的人的宴会,像咱们这样的散仙,就只能在这底层沾沾光了。”   末了,两个仙娥子都交心地叹了口气。   一个仙娥子又道:“可是我听早辈的姐姐说,曾经曋渊仙人家的曋七小殿下在此受过重伤,为此曋渊仙人那段时间没少跑昆仑山,为的便是去天庭上找老君要救命丸,我还以为从此他再也不愿来这伤心地了。”   “哪能啊,总归是仙人,昆仑山怎能不来了?倒是听说那位曋七小殿下,至此再也不愿来这里了,否则,这百仙盛宴也该有她的名字在内……”   两人又是长吁一番,大致是说多少人挤破脑袋也想参加,怎就有人失了一次蹄就不来了,暴殄机会尔尔。   藏在石头后的曋七心神有些晃荡,气也没有方才喘得那般豪气。   待那两个仙娥子走后,曋七悄然站了起来,刚要加快脚步,忽的愣了愣。   是了,若是让她阿爹知道她来这里,指不定真要心伤了。   低眉瞧了瞧她那显眼而又好认的一席白裙,蹙眉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拈了个响指,再一低头瞧,一身白裳顿时变成红衣,心下十分满意于自己的才智,连这点细微之处都留意到了,想她一年四季都着白衣白裙,此刻红衣裹身,她阿爹就算在人群瞥见她,也只会浅扫而过,不会多做停留和猜想。   如此一想,曋七更加心安,但又思来想去若按此时的身速定是难以赶上盛宴的,驾云而去的仙术她大抵现在是憋不出来的,想要飞却又能躲开一众仙娥子,这让曋七默然了一会儿。   随即再抬头,眼眸含光,娇美的面容露出一抹从容的笑容,届时一声响指,红衣美人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地上却多了只雪白茸毛的小兔子。   这小兔子不是别人,正是曋七的真身。   曋七抖了抖身上的毛发,用小爪子拨弄了一番耳后新长出的小茸毛,一双黒眼睛转了转,确定了方向后,朝前奔去。   许是昆仑山中真的仙雾环绕,曋七这么蹦踏着四只小短腿,一路上总归没有被人发现,竟然赶在盛宴开始之前到了天庭。   原本在天门那里,曋七还担心自己闯不过天庭本身落在百里的护罩,谁知眼一闭,后腿一蹬,真被她跳了进来,不免心中浮现出那两个仙娥子的话,看来只要是个真正的仙人,确实都可以参加这宴席的。   因为进了天庭,若是以真身行动多有不便,还容易被人怀疑,曋七没多迟疑就拈指变了回来,一红衣美人就又出现了。   百仙盛宴,顾名思义就是百仙齐聚的盛大宴会。然曋七在天庭里转了六七圈,还是没找到开办盛宴的地方,连个巴掌大的桌子都未瞅见。眼见着时辰已到,想必盛宴已经开始了,曋七的心中就愈加急促,只得寻思着问个路。   曋七这人从不喜麻烦别人,但一想麻烦人,那就是真麻烦。   这时,一抹紫衣钻进了曋七的视线中。   曋七轻咳一声,面上微微笑着,心中则大为开怀:真真是天助她也!   “这位仙友,可是同去参加百仙盛宴的?”曋七对着那抹紫衣背影谦逊有礼地道:“俗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等的人憔悴……”   见那紫衣身形微微一顿,曋七觉着是对方十分钦佩于自己的才华,不免为自己忆起老夫子的话深感欣慰,方才还怕说得不对,隐约记得如此对仗,竟能令仙友如此反应,是以更加柔和地说道:“既然同路,不如携手同伴,也好打发这途中的寂寞,何况如今瞧这时辰,想必去了也是迟临,不若两人一同挨着,也好过一人受众人目光及天帝之不悦,不知仙友意下如何?”   又不待紫衣仙友回话,曋七便托着下巴低思道:“北边的路方才探过,不通。南边是来时的路,也不通。便只剩下西边和东边……”   曋七看了看紫衣仙友一直默然的态度,心里明白这位紫衣仙友定是同她一般头一遭来,不晓得路在哪,也不好戳人伤口,便十分委婉地道:“要不仙友选一个方向,前去探探,若对了便随意唤唤,我立刻追上,若不对,仙友再返回同我一同往另一个方向走……”   曋七话音刚落,那紫衣仙友便飘然转身,说是飘然,委实是因为他在转身的刹那,随风吹起的长袖蹭过了她的面颊,让她顿时觉着紫烟笼罩,竟有半分的愣怔。   而另半分的愣怔,则是为着这位紫衣仙友的真面目。   一般来说,只要是个仙人,抑或说有能力上个天庭的,大抵样貌都是不错的,至少在曋七的印象中,还从未见过让她无法直视的面容,而今眼前这位紫衣仙友,却让她有些不敢正视。   不是丑得令她如此,而是美得令她惭愧。   而后曋七遇人说起这一遭的相见,为了能贴切地描述出眼前紫衣仙友的倾世绝容,曋七便打了个比方。   假若她阿娘早先遇见这位紫衣仙友,她的阿爹就不是她的阿爹了。   其实曋七这话一点儿没有贬低自己阿爹的意思,因为在她遇到的众多仙人中,属她阿爹是最为英俊的,这也是曋氏一族都默认的事实。今次她遇见个比阿爹还英俊无比的人,自然除了拿她阿爹作比较之外,无人可配得上她的那席话。   可当曋渊听到这话时,显然和曋七想的不同,面色发青,不由分说地就将曋七关进小屋饿了三天三夜,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曋七晃过神来,轻轻一咳,却见那紫衣仙友依旧动也不动地站在她的面前,便好言道:“仙友仙气逼人,料想修为一定超凡,若误了时辰,想必宴席没了仙友定黯淡无光,天帝只怕也心心念念着仙友怎还不现身,何况百仙盛宴缺一不可,否则如何称乎百仙?又哪来的盛宴……”   “你……想说什么?”   如玉般温润的嗓音,紫衣仙友微微启唇,目光本落在曋七的脸上,审视了一会儿便移开了,淡淡吐出字来。   曋七露出一抹笑,十分坦诚地道:“咱们该上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支持,么么哒! ☆、百仙盛宴(二)   紫衣仙友抿了抿唇,在曋七迫切的注视下,一句话也没说,抬起脚就朝西面走去。   曋七原想在原地等他,但瞧着仙友的脸色,似乎有些苍白,许是得了什么难言之隐的顽疾或是多年的旧病也未可知,毕竟像百仙盛宴这样的事情,不是谁都愿意像她这样迟到的?   所以为了体谅他,免得他届时喊自己时费了仙气不大好,还是屁颠颠地跟上了,虽然她其实是更担心以他这样的音量,若喊自己未必听得见,那样错过了百仙盛宴,就真是大不好了。   走了莫约一炷香的功夫,曋七仍是没有瞅见半点宏伟的景象,耳中也捕捉不到半声热闹的声音,不禁对着紫衣仙友的背影说:“仙友,你看咱们是不是会错意了?百仙盛宴莫不是在东边举办的?”   见紫衣仙友没有停步,也没有回话,曋七不免有些心急,一把拽住紫衣仙友飘飘然在后头的衣袖:“咱们似乎走错方向了……”   曋七私以为,她这是热心肠,自己及时发现了,没有因紫衣仙友对她态度清冷而不讲义气地偷偷溜走,而是告知紫衣仙友,然对方似乎和她阿爹一般,都不领会她的真意,于是乎,曋七就成了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紫衣仙友一个侧眸,曋七抓住他衣袖的手便像是被股大力弹开,随即不待曋七继续说话,紫衣仙友便一个弹指间消失得不见了踪影,徒留一搓淡淡的白烟,好不飘渺。   曋七讪讪地收回手,一个想法顿时涌上了心头。   她的衣服委实改叫阿娘换换了,瞧瞧人家的布料,滑得跟阿娘往身上涂得脂灵膏一样,一看就是上等丝绸。   天庭内,一座仙雾环绕的亭子上,一席修长的身影挺立于亭上,俯瞰着难得少有人烟的天庭,不远处,一个红衣少女正胡乱转悠着,亭上之人的目光越发深邃,而脸色也越加的苍白。   紫色的衣袖被提及眼前,白皙冰凉的手指缓缓抚上,却似乎能透过衣袖,感受到方才被红衣少女抓住时留下的余温。   清冷的眼眸,竟在一瞬间露出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不过只稍纵即逝,又恢复了淡然。   “殿下。”   亭下,一人抱拳而立,对着亭上紫衣之人的目光,本来欲脱口问的话又咽了下去,轻咳一声道:“百仙盛宴一向要五个时辰,殿下……可是出来透透气的?”   紫衣之人又眺望了一眼红衣少女,不知是仙气当真多了还是方才喝得果酒有些多了,红衣少女的脸竟不似方才那么真切,透着朦胧烟气,却也遮挡不住那绝美的容颜和多变的神情。   紫衣之人收回目光,看向亭子下方的人,用再寻常不过的口吻道:“有些乏了,回去吧。”   亭下之人习惯地默然点着头,忽然意识到什么,抬眼有些受到惊吓地道:“殿下不打算……可是帝君有命,若是殿下再、再随性离席,臣一百年前好不容易才得升的修为就要被帝君收回了……还请殿下三思……”   紫衣之人轻声“哦”了一下,然后似想起了什么,低吟片刻后道:“我确实忘了这件事。”   接着就轻飘飘地落在亭下之人的面前。   见到自己的殿下越发地明事理,离滔第一次为自己身为帝君派去服侍殿下的臣子而深感欣慰和满足,油然而生的自信感让他的笑更加深明:“殿下是回席中吗?待臣立刻引路……”   离滔还没说完话,一封赤红的信笺就落在他的手中。   离滔微微一怔,随即打开一看,不解地看向自家的殿下:“这不是百仙盛宴的请帖么?”   “恩。”紫衣之人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然后目光撇了撇,说道:“你且往东走,然后把这个给一红衣人,其他不必与之多说。”   离滔反复琢磨了这话,艰难地开口:“那么殿下还回席么?”   紫衣之人理了理衣袖,目光遥望及远景,吐纳道:“你先去,我再透透气。”   离滔哽咽了口唾沫,依旧紧紧盯着眼前之人。   紫衣之人似是察觉到那灼灼的目光,视线又落到离滔身上,继而露出离滔百年未见一次的淡淡微笑:“桃李,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走的。”   离滔听到这话,心中顿时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一样,眼瞧着殿下渐行渐远的背影,离滔这才反应过来,扶着额头按捺住青筋暴起:“殿下,臣名离滔……”   曋七在天庭莫约绕了快半个时辰了,仍旧是找不到通往百仙盛宴的路,按理说她一直往东,该是能瞧见的,可是东面她都走了许久了,半点杂星影子都没见到,若非这里是天庭,曋七都以为自己撞上鬼打墙了。   曋七垂目叹息,看来今次又与这百仙盛宴无缘了,然若就此作罢下山,又委实不符合她曋七殿下的性子,正踌躇着是否该闹出一些动静来好引得什么天兵天将过来,彼时便可问一问路,忽的听到身后有人唤唤着,打断了她的思绪,曋七不免朝后摆摆手:“我在想大事,莫与我唠嗑……”   待身后沉寂片刻,曋七顿时反应过来,立刻迎上笑容转身:“仙友好。”   离滔也友好地露出一抹笑,却在看见曋七的容颜时,少有的愣了愣。   虽然他成仙的日子不久,但是因跟随的是殿下,百年来看过的仙家可以说足够举办两次的百仙盛宴,上至天帝下至散仙,他几乎看一眼就知道洞府何处,可惟独眼前这位红衣少女,离滔连半分眼熟也不曾有过。   可是能至天庭的,多半修为不低,尤为那些散仙根本上不来这昆仑山,离滔便更加困惑于曋七乃何方神圣,又不知应行什么礼数,尴尬地立于原地。   曋七却没离滔想得那么多,她见终于又来了个活仙,还是个天庭的活仙,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苗,腾得她内心灼热,三步并两步就走到离滔面前:“仙友可是要往百仙盛宴中去?”   见对方没有在礼数上多加在意,离滔实诚地也不去理会,微微低了低头:“臣方从百仙盛宴中出来……”复又觉着这样十分不合礼数,思索了番,便补充道:“透透气。”   曋七随声和蔼地点点头:“那么仙友还回去吗?”   “自然要回,百仙盛宴虽千年一次,不若万年一次的武番大会来得珍贵,但仙家之基本礼数便是不得早退……”离滔说着瞧了瞧曋七,后头的话顿时咽了回去,离滔认为自己不能在一个不知何等身份的仙家面前如此说话,尤其是对方极有可能和他家殿下一样,是从百仙盛宴中早退的。   故离滔话锋一转,和煦地掏出一张请帖递给曋七:“这张百仙盛宴的请帖想必您也有吧?”   曋七微微一愣,然后再是一顿,继而点头牵动一丝嘴角笑道:“自然是有。”   离滔见曋七一直端详着自己,觉得都是他家殿下害的,非要把这请帖给人,弄得别人还以为他是个神智不清的人。   思来想去,离滔想出了个法子,顿时认为自己很有头脑,便朝曋七道:“您有所不知,方才臣跟在您的后头走着,突然发现地上多出了这么张请帖,臣摸了摸自个儿的,发现还在,想着必定是您的,就追了上来物归原主。”   见曋七微怔地瞧着自己,离滔为数不多的说谎经验让他很是心虚,见曋七当真要掏袖子检查一番,离滔立刻道:“您不用在意,这丢东西的事儿总归难免,何况一张薄薄的信笺……给您。”   其实曋七确实不知道还有请帖这么一回事的东西,也确实不知道若没请帖进不去百仙盛宴,所以她只在片刻,就知道了请帖的重要性。   眼前这位仙友说他是在地上捡的,那么就很可能是方才那位紫衣仙友的,既然是他的,那么曋七拿来一用也没什么不妥,全当是紫衣仙友方才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的补偿吧。   不过她也不好意思白拿,正待想从袖子里掏出个百年前她得到的一小宝物,让眼前的仙友丢在他方才捡到请帖的地方,也算是两不相欠,谁知眼前的仙友便急忙把请帖递给自己,看样子似乎是有急事。   曋七复又把手拿了出来,言谢着收下,“今儿个雾确实大,丢东西也是情有可原。”   离滔见完成了任务,笑容可掬地答应了声,就转身回去找自家的殿下了,他总觉着,自己家的殿下不会那么好说话,所以……还是他盯着比较安全一些。   曋七见人急匆匆地又走了,抬手正欲呼唤着一起前往百仙盛宴,心中顿时想到了什么,复又收住了音,忙低头瞧了瞧信笺。   曋七的凤眼微微一眯,当即吧唧了下嘴。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第二更 ☆、百仙盛宴(三)   难怪她兜兜转转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见着宴会的影儿,原来天帝还设了个防,就说怎的那天庭护罩这么容易通过,竟是在百仙盛宴的请柬上做了文章。   曋七抚了抚信笺,然后捻了一个口诀,片刻间,信笺上赤红的字中飘洒出淡淡红粉,沾了曋七的双眼,顿时一个结界就出现在她的眼前,耳中也立刻响起礼乐合奏的曲子。   偌大的宫殿,富丽的景象,祥和的酒宴,闹腾的仙家。   曋七惊叹之余,挪步朝里走去,只在结界处遇见几个守卫做了停留片刻,待请柬通过后,忙不迭地往里走。   俗话说的好,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堂皇的百家盛宴当真是热闹非凡。   曋七瞧见着这人来人往的场景,多半有些犯晕。不为别的,那几近全白的衣裳,有挂的、有披的、有围的,但凡是个仙家,身上没其他颜色的,清一色白。   而她却自作聪明的把白衣裳掐指成了红衣,本想不惹阿爹的注意,但是如今看来,颇有鹤立鸡群的风范。   曋七也不管自己心中比喻得是否恰当,然现下这衣裳的颜色是令她最为头疼的,变成白色的,万一碰见了阿爹准一眼就认出来。可要是不变,又像那一枝独秀,委实惹人注目,不好,真真是不好。   此时,一不知何路的仙家飘渺地从曋七面前经过,长裙及地,白色飘带翩翩然搭在手肘间,还余了好长一大截轻落在身后。   曋七看得痴迷,不由往前几步唤上那位仙家,恭敬地道:“仙友姐姐这身白裳极美,若九天玄河般,不知可否借来一探?”   长裙仙家闻声转头,在看见曋七的容貌时眼中闪过片刻惊艳,又听曋七方才的话,心头不由一荡漾,羞涩地掩了掩面,却很是积极地递给了曋七看,眸中十分期盼着曋七看后的话。   曋七几不可察地眯了眯眼,温和地抚了几下,忽的抬头朝一处惊讶地道:“呀,那是什么?”   长裙仙家跟着转头,却是什么也没见着,奇怪地转过头看向曋七时,曋七已然放下白色飘带,双手负于背,微叹着气,“人一大,眼神就特不好用,还以为是哮天犬来了……仙友姐姐这身衣裳着实华贵大气,做工精致,摸起来更是顺手。”   长裙仙家虽有些迷糊,但对于舒心的话,谁没个爱听呢,正待这位长裙仙家细神打算继续听着,曋七忽的低了低头,吐出两字“告辞”就一溜烟不见了踪影,让长裙仙家顿时摸不着头脑。   长裙仙家惯性的一回头,就见曋渊仙人领着两小童缓缓走了进来,也忘记了方才的事情,提着笑脸迎了上去。   却说曋七提着气一下跑了半里路后,这才敢拍着小胸脯往后瞄了瞄,确认她的阿爹全然没见到自己,方才深深吐纳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吓出的虚汗。   果然,她从那位长裙仙家身上截得的一方白纱是很有必要的。   曋七拿出藏于手掌心的白纱,见四下无人,便马上带了起来,遮住了半张面容,徒留一双黒闪闪的大眼睛在外头,又试了试,确定结实了才深吸一口气,镇定地往宴席中走去。   百仙盛宴上至天帝,下至仙者,凡是列入仙册中且家族史不凡者都会受到邀请,而那些散仙和真仙,虽为仙却为孤身一人,无任何功勋或是荣耀家史,自然是受不得邀请,也就只得呆在昆仑山之下,凭修为能听见丝竹管乐声已然庆幸,所以那些仙娥子们不得上天庭。   曋七自从两百年前摔重伤之后,阿爹和阿娘再也不让她出去玩耍,自然结交不到什么仙友,她又把以往的记忆都丢了,以前的旧识怕也都认不得了,她又蒙着面纱,估摸着认识她的人此时也认不出来她,因此众多仙家走来走去的,曋七却一个也说不上话。   曋七不免轻叹了叹气,想来这百仙盛宴也不若自己想得那么向往,除了能见到天帝和帝君这些辈分远比自己阿爹高上许多的仙者,宴席上反而显得有些束缚和枯燥。   思来想去,曋七觉得还是得见一见阿爹给天帝行礼的样子,方不负此行。眼前浮现出阿爹平日里威严的样子,曋七不由心头一乐。莫约有如此心理的,天庭当只有曋七一人了。   正当曋七出神的这片刻间,忽的从后侧涌出一干人等,疾疾朝前走去,无意撞到曋七,使她蓦地回神,却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就被其中一人拉了进去,一同被带往前殿。   曋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眨巴了两眼,方才瞧仔细这一群人的模样。   火红的衣裙,雪白的面纱,大概有十来个少女,其中一个直直拉着她,嘴里还埋怨着:“千叮咛万嘱咐,莫要乱跑,瞧你们一个个,一上天庭就露出原形,别忘了宛瑶公主还在前殿等着呢,这会儿想必要开始了……”   宛瑶公主?   曋七像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名字,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红色的衣裳若不细看,并不觉得花式不一样,除了脚底穿着与她们不一样的鞋子。   “那个……”曋七正要出声,众人便停住了脚步,齐齐低下了头,她的手自然也被放开了。   曋七收回了手,正奇怪着,就听自头上传来一雄厚之声,虽然清朗,却透着威严。   “看宛瑶的阵势,是要作舞给众仙家看吗?”   曋七放眼看去,顿时怔在了原地。   原来她方才竟不知不觉地被带入了前殿,而这前殿里,正坐着如许仙家,方才在外头晃悠的仙家,听闻宛瑶公主要跳舞,也都急忙回了席,顿时,鸦雀无声。   曋七大气也不敢喘一个,只因她瞥见了阿爹正坐在右边手的方向,眼睛往这里看着。   这真是……失误中的失策啊!   而在她前头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宛瑶公主。   一张清妍娇美的少女脸庞呈现在曋七眼前,头戴珠帘,颈悬银链,一身花色衣裙更衬得人艳如花,天地失色,竟是曋七印象中见过样貌最出众的女子。   今天,还真是个特别的日子。   但见宛瑶公主娇羞一笑,抚了抚盈柔的身子,道:“宛瑶在天帝及众仙家面前献丑了。”   说罢,也不管曋七内心有多么的挣扎和惊悚,忽的就窜到了众人之间,而众人也十分配合有序地散开,再一个个地聚拢。   然则到了曋七这里,曋七却独自站立着,一时间竟引得席上窃窃私语,连宛瑶公主也微微顿住,朝着曋七的方向看去,眉宇隐着不悦。   方才拉曋七的少女正好站她一旁,见状忙低声斥道:“到你了,发什么呆啊?若是宛瑶公主的盛舞因你而有差错,只怕你贬入三梵之地还消不了宛瑶公主的气……”   曋七何苦不知道这些,也是在方才发怔的这当口,她明白事情的轻重,害了什么盛舞倒也罢了,但若引得天帝不悦,这事儿就大发了。加之若是她的身份当众被揭了,回头她的这身兔毛也该被她阿爹揭了。   想着,曋七也顾不得许多,硬着头皮随手舞了起来。   这不跳引得席中人语云云,一跳顿时引起人群骚动。此并非曋七跳得多么如花烂漫,倾国倾城,实乃曋七就没那跳舞的天赋。   一挥手,一投足,一转身,一扭腰,无一不让人笑声连连,看得连宛瑶公主都愣住了。   席中,离滔方才委腰入座,一抬眸就见到这天上人间都不该有的舞蹈,一时也怔了怔神,忽的又想起自个儿家的殿下不知是否回到席中,忙探头探脑的寻着,也没认出那舞姿“非凡”之人竟是和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曋七。   而曋七这里,自诩摇头晃脑了好一会儿,心里寻思着自己这么卖命地舞了起来,总不至于坏了那宛瑶公主的盛舞了,便朝宛瑶公主在的方向,眨了眨眼,示意该她了,自己委实扭不动了。   宛瑶公主收到曋七的暗示,这才回过神来,眉宇微微蹙了蹙,但立刻又扬起了嘴角,按照之前排练的那样,从人中跳了出来。   悠扬的琴声响起,先是低回婉转,接着音调慢慢欢快起来,渐渐加快。宛瑶公主随着音乐自信地舞着,身在舞,腰在扭,腿在曲,眼在笑,无不恰到好处地把舞和乐融合在一起,撇开曋七方才的“独魔乱舞”,当真是此舞只应天上有。   想来宛瑶公主为了这支舞费了不少心思,好在没毁于自己的手里,曋七微抹一把汗,待曲毕舞终,就打算开溜。   忽然,座上响起一清脆的掌声,随即席中人方才皆回味过来,满座都是称赞和鼓掌。 作者有话要说:   ☆、自食其力(一)   宛瑶公主抬眸望去,却见第一个鼓掌的不是旁人,正是一身紫衣撩人,也是方才走出百仙盛宴的离滔的殿下,青夜。   离滔也在此时寻得他的殿下,好不激动,竟有种要老泪纵横的冲动。   宛瑶公主的脸色顿时红了起来,低眉含羞道:“在殿下面前献丑了。”   “无妨,我看过比这丑得多的。”青夜平淡的回着,却不料这话让宛瑶公主听了去,还以为自己方才跳得当真不尽如人意,娇唇微咬,闭口不做声了。   离滔赶忙凑到青夜面前,小声道:“殿下,毕竟不在琼夜殿,说话莫要太随意了去……”   青夜“哦”了一声,想了想,清凉凉地补充道:“你能跳成这样也是不易,真正献丑的该是你的婢女才是。”   殿下……   离滔叹息抚额间,瞧见那宛瑶公主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那如花的容颜顿时暗沉了下来。哎,撞见他家的殿下,宛瑶公主也只能如此受着了,毕竟他家殿下惜花的样子,他倒是从未见过。   曋七私以为,席上那些你来我往的对话与她完全不相关,正待脚底抹油要逃,才一撸袖,就察觉到有丝不对劲。   她一抬头,就见众人皆往她这里看着,连带着宛瑶公主也看着她,惟独宛瑶公主的眼神里,透着抹曋七看不懂的意味,似愤愤不平,似隐忍不发,又似探索琢磨,总之耐人寻味。   也是,若换做是她,只怕也会抓狂,好端端的舞蹈被她个外人扰成这样,罪孽罪孽……   这时,席上又传来一声呼喊,把曋七拉回了心绪。   “那位献丑的婢女?”   曋七左右看了看,不确定地把食指往自己胸前点了点:“我?”   青夜点头道:“难道方才有比你还献丑的婢女么?”   曋七这才留神注意到,原来刚才一直说话的,竟是之前在天庭遇到的那位紫衣仙友!   不是冤家不聚头,狭路相逢拼死活。   曋七在心中默默盘算着,尽管她不知道眼前的紫衣仙友姓甚名谁,但是眼见天帝和帝君都不曾发话,而他却能在这里出声,曋七断定,这位紫衣仙友要么后台硬,要么自己硬,无论是哪个,她都得罪不起,更加不能让他瞧出是自己。   于是她拱了拱身子,低了低嗓子道:“不知仙……殿下有何赐教?”   青夜一双狭长的眸子,从上到下打量了曋七一番,目光落在她轻飘飘的面纱上,嗓音平板地开口:“你难道不知罪吗?”   “什么罪?”曋七刚一抬头,对上他的视线,拿捏着他的脸色,复把要说理的话咽了下去,识时务地又补充了一句,“殿下英明,奴婢深知扰了殿下的清净,愿立刻退下,永不出现在殿下眼前。”   青夜望着她,默不作声起来。   彼时,坐在席最上头的天帝笑盈盈地发话了,“算了,这或许也是宛瑶歌舞中的一部分。”   宛瑶公主见天帝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忙福了福身子:“宛瑶谢天帝谅解。”   “不想宛瑶公主有此等才情,此舞当是第一舞。”说话的,正是坐于天帝旁的,与青夜仅隔一席的天界二殿下风华神君。   天帝膝下三子,独有一儿,便是风华神君。   而这帝君同样只有一个独子,那便是青夜。   这两人撇开身份,倒是天界中难得的好兄弟,只要宴席,二人瞅见之一,必见另外一人,且唯独此二人最能唱台戏。   黑脸为青夜,白脸为风华。   天庭中无人不知,因此他二人若是同时开口,一般讨不得好,且还要看在两位家中令尊的面上强颜欢笑,为此,当如今二人皆对宛瑶公主的舞姿给予评价时,众仙无不三缄其口。   曋七着眼瞧了瞧风华,不为别的,单是这拍马的语气,却与她如出一辙,便多留神又看了几眼,只觉此番百仙盛宴大饱眼福,旁的不说,如此风姿绰绰的仙家,她就是在崇吾山再呆上两千年,也是遇不见的。   白玉青冠,面容俊美,一席白袍很是符合风华温和的气质。   正当曋七迷离的这当口,席上的青夜淡淡抬眸,不经意间瞧见曋七望着的视线,目光微微一顿,便又淡淡地收了回来,只是这脸色越加的清冷了。   宛瑶听闻天界二殿下的风华神君都开口称赞自己的舞姿,面色不由一红,娇羞地回道:“谢风华神君的谬赞,宛瑶愧不敢当,论说第一舞,还是圣母的舞姿堪为天界第一,此番上天庭,宛瑶倒是很想向圣母叩拜礼数,尽学其舞,不求精通,只求通达。”   “宛瑶既有此意,那明日便去找圣母吧,料想她也会很满意收你这个徒儿的。”天帝和煦地说着。   谁知此番青夜突然出声:“天帝圣明。不过仅有一条,如若让圣母知晓她的徒儿门下竟有个完全不通舞步,且舞术全然不精湛的人,该当作何感想?是对圣母的不敬还是有人拂了天帝的颜面?”   众人听了,皆知是指方才独舞的红衣女子,不免又看了过去,曋七忙回过神来,不觉低了低腰杆。   风华不明所以地瞅了青夜一眼,见他依旧面若清风,淡然神色,默自轻叹一口,随即附和道:“青夜所言甚是……”   “那么依你们之见?”   见天帝问到点上,青夜也不拐弯抹角,“便先跟着我吧。”   此话轻飘飘地落地,却诚然泛起了一阵波澜,众仙家无不惊诧,皆纷纷私语起来,议论着不知这青夜殿下究竟何意,老揪着个舞女不放,莫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云云。连曋七也愣了愣。   青夜浅扫了席间,至席上鸦雀无声,方继续说道:“我身边正好有个算得上懂舞之人,由他先替训练着,料想能有所成,届时公主便可来要人,圣母那里也好交代。”   听着一席话,倒像是替宛瑶公主考虑周全,众仙家无不为自己方才臆想出的不正思想所老脸一红。   独宛瑶面色一怔,转眼看了看曋七,又瞧了瞧席上的青夜,轻抿了抿唇,“如此,宛瑶便先谢过殿下了……”   离滔低头正琢磨着,自己怎的不知道殿下身边还有个舞艺精湛之人,忽然青夜轻飘飘丢来一句话:“桃李,还不快去?”   离滔顿了顿,实诚着问:“去……哪儿?”   直至宴会结束,离滔仍旧没有从方才的阴郁中走出来。   只为殿下的一句话,自己就成了懂舞之人,在那样的情境之下,竟把曋七带了下去,恍惚间,他看见了帝君意味深长的目光,心中更是千锤百炼……   他的百年修为啊!   曋七亦步履拖沓地跟在离滔的身后,心情也没比离滔来得好,只因那位紫衣仙友的一句话,她就被带了下去,再也无缘见自己阿爹给天帝行礼的场景了,心中愈想愈加愤愤不平。   不过就在这时候,曋七也终是想起了那宛瑶公主何以如此耳熟。   原是这宛瑶公主来历非同一般。论溯还得从一千年前说起,宛瑶公主原是一株仙草,因长期吸取天地之灵气,且无意一次机缘巧合,被一仙人仙气感染,便成了仙人。   正巧一次歌舞盛宴,舞姿非凡的宛瑶公主因一舞被圣母瞧见,甚是赏识,便由此入了真流,成了真仙,封为宛瑶公主。   尽管这事在天界传成一段佳话,但终日都无所事事的曋七除了崇吾山的大事小事能了若指掌外,其他的八卦一般提不起她的兴趣。   能让她失忆后还能对这件事有所印象,完全是出于很偶然的原因。那位助宛瑶公主一臂之力羽化成仙的人,恰巧是她的阿爹。   不知不觉,二人来到琼夜殿。   离滔因惦记着帝君那抹眼神,心中忐忑不安,只想着早些去复命,便把曋七一人留在了大殿,颓废地离开了。   曋七见离滔走了,心中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寻思着就要从这琼夜殿回到崇吾山,奈何她一向对问路这种搭讪方式过于通达,沿路的仙娥子们被她问得厌烦了,又不知她的身份,便无人再去理会她了。   曋七兜兜转转,竟误打误撞地钻进了一片桃花林,顿时眼中放光。   曋七本身没什么特别的爱好,独独特别喜爱喝桃花酿,这主要还是因为她阿娘打从怀她起就特别爱喝桃花酿,足足喝了七个月不腻,所以她的名字中有个七,便是如此的来源。   而她便是受了她阿娘的影响,打小就喝着桃花酿长大,如今瞧见了这么大一片的桃花林,怎能不心动。   曋七左右瞧着没人,便捏了个响指,桃花树上的桃花便纷纷落了下来,悬浮在半空中,轻轻地飘着。   曋七把脸上的面纱摘了下来,用来装桃花,芊芊玉指往空中一点,桃花便落下一朵,不多会儿,面纱就厚实起来了,曋七满足地怀揣着,转身就要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自食其力(二)   不远处,一袭紫衣立于轻云之上,平淡地望着桃花林的一切。   当曋七离开百仙盛宴时,他便寻了个借口,翩然回了琼夜殿,却见人无果,偶听路上一两个仙娥子的抱怨,方知曋七去了桃花林的方向,默然停了停足,便唤了朵云过来看看。   谁知一到桃花林,就看到方才那番景象。若是让人知道他琼夜殿后的桃花林被一少女全都摘光了桃花,只剩秃秃的枝干,不知作何感想。   然青夜不知道的是,曋七摘这些桃花全然只是为着嘴馋酿桃花酒,若是这个缘由传了出去,那才当真是不知众仙家作何感想。   曋七走着走着,忽然察觉到一丝轻微的檀香传入鼻子,以她兔鼻的灵敏,自诩是不比哮天犬差,便又卖力地闻了闻,却不想卖力地一转头,就直直撞上一个胸膛,怀中的桃花瓣全都飘洒了出来,多半落在了地上。   曋七只捕捉到一角的紫色,就知道她撞上了谁,却奈何心中割肉似的心疼着洒落的桃花,不免长叹一口气。   青夜浅扫了一眼地上的桃花,不觉想起风华来。若是被风华看了,不知道他会如何心疼自己看护了近万年的桃树林。   尽管桃花丢了揪心得很,可眼前之人更为让曋七揪心,复而她扯出一丝笑容,毕恭毕敬地行了个拱手礼:“不知殿下在此,有失远迎……”话才脱口,曋七又觉得词没用对,思索了一会儿,干脆地道:“崇吾曋七,参见殿下,初次相见,幸会之至。”   在方才来的路上,曋七便得知了紫衣仙友的身份,不免老成地叹着气,自己怎么就这么瞎兔眼呢……   “哦?”青夜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原是曋氏一辈的。”   曋七私以为,青夜那声“哦”是指她说的初次相见,深怕他想起请柬丢失一事,从而把头埋得更低,直到他说了后半句,这才松了松气。   方要友好地开口,却见青夜轻拂衣袍,宽袖一挥便把地上的桃花瓣全都聚了起来,用面纱包了起来,提到曋七面前,淡淡地道:“如此便不怕你赖账了。”   还不等曋七反应过来,青夜便好以认真的算了起来:“两千年发芽,两千年成树,两千年开花,两千年结果,此间的浇水、施物、照顾、料理……看在曋渊仙人的份上,我便也不多计较,算你十盒玉蓉酥便是了。”   “十盒玉蓉酥?”曋七听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玉蓉酥是只有武番大会这样万年一次的盛会才能闻得见的美肴,而每位能有一席之地的仙家,尚且都只能享用一盒。   因每盒玉蓉酥制作时常都需百年,平日里除了天帝和帝君能随时享用到之外,其他人都只能眼巴巴地等一万年的武番大会了。   此番青夜提出拿十盒玉蓉酥赔他的桃林树,不是意味着她要十万年没得吃玉蓉酥么?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曋七当即想到了法子,露出认真的神情道:“殿下,其实你误会了。”   青夜不动声色地望着曋七,“所以事实上?”   “事实上,你的这片桃花林早就枯萎得差不多了……”   青夜缓缓挑起一片粉嫩的桃花瓣。   曋七哽了哽,道:“这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方才分外仔细地瞧了瞧,这些桃花瓣里藏了好多虫卵。”   青夜手中的桃花瓣翩然落地。   曋七轻叹一口气,“也不知道是谁负责照理的,一大片桃花林就这么成虫林了,可惜了,可惜了。”说着她还顺势摇了摇头。   远处尚在百仙盛宴中陪众仙说话的风华,不知怎的耳根特别痒,扰了好几下,以至于许多女仙顿足远方,没敢上前和风华搭讪。   “所以,我就见义勇为、义不容辞、奋不顾身地……把它们都摘下来了。”   青夜低了低眉,“听你这话的意思,我还要谢谢你?”   “不敢,其实若非殿下问起,我也不会特意提的,毕竟老夫子曾说过,做好事不用留名的。”曋七挤了个“你懂的”的眼神,“反正一切都是误会而已,误会。所以殿下方才提的那十盒玉蓉酥是不是可以……不用了?”   青夜深深看了一眼曋七,其实他也不过兴之所至,想来瞧瞧她到底在做甚。在天庭的时候,只因极少有人不识得他的身份,因此留神了几分,之后也亦如此,那支舞倒是让他对她有了彻底的印象。   但是现在,青夜发现她的演技倒是不错,可以和风华有的一拼。   他想着一会儿若是自己应允了,或许她会笑得很是小人得志。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答案,青夜难得地好说话了。   果真,曋七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之后,她便想遁走。   “等等。”青夜捏指出一桌石椅,又不知从哪儿幻化出茶具来,自己动手倒好茶后,接着道:“你且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既往不咎。”   曋七瞧他这样子,似乎问的问题不简单,于是也露出一副认真的样子,大袖一挥坐到了青夜的对面,一边挑拣茶杯一边道:“行,尽管问,只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诚然,自打她失忆之后,知道的事除了关乎崇吾山,没别的了,不管青夜问什么,她都是一问三不知,但都是实情,拿这个换风平浪静,非常值得,也算不得她诓他。   最后她选中了一个茶杯,便递给青夜,“青天白日的没进什么茶水,还是殿下想的周到,就给我变点桃花酿吧。”   青夜握壶的手低了低,然后清淡地开口:“莫非那些桃花的用途……”   曋七立刻打断了青夜的话:“口渴什么都是小事,殿下的问题是大事,还是请殿下先问吧?”   青夜斜睨了她一眼,见曋七闪烁的眼神,复不再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开口道:“为何要冒充舞女?难道这就是你上昆仑山的目的?”   正所以不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冒充事是小,目的偏是大。于是曋七实诚地回答:“百仙盛宴前,我尚且连宛瑶公主是人身还是草身都不知道。”   言下之意,她确实不是为着当宛瑶的舞女才大费周章的上天庭的。   “那你为何以舞女的身份出现在盛宴之中?”   曋七低眉想了想,抬头真诚地问:“这算不算第二个问题?”   青夜微微眯了眯眼,然后把面纱裹的桃花瓣提到石桌上,作势要打开,“也不知道这虫卵有没有沾到仙气有望成仙,莫白白毁了别人的修行……”   “那是因为我蒙着面纱,被她们误会了,直直拖进了盛宴之中。”曋七回答迅速地差点没咬到自己的舌头。   青夜抬眸望向曋七,片刻后收回目光,淡然道:“走吧,其他人那里我自有交待。”   曋七笑呵呵地起身,对着青夜又是行礼又是奉承了一会儿,便欢乐地转身抬脚欲走,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回身,有些为难的样子。   “能不能劳烦殿下帮个忙?”   五月初五,自百仙盛宴结束已有十日,然而曋七的麻烦却未随着百仙盛宴的结束有个停歇。   此番还需折腾回百仙盛宴那天,自她从青夜那里借了朵云之后,立刻马不停蹄地奔回崇吾山,深怕被她阿爹阿娘瞧出什么破绽,谁知半道上竟遇见了前往琼夜殿来要人的宛瑶公主。   好在此番曋七已经变回了一席白裙,又摘了面纱,倒是没叫人认出来,可是一同与宛瑶公主前去的还有一人,那人仙姿绰绰,好不飘渺,却在见到曋七时神色大变,此人正是曋七的阿爹——曋渊。   一向见惯曋渊和煦样子的宛瑶公主当即被吓得不轻,忙问曋渊是否身体抱恙,自己可独自前往等等的话。   曋渊见状亦不好发作,只是怒瞪着曋七,用眼神告诉了她今晚定有“好果子”吃。   曋七心惊肉跳,面上却佯装看不见,驾着云踉踉跄跄地逃也似的回了崇吾山。   一来,她怕过多纠缠会被宛瑶公主看出破绽,二来,她需要时间去搬救兵。   然女算不如父算。   还没等曋七见过她阿娘,曋渊便用分|身之术前她一脚回了崇吾山,知道曋七竟参加了百仙盛宴之后,一气之下把她关进了小黑屋,五天五夜不给吃喝。   好不容易在她阿娘的帮助下,这五天五夜变成了两天两夜,待她出屋的那日,又闻言天界的风华神君因心爱桃林被人捣毁,一直萎靡不振,众仙为作安抚之心,皆纷纷献上看家的花种,借以慰问风华神君惜花之心,而她阿爹阿娘也不例外,把整座崇吾山中最好的桃花全都献给了风华神君,以至于她到现在,连个花芽都见不着,更别提喝桃花酿了。   也亏得她阿娘下得去狠手,曋七叹了叹气,想起那日在青夜那儿的行事,不觉深刻地意识到“报应”二字的含义。 作者有话要说:   ☆、自食其力(三)   百无聊赖的曋七一嘴叼着草,一手捏着诀,可每次都以空中一缕轻烟而告终。   “啧啧,这要让你阿爹见了,准又给你关进那小黑屋里。”   一声豪迈语撞进曋七的耳里,曋七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吐掉草道:“不知道男儿家的说话得含蓄点吗?这样日后有哪家的姑娘敢把后半辈子搁你手里。”   光秃的桃树上,立着方才与曋七闲话的少年,一身黄色的衣裳轻飘于空中,只一眨眼的功夫,便飞到了曋七所坐的地方。   曋七轻挑了一眼,“我说古墨,你能不每次都挑黄衣服穿吗?浅黄、深黄、黄绿,今儿连屎黄你都不放过,干嘛非把自己捯饬得跟个鸡仙似的。”   古墨一脸俊俏的五官瞬间皱巴在一起,“我说曋七,你除了会埋汰我之外还有第二人选吗?”   曋七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然后实诚地道:“我这是为你好,你除了有被人埋汰的潜质之外,还有什么?”   “还有纸娆!”   曋七略扶了后旁的树。   古墨继而眼眸放光,饱含热情地望向远处,“两百年前的那次相遇,便是命数。我相信在纸娆的心中,也和我一样,以对方的所有为思念之源,真是苦了她两百年了……”   曋七老成地叹息着,两百年前,还真是多事之秋。   就在曋七摔成重伤的那日,古墨也遇见了他认为自己这一生命定的女子,纸娆。   纸娆原是天界一女仙,因犯了天规而被贬下凡,而被贬当日,因不服而打伤天兵,在逃跑路上,偶遇古墨,求得古墨帮助,逃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又被抓了回来,被贬入凡间。   也正是因此,古墨由原来的上仙,被贬降为仙人。   那时一般的仙山不敢收留古墨,怕惹是非,而曋渊那日正好上天庭求灵药救摔重伤的曋七,便遇见了古墨,不忍一位上仙如此,且觉得和曋七在同一日倒霉的,也算是种缘分,便带着古墨回了崇吾山。   一晃两百年过去了,古墨非但没有恢复上仙的身份,还被曋七吃得定定的,实乃天界一段奇话……   也为着当时纸娆求他帮忙时随口的一句“上仙你穿黄色真衬你的气质”,古墨当即把衣柜里所有的家当都掐指一变成黄色的,又怕纸娆以为他千年不换衣服,很有心机地把衣服从浅黄到深黄,排了足足百件,这才心满意足的穿出来。   古墨三两步走到树下,同曋七肩并肩地坐下,叹息道:“算一算,纸娆她也该回天庭了吧。”   曋七拍了拍肩上的落叶,“就算回了天庭你也见不到她。”因为你已经不是上仙了,后半句,曋七难得地因考虑到古墨的自尊问题,没有说出来。   “是啊,她定然会怕我看到她那副样子心疼,所以不敢随意出现在我眼前,殊不知其实她无论是什么样子,我都不会嫌弃她的,在我心中,她永远是那么的美艳动人,娇柔欲滴。”   曋七怔了怔身子,然后真诚地对古墨道:“我收回方才那句话,你确实还有皮厚的潜质。”   一晃又过了数日,曋七因两百年前摔伤管老君要了救伤灵药之后,每隔空闲年岁,便要带点东西去,名曰报恩。   老君因辈高喜静,且炼药需清静之所,天帝便准了座仙岛给他,于是每次会见老君,曋七总是要翻越无数座山,才能来到这清修之地。   这次因风华神君一闹,原本的日子被推迟了数天,总算是成了几许桃花酿,曋七还没尝个鲜,就被她阿娘封了起来,命她送去给老君。   哎,曋七在心中叹了无数气后,便踏上了云雾之途。   临走前,她不放心地交代了古墨一句:“好好呆在崇吾,莫去自寻烦恼。”   其实她的本意是想说,哪凉快哪呆着去,莫要自取其辱。但是一见到古墨对纸娆的那股子痴情劲,曋七总是会忍不住散发出慈母情怀,说话也变得委婉起来,真希望古墨能明白她的苦心,早日回头是岸。   但静下心来,为何她对古墨这般的痴心默然至此,或许也是归结于从未有一个人这般对她,或是她从未这般对过别人,尝不到其中滋味,便干脆不去理会。   去老君仙岛的路程,曋七饶是再路盲也还是熟于心底的,便也没多大波折地和往常一样花了数日就到了。   彼时曋七常常同情起凡界的人来,天界有多大,凡界便有多大,三界乃是对等的。可是仙有仙术,随便一飞便是百里,尽管不会腾云,但是曋七一把自己和凡界赶车的人一比,心中顿时平衡许多。   老君因长年捣药炼丹,整座仙岛看上去也有种妙手回春的意境,当然,这完全是曋七的个人看法。   实则老君的仙岛四周开着菩提花,岛中有所池居,池居下的池子是以引王母那里的琼水作养荷花,乃至长年碧绿嫣红,好不清美。   因通报的童子告知她老君在会客,她便把桃花酿交到童子手中,本可以如此轻松地回去,奈何她阿爹再三交代,受人点滴之恩当涌泉相报,每次总要和老君道声谢。   但曋渊不知道的是,曋七每次与老君的“道谢”,都是膝下唠嗑,尤为唠嗑本家的事,什么她阿爹有说梦话的习惯、吃虎尾草的癖好等等,如果他知道,决计是不会千交代万交代曋七道谢一事。   曋七兜兜转转,来到一汪碧池边,她思索着这里能望见老君的大殿,想必届时老君会完客她也能知晓时辰,便寻了把矮凳,一屁股坐了下来。   碧池中,成双成对的鲤鱼过往不及,七彩的鱼鳞伴着碧水十分夺目,曋七看得不禁有些出神,良久,微微惋惜。   要是有个鱼竿就好了,她已经许久不曾吃红烧鲤鱼了。   忽然想起老夫子似曾经教过一个变东西口诀的曋七,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突然一拍脑门,打了一个响指,一个细长的竿子就握在了手上。   谁说她法艺不精的?   曋七真想把这鱼竿带回去给古墨看,可想了想,觉得带回鲤鱼会更有份子,便立于碧池边,开始凝神地垂钓。   因父君要和老君谈事,青夜便没进大殿,而是寻了个清静之地,往菩提树下一卧,掏了本书出来打发时间,谁知没一会儿,耳聪目明的他就闻见了一个身影,本无意去留意,谁知那方忽而传来喝彩声,忽而传来捶胸气,让他无法不留神,便撇了一眼,只这一眼,青夜微微怔了怔。   碧池边,一个白衣少女手舞足蹈地抓着七彩鲤鱼,而逐渐趋于平静的池面,让人不自觉地看向一旁的篓子,但见篓子微微摇晃着,想必收获颇丰。   青夜不免想起琼夜殿的那片桃花林,觉得过些时候,风华或许会来找老君下棋。   这边曋七几乎把篓子装满了,很是慈悲的把到手的最后一条鲤鱼放生回池子里,然后收起竿子,一边撸着衣袖,一边喃喃自语道:“也就琼夜殿的那位小家子气,不就摘了他家几朵花瓣么?害得我连桃花酿都没得喝,不像老君这里,又有瓜子啃,又有鲤鱼吃,真真是不枉此行,幸甚至哉!”   青夜的眉目微微一动,却什么也不说,继续低头看着手中的书。   忽而,曋七瞅见大殿那头的老君和他的客人一道走了出来,便要往这里走来,曋七当即一惊,心想老君倒是大气,只是不知老君的客人是何来历,若是被撞见难免丢了崇吾的脸,于是曋七大义凌然地抱起篓子,朝菩提树下塞了进去。   然她没有想到的是,与她一起的除了鱼篓子,还有方才被她称为小家子气的青夜。   后头的脚步声渐近,曋七也顾不得许多,硬着头皮蹲在青夜的旁边,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不过让她心虚的是,如此近的距离,不知道青夜把自己说的话听去了多少。   复又想想他是一位上仙,又是一殿之主,气量理应比寻常人大,应该不至于生她这个小仙的气,于是又挺起了胸脯,看向老君那里。   老君方携着帝君往碧池这走来,拈着笑道:“这碧池同那池居一样,都是用王母娘娘那里的琼水引来注满的,因而里头的鲤鱼都是七彩的,平日里跃出池面来倒是十分养眼。”   帝君也回应了一两句,二人相拥往碧池那里走去,却待二人见过一汪清澈平静的碧池后,皆默了默。   “或许这鲤鱼比较怕生,不碍事,咱们再等等。”帝君说罢,坐到了方才曋七坐着的矮凳上。   老君赔笑几声,亦坐了下去。   曋七微垂了垂头,她觉得帝君和青夜是整个天界最像的父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来了(一)   她再抬头,就见青夜凝神望着自己,不免心头一惊,用眼神装出很无辜的样子回看向青夜。   青夜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再卧于菩提树下,起身轻拍了拍衣裳,清风飘渺地往前走去。   曋七不知道青夜此时出去是否会向帝君说出实情,一颗兔心揪到嗓子眼了,如若她知道来老君这里做客的是帝君,而后者又有观鲤鱼之嗜好,她宁愿半月吃不到红烧鲤鱼。   曋七正自我批评着,帝君和老君见到青夜,便纷纷起身来。   “既然事情说完,我们也该回去了。”青夜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碧池,不免觉得那丫头下手有些狠,继而道:“我们也叨扰老君的清修了,想必七彩鲤鱼也觉得吵闹,避开我们去后湖游玩了。”   曋七着眼瞧了瞧青夜所谓的后湖,藻草翩翩,毫无光亮,哪只鲤鱼会弃碧池去后湖,这话也掰得太……   倏尔,她睁大了眼睛。   她没听错的话,青夜是在帮自己圆谎?   一个一殿之主在帮她一个小兔仙撒谎?   恍然间,曋七觉得青夜是自己见过最有魄力的伟男子。   尽管从这厢背影看,紫衣修长,清风道骨,但现在在曋七心里,青夜比凡间那些虎背熊腰的男子还要有气魄。   帝君深切地望了眼青夜,又轻睨了眼不远处的一方菩提树,微微一笑,对着老君道:“是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自从老君的仙岛回来之后,曋七一直还不敢相信青夜帮她撒谎一事,总觉得以她认识的青夜的性子,处事不会如此。   于是,尽管吃了两天的红烧鲤鱼,曋七仍旧没有从这样的胆战心惊中缓过来。   然而之后发生的一件事,让曋七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甚至要是有人突然提起青夜,她还会冥想一会儿,然后茫然地问:“谁?”   此时的崇吾山中,回荡着曋七惊骇的声音。   “上、上学堂?!”   屋内,曋七与她阿娘两两相坐,边上立着看好戏的古墨。   “你阿爹的意思是你两百年前摔伤导致记忆偏差,许多法术都记得不通透了,为了不给咱们曋氏一族丢脸,需得你去学堂把七七法术都学遍、学会,方得回来。”   还不等曋七开口辩驳,她阿娘又缓慢慢地补充道:“作为交换,你阿爹答应你,待你回来之后便不再束缚你,隧了你的自由。”   曋七刚要义愤填膺的话又哽了回去,对她阿爹开出的条件难以抗拒,可是让她回去上学堂,实属要了她的半条命。   她阿娘见状,煞有情怀地道:“其实你阿爹也是为着你好,若非是担心你这般半吊子的功力出去再有个万一,他也是不会操心做这个决定,好在学堂的老夫子受过你阿爹的恩惠,倒是同意让你回去,此番学堂之行,总归不要白费才是。”   说罢,她阿娘又抬头看了看一直洋溢着笑容的古墨,也是一笑:“看您笑得这么开心,想必是知道事儿了,消息倒也灵通。”   曋七还在自怨自艾,顾不上古墨的事儿,反而是古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本是笑曋七,何来其他什么事?   “是了,您自从两百年前那件事之后,一直没能重返天庭,咱们也是替您着急,便寻思着您干脆一同与七儿去学堂,一来好忆忆仙术,别让这若小的崇吾耽误了您。二来彼此间也有个照应。”   “我……”古墨愣了愣,才一张口,便被曋七截了话。   “阿爹阿娘真是明见!”曋七一改低沉的脸色,笑容满面地道:“学堂中学术高深,不仅可以学到法术,还可以提升修为,想必古墨也很希望能尽早恢复上仙身份,重返天庭,与故人相会。”   她阿娘没听出话中音,只一味为曋七的改变而开心地不住点头,古墨是明白了,低眉不住想了想,便也没有出声反对。   曋七不免晃了晃脑袋,果然,爱情能使人盲目啊……   “如此,就委屈您与七儿明日一同去学堂了,希望你们归来之日,能有所成。”   曋七和古墨耸拉着肩,内心皆又喜又悲。   次日,风和日丽,曋七与古墨一早便离开了崇吾山,直奔学堂去。   曋七一边啃着瓜子,一边欣赏着路途上的风景,“还别说,会驾云真好。”   古墨站在一旁,米黄色的长衫被风吹得微飘起来,用如同远处传来的轻缈的嗓音说道:“若何时能和纸娆一同腾云,才是真的好。”   曋七顿了顿,然后把集在另一只手的瓜子壳往古墨的衣摆里一丢,若无其事地又继续啃着瓜子。   古墨见曋七难得的安静,便问她:“你在想什么?”   “真想知道?”   古墨点了点头,微微附耳。   曋七认真地道:“怎么说我也比你早在学堂里待过几百年,若是让人知道我连腾云的法术都学不会,不是违背我阿爹阿娘送我来这里的初衷吗?丢我脸是小,丢了崇吾曋氏一族脸是大。”   古墨领教过曋七的法术,不免赞同地又点了点头。   “所以我思来想去,估摸着可能要委屈你一些。”   “怎么说?”   曋七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不由让古墨看得呆了呆,但深知曋七心性的古墨马上警惕起来,清了清嗓子,转头看向远方:“如果要我扮成你的随从,想都别想。”   学堂内。   “哎呀,曋七回来啦!”   “怎么消失了这么多年啊?”   “你还欠我的三份功课呢……”   曋七一踏进舍内,就被往日的同窗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禁有些老泪纵横的感觉,尽管有些只是惦记着她欠下的账。   “咦?”那位曾经告诉曋七昆山高约何的同窗、也是曋七玩得最来的伙伴曲斓往曋七的身后探了探,然后疑惑地道:“他是谁啊?”   曋七看了看古墨,侧头在无人看见的情况下对他露出十分贴心的笑容。   古墨的脸色如同他的长衫一般黄了黄,继而又红了红,在众人的注视下,小声地答了句:“我是她侍童……”   曲斓长“哦”了一声,转而拍拍曋七的肩膀,小声嘟囔:“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苗子侍童,也不给我介绍介绍?夫子不是有句话,叫什么……哦,废、废水不留外人舔,你们家生得都是俊美貌,偏得你一代单传,不然我也不至于单着这么久。”   曋七语重心长地回拍了拍曲斓,道:“他的话你就别费心思了。”   曲斓一愣,“为何?”   “这么说吧,若你能让他不穿带黄色的衣裳,你就离脱单不远了。”   “当真?”   曋七无害的点点头,继而又啃起了瓜子。殊不知她轻飘飘的一句话,把古墨和曲斓都害得不轻,不过此乃是后话了。   当要打钟上课时,学堂内忽的有些骚动起来。   原是一位去外头如厕的仙友回来,告知方才见老夫子穿了身异常隆重的服饰,携妻带口地往山谷外走去,像是要迎接什么贵客的到来。   古墨因成了曋七的侍童,便也一同坐在了学堂内,此刻得空说话,忙拽了拽曋七的袖子,“喂,你说他们口中的贵客不会是从那里来的吧?”   “哪儿啊?”曋七因专注投入于啃瓜子,没怎么多想,一根筋也没缓过来。   古墨压低了嗓子,吐出了两个字:“天庭。”   其实学堂中,大部分的身家都是普通仙山中的仙子后代,而像曋七这样又是仙族曋氏之后,家中又是在天庭中有一定地位的,委实不多。   因此多半同辈中,除了曋七能参加百仙盛宴,其他人再为修行半辈子,也是不见得可以的,是以曋渊每次看见曋七这番不进取,总是特别揪心地气愤。   所以在学堂里,有些话总是不能太放肆的说,一来别人会觉得是炫耀从而心里不平衡,二来,也是实属自身无什么贡献,更是不好拿家族来说事。   这厢,曋七咔吧掉了一颗瓜子,有些微愤,便也无心情过于追究什么劳什子的天界,随便应了声:“放心吧,那么多仙人,咱们认识的和认识咱们的加起来还不到十个,不会怎么样的。”   继而她继续啃瓜子。   不多时,外头就跟过家宴似的热闹起来,许多人都探头探脑起来,唯有三人例外——曋七悠闲自在地啃着瓜子、古墨正襟危坐地转着眼珠、曲斓若有所思地看着古墨。   又过了一会儿,老夫子走进居内,一改往日肃穆,容颜焕发地与大家打起了招呼,这时曋七才好奇起来来者何人。   曋七抖了抖衣裳上的瓜渣,对着古墨道:“来了山谷又不进学堂,估计有些来头,方才你看真切没?”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来了(二)   古墨忙着缩头缩尾,丢出一句“刚才是谁叫我别看的”,把脖子缩得更紧了些。   曋七方要丢出一句“没出息”,忽觉得有些不对劲,侧头问古墨:“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古墨嗅了嗅,摇摇头,又缩了回去。   “各位,今天咱们这里来了一个非比寻常的人,老夫希望大家能够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把最好的状态拿出来,准备接受考验,这也是你们今次一百年的总成果,老夫会以此来评各位的卷数……”   老夫子正在上头说得起劲,曋七却疑惑不解,觉得气味越发熟悉,又四处张望了一番,就是没能让她想起是什么东西的气味。   算了,许是她许久不曾上学堂了,产生了幻觉吧。   那里,老夫子声情并茂地说完之后,顿时齐聚掌声,而那股淡淡的味道越发缠绕在她的兔鼻之间,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曋七想到了这个味道,檀香!   与此同时,一抹紫衣撞入曋七的眼底,她连遁走的机会也没有,就这么和众人齐刷刷地望了过去。   上头,青夜十分坦然地走了进来,伴着女仙友的丝丝倒抽声和男仙友的句句敬仰声,老夫子亦十分尊重地把青夜引到中间,然后示意众伙安静。   在万众瞩目之下,青夜薄唇轻启,吐纳出四个字:“大家随意。”   一堂课,总算在老夫子精神抖擞之下唾沫横飞地说完了。   而曋七从头到尾,都警觉地萎着腰,希望青夜看不见。   而青夜也确实没有瞧见她,一整堂课都捧着本书,时不时地看了看老夫子,让老夫子更加欣喜,不觉一堂课上到了午后时间。   就待快要如此风平浪静地各归各处时,老夫子十分谦和地唤了句:“曋七,你留下。”   座上的紫衣依旧清风拂面,一动不动地看着手中的册子。   曋七却不知为何的心里头越发毛得慌。   按理说她其实与这青夜殿下也无过多交集,怎的自己就像老鼠见了猫一般?哦不,在她的眼中,青夜的性子可能更趋向于狐狸。   捉摸不透,诡计多端。   然她不知道的是,在众人的眼中,她才更像那诡计多端的狐狸。   古墨临走前,留下四个字:自求多福。   曋七觉着她最近做事确实有些欠缺,总该看下黄道吉日才是。   不然怎的近来总能撞上倒霉的事呢?   “这位是天界来的青夜殿下。这位是咱们学堂里天资最为聪慧的学子——曋七。”   当老夫子称曋七为天资聪慧的学子时,曋七莫名地寒了寒毛骨。   青夜饶有涵养的看向曋七,似是不认得她一般自上而下打探了番,然后道:“确实透着股灵透之气。”   曋七莫名抖了抖疙瘩。   “既然青夜殿下也觉得曋七有慧根,那么今次大考一事,就让她帮着青夜殿下打理吧。”   青夜思索了番,似是有些考虑。   曋七立刻察言观色地开口道:“夫子此言差矣!我乃小小毛儿,怎懂得这些事情,何况关乎整个学堂的大考事宜,万不得草率,还是另择他人帮衬着青夜殿下较为妥当。”   “这……”老夫子摸了摸胡子,似也在考虑。   “无妨。”青夜把手中的册子收入袖中,“既然是老夫子选中的人,料定此山谷中再无第二人选比之更好,就这样吧。”   “如此甚好,甚好!”   一朝之间,曋七从天掉到地,从地打到深渊之底。   用古墨闲得慌的一句话来形容近日的曋七,那便是起得比阳神君早,睡得比哮天犬晚。   青夜也不知哪里不对,把山谷里所有的有关学堂的资料统统丢给曋七整理,由头是她是老夫子推荐的人,且她是这里的学子,自是比他这个外人熟络。   可是曋七有两百年没来了,且前好几千年的记忆都不见了,望着陌生的书册,她能找谁诉苦去……   不过对于青夜没有提及鲤鱼一事,曋七心安了许多,逐渐地也忘记了这件事,在青夜面前也越发没个正经了。   譬如某时某刻,青夜坐在树下品茗批着书籍,却忽的有个网罩往他身侧一扑,而后便是曋七讨好地笑:“您继续。”   待她起身走一会儿后,方絮絮叨叨着:“也不知那家伙浑身散发着什么味儿,一坐下来就有鸟落在一旁,百试百灵,总能抓到,这次够请古墨的了……”   树下,青夜的嘴角抿了抿。   又譬如某晚某地,青夜正侧案而息,偶听一两声窃语声,便也不做他想,可是一向耳力极好的他即使不愿听,还是会时不时传入耳里。   屋外,曋七掷着钱币,与围坐的四五个仙友低声道:“青夜殿下的生活起居一百两,保证详细。至于青夜殿下的爱好,就友情价,五十两。还有……”   屋内,青夜的眼眸眯了眯。   次日大早,曋七揉着额角从寝居中踱步出来,迷迷糊糊地问古墨:“桌案上怎的多了好些摞书,你买的?”   古墨正坐在庭院中用着早膳,闻言想了想,“哦,你指的是桌案上的?青夜命人送来的。”   因古墨年长青夜一些,且与帝君算是旧交,唤他青夜也是理所应当。   曋七愣了愣,当即清醒了许多,张着一口惊讶的嘴:“那么多?”思索了会儿,又狐疑地道:“你方才说指的是桌案,莫非……”   “是了,你快去前屋把那些卷宗都搬走,连块让人走路的地都没了,我这还等着散步呢。”   曋七有些头晕,似是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一直搬到晌午,曋七方才从书堆中探出头来,小憩一番。   原以为老夫子的学堂中分发给众人的书目已经很多了,现在一看,简直九牛一毛。   好不容易她从阿爹阿娘的眼皮子底下逃开,尽管入了学堂,但总归还算得上自由,可又多了青夜这么一出事儿,委实叫她难受。   思来想去,曋七觉得还是和青夜开门见山的好好谈谈,兴许会看在相识一场的薄面上放她一马,还她一片天地。   谁知她屁颠颠去了青夜的屋子,却不见青夜的人,曋七不免有些顿悟。   难怪把书籍都给她送去,原是自己要偷懒,若是让她抓住青夜偷懒的小辫子,兴许能更舒服的翻身。   突然想起青夜习惯在树下看书,曋七不禁鬼祟地前往山谷。   一到山谷中,但见云水雾绕,曋七果然看到青夜遥坐在一棵大树下,拿着一本书籍正在低思。   对于山谷里迷雾的景色,以及青夜坐在树下的场景,不知怎的,曋七的脑海竟忽然闪过一丝久违的模糊记忆。   在她两百年前醒来时,她阿爹就说过,尽管她的记忆丢失了大部分,但其中的一部分只消故地重游或是故人重提她便可忆起,比如曲斓、生活上的一些事等等。   而另外一部分,或许会在平日里闪现脑中,但能否忆起全凭自身的毅力。   在她康复后的日子里,脑海中仅闪现过一次片段,那便是她阿娘私下一次无意间的询问她是如何摔伤的,然那时想起头疼得厉害,她阿娘便嘱咐她别再想了。   曋七觉得也是,左不过好玩摔伤,没个重要,况且她也没有她阿爹说的那份毅力,便不再过多去想,即使失忆这事儿诸多不便,但好在身边的人都待她很好,就更不去细究了。   如今突然闪现出些许记忆来,曋七本能地晃头想甩掉,并不去多想,一会儿便又恢复了正常,此番倒也没再疼痛了。   曋七想了想,许是两百年前时常在这山谷玩的缘故,便又提了提精神,疾步朝青夜而去。   对于曋七的到来,青夜显得平静无奇,眼也不抬问:“都做完了?”   曋七早在来的路上便打好了腹稿,若是她以弱示之,以青夜的性子不一定吃。然她要是来强硬的,以她的身手,估计会先被青夜从这里丢出去。   所以抉择再三,曋七微笑的看向青夜:“殿下圣明,那么多卷宗凭我一人之力,委实要花费一年半载方能做完,如此便耽误了今次大考,不若……”   “不若我和夫子讲延后一年,反正时日对仙家而言如若沧海一粟,且当给众仙友多些时日温习,名目么?就说需择黄道吉日,今年诸事不顺,不宜大考。”   曋七觉得她和青夜总是无法好好沟通,但这事关自由,她不得不继续保持笑容地开口:“殿下不觉得再找一个人帮衬着会方便些吗……”   青夜抬眼看了看曋七,然后道:“也是,你忙不过来。”   曋七忽然觉得春风拂面,一时殷盼地望着青夜。   青夜换了一只撑着脑袋,慵懒随性的样子倒是曋七第一次见,他缓缓把书收起来,道:“我的身旁也没个服侍的人,确实该添添,免得你两头跑。”   曋七听得微怔。   “对了,听说你还带了个侍童,不如就直接把他带来我这里吧,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就先如此吧。”   曋七:“……” 作者有话要说:   ☆、狐狸来了(三)   之后的好几天,曋七但凡经过山谷,都能隐约瞧见青夜遥坐在树下与人下棋。   似是被青夜下了结界,寻常人看得不真切,曋七凭着千年的修为还能模糊瞧见一个框架,却是恼羞得很。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古墨。   于是在古墨被曋七晾在屋外三天三夜之后,古墨决定用青夜的八卦来换取曋七对他的重新友好,曋七蹙眉想了想,古墨见她犹豫着,以一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成功笼络回了曋七。   若非古墨说,曋七还真不知道青夜的这许多事。   古墨现今已有一万岁,他比青夜年长四千年,可以说是看着青夜长大的,因与帝君交好,所以青夜的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古墨说上一千年也说不完,便挑了些大的且外界不知道的事说,逐渐浇灭了曋七心中滚滚的烈火。   外界道青夜一千岁便灭得东海蛟龙,三千岁便徒手杀死穷奇、蛊雕两只异兽,四千岁与魔族一战,竟一人胜了魔人两万人马,至此功勋在一辈中无人能及,人人都道他英勇善战,为保卫天界付出辛劳,连年长青夜两千岁的风华神君亦在战绩上自愧不如。   然事实是一千岁的青夜前往东海做客,恰碰蛟龙作怪,东海龙王因多年未战身心疲惫,下赏谁若击败便可得南珠,于是青夜便把蛟龙带了回来。   “所以他得了南珠?”   “不,后来他向龙王换了苍古神剑,几乎要了龙王的心肝,那段时间,每次经过东海,都觉得海水黒了许多,龙王也显得沧桑了。”   曋七觉得青夜没拿鲤鱼一事为难她,自己应该感恩苦念佛祖心经。   三千年的穷奇和蛊雕,因为这两只异兽误食了青夜难得从南普要来的仙果,又毁了青夜的一处休憩之所,更甚把青夜留宿在那忘了带回来的一件喜爱的袍子撕了,这才被青夜徒手杀了。   四千岁的青夜比前些年成熟了,一般的凶狠猛兽不至于招惹他大开杀戒,只是魔界中人太过放肆,竟打听到青夜的行踪,往他暂居的地方塞了许多貌美如花的魔女,以为此番就能抓住青夜的把柄,以此由头兴师问罪天界,哪知青夜不为所动,略施计策让这些魔女与魔族中人共结连理,可是奈何魔女醒来见身旁不是仙姿绰约的殿下,纷纷自残。这才让魔族与青夜发生一战,青夜已然手下留情,只是施了结界,并未伤及两万魔族性命。   “那么他这六千岁里,就没个败战?”   古墨冥想了番,摇摇头。   曋七认真道:“我觉得我该回去整理卷宗了。”   “不过早年间青夜倒是受过一次伤——”   古墨的话让已走几步遥的曋七又折返回来:“您继续。”   古墨抬了抬胳膊,有些乏累。   曋七眼皮动了动,见古墨还有抬脚的意味,忙捏住他的肩膀,给他垂捏。   古墨一边享受着,一边在回忆:“那事的发生差不多比你我出事早半年左右。六界之中,魔、妖、鬼三界与天、神界最为对立,而其中,魔界算是最记恨天界也是最易记仇的一族了。青夜当年那样击溃魔族,让他们觉得是个耻辱。于是趁着青夜独自一人去三梵之地之际,围攻偷袭了青夜。因领头之人乃魔界之新任魔尊,武功不可小觑,三梵之地又是天界囚禁被贬之人所在的地方,怨气至深,本就需要青夜依靠仙气护体,又逢魔尊偷袭,乃至受了伤。”   曋七听得有些入迷,若非要给古墨垂肩,兴许她早已拿出瓜子在那啃巴了,见古墨说完,便炮串似地问:“后来呢?伤哪了?重不重?有没有留下什么顽疾?”   古墨应背着曋七,没见到她闪烁的眼眸,轻叹一口:“魔尊有意伤他双眼,让他从此再也威风不起来。所以那段时间,青夜的眼睛一直蒙着白纱。”   曋七脸上的神采微微一顿,“你说他曾看不见?”   难怪但凡她看见青夜,他都在看书,原来曾经他是看不到东西的,这么想来,曋七那心底的母性又开始泛滥,不免觉着青夜有些可怜。   “是,不过所幸的是得以老君的妙药救治,半年后便痊愈了,这事因怕传了出去害了神、魔两界平静已久的关系,且魔尊也不见得会承认,所以帝君便把这件事压了下来,除几个人之外,再没他人知晓。”   古墨侧头给了曋七一个“这个交换值了吧”的眼神,然后一阵唏嘘:“如今的青夜,倒是比以前更加平稳了。若是搁在以前,难保早去找魔尊算账了,至此魔界史上出现独眼魔尊的记载也未可知。”   曋七同他一起唏嘘:“看来我以往都是提着身家性命行事的,好在我晚生了几千年。”   末了,两人皆沉默不语,都各自神伤起各自的事来。   自从古墨那里得知青夜千年事迹之后,曋七总是特别积极地为青夜整理卷宗,让曾一次无意经过屋子的青夜,眼眸微顿,不禁抬头看了看天色,倒没觉着近日变天。   事后青夜与古墨下棋,问:“崇吾那主是不是受了你什么好处?”   古墨摸了摸鼻子,“我只是把你前些年的丰功伟绩和她提了提。”   青夜缓缓落下一子:“所以她是怕我了?”   古墨以为青夜说这话的意思是担忧别人觉着他没有亲和力,忙解释:“兴许是敬仰。”   青夜却气定神闲地继续下棋,良久,淡淡道:“早知这招对她有用,我就不用折损那么多桃花了。”   “……”   曋七从卷宗堆里出来,差不多已经傍晚,挺了挺酸痛的肩膀,垂着一个脑袋就往自己屋内走。   谁知半道碰上碎碎念的古墨,二人免不了又是一阵唠嗑。   可走近古墨的曋七忽的闻着一股怪味儿,嗅觉灵敏的她捏着鼻子问:“你这是自己掉茅房了还是殿下让你刷茅房了?”   古墨浑身湿嗒嗒的,配上他略显突兀的鲜黄色,像只落汤鸡,颓废地道:“也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我好端端地走着,就往我身上泼了这一身粪水。我这正要赶回去洗呢。”   曋七怔了怔,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曲斓的身影,顿时了然,想着她弄到这一桶粪水也是不易,便不在古墨面前说穿,直唤他快些回去。   因古墨那身粪水委实有些重味道,曋七觉得还是等古墨洗干净了她再回去,以免一同被熏昏过去。   疲于卷宗整理的曋七找了个还算清静的地方,便席地而坐,靠着一棵苍古大树。   本想寻思点乐子来打发时间,可不料想着想着,就渐渐昏昏欲睡了过去。   青夜正巧和古墨分开,便踱步而至树下,不料见到熟睡的曋七,脚步竟放得轻了些。   正值花季盛开,山谷中漫花齐开,簇拥枝头,微风偶得几片花瓣相伴,吹落在曋七的四周,显得有些动人,却也透着单薄。   其实曋七确实长得美,只是平日里过于闹腾,让人总是会被她牵着情绪走,自是更多的注意她的性情。现今她这样静静睡着,倒是十分仙姿绰绰,更加凸显绝美之色,也难怪人人都道曋氏一族品貌上佳。   青夜垂眼,一抬手,一片即将落在曋七脸上的花瓣忽的止住,漂浮在半空。青夜微一拈指,花瓣顷刻消散。   青夜望着曋七一会儿,眼眸微动,全当做是她为他卖力做事吧。他轻启薄唇,一个风屏就罩在曋七的四周,恍惚间,所有的风花水露都与曋七隔绝,但见她睡得更加香甜。   曋七醒来已经天渐大亮,索然回想自己为何会在这里,才记起为着避开粪水味,她竟倚靠着大树睡到了天明,不过没被冻着,倒是让她咧嘴一笑,想来定是她功力又长了。   脑袋一清醒,曋七便觉得自己得空有必要去找找曲斓,想是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并非让古墨脱了衣服就好,让他再也不穿黄色的衣服方是正道。   而回到院子后,曋七觉得曲斓的意境通达,是她远远所不及的。   那厢,古墨单着一件内衬,正恼怒地叉腰喊骂着:“一大清早的是谁把我衣柜里的衣服都拿走的!”   见曋七自外而来,古墨只是微微一怔,也没太留神曋七竟一夜未归,往她跟前走去道:“你方才进来时瞧没瞧见什么人?”   曋七瞧见这一番,心里大概有些底了,只道曲斓是她见过的最为爱疯狂的女子。   见曋七傻愣着没回话,古墨颓了颓肩:“算了,料想你也是个不知情的。”   “那……今天你打算穿什么出门?”   古墨蹙眉想了想,右手的拳头忽然往左手里一敲,大喜道:“昨晚那件被我晾在后院,兴许没被偷走。”   曋七不觉捂了捂鼻子,“你果然重口味。” 作者有话要说:   ☆、搅乱春水(一)   “不行不行,得趁早去青夜那一趟,你我法力不够,大抵烘干这事儿还得有劳他提一提手施个法。”说着,古墨当真去后院拿了昨晚被粪水浇过的衣裳,就要往青夜那里走去。   曋七当即捏起鼻子:“我觉得如果你让他知道你要他烘干的是件被粪水浇过的衣服,或许你这最后一件黄裳也要没了。”   快走到门口的古墨对此话没多大在意,反而忽的想到什么,惊异地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是纸娆知晓我在这里,又不好意思与我会面,便想出这个法子引我注意?”   曋七一个没坐稳,差点从椅子上踉跄下来,继而望着古墨真挚的询问眼神,又不好过多打击,便牵出一丝微笑:“许是她想睹物思人。”   之后的日子里,曋七总能时不时听见古墨诉说着他半道上遇见的奇怪的事,比如突然一个绊倒,让他的黄裳划了道口子,他当即吓得捏口诀平伏了破口,一路忙念着菠若心经回屋;又如忽然一只恶犬往他身上扑去,死命咬住他的衣裳,就是不肯松口,最后古墨把长裤留给了那条狗,自己灰溜溜地跑了回来。   每每说至此,古墨总是会有些动人,说这是纸娆给他的考验,若是他能顺利保住这最后一件黄裳,或许纸娆就会出现,与他双宿双|飞。   曋七觉得古墨是她见过的最为爱执着的男子。   想到此处,她觉得古墨和曲斓还是很般配的。   是夜,曋七把最后一摞卷宗都整理完后,感觉自己整身兔毛都松透了不少,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重新焕发出光彩。   这日子总算是个头了!心里念着,口中也不自觉地哼起了小曲,尽管有些不着边际,但对于欢快的曋七来说,哪怕古墨在一旁碎碎念,她也会觉得十分和谐动听。   一出屋,曋七就打算直奔自己的庭院,好好休息一番。谁知脚步还没迈开,就隐约听见箫声。   若非她自小耳力极佳,怕以为是哪只母猫夜晚孤寂乱叫。   曋七掂量一番,觉得还是不要好奇心过甚,以免发生不好的事情,近来倒霉事儿多,能避则避。   然则曋七刚一转身,迎面便扑来一股清冽的酒香,让她不自觉迷失自我地嗅了嗅,当即感叹一声,好酒!   今朝有酒今朝醉,美酒我自来相会。   闻了酒香,寻着好酒便成了曋七的头等目标,方才顾忌的全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只鼻子用力闻了闻,双眼便半眯跟着酒香走了。   待她停下步伐,眼前却是一片良辰美景。   明月高照,透着枝头零零散散落在草地上,似给小草们撒了银粉。一股小溪涓涓流淌,四周种满了树,花瓣由树上飘下来,浮在溪面上淙淙而去。   树上,断续间传来沉沉的箫声,不似寻常箫声的清明,也不似少许箫声的落寂,而是低沉、缓慢地吹着,像是在回忆着箫声,反反复复,如此几回,却也终究成不了完整的曲子。   曋七随着望去,便见青夜端坐在树身上,一袭紫衣被月光倾洒而罩,配上箫声和酒香,略显悲戚。   不错,方她寻至到此,见原来箫声和酒香都自一人而来,却还是她的冤对头青夜,她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本欲抬脚悄无声息地走,但是见到这样的青夜,不知怎么,曋七竟挪不开脚步,甚至静默地端详起青夜来。   其实曋七觉得以青夜这样的身份,配古琴比较妥当,既大气又不失仙气,怎的会吹起不着调的箫声来,但虽是不完整的曲子,却也被青夜吹出一种别样的风格。   还有酒,像青夜这种平日里正儿八经的主儿,曋七委实看不出他是个爱喝酒的人,印象里,似乎他明面上喝茶多过喝酒。   难道这殿下还有什么烦心事?   曋七想起老夫子的一句话——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免有些同情青夜,想来大抵是氏族的琐事多,烦恼也就变多,像她这样尚且做不到一直的吃喝玩乐,何况青夜那样的身份。   突然想起古墨与她提及在前些年中他被魔尊伤过眼睛,不免觉着他有些可怜。   那厢,箫声突然停止,曋七抬眼看去,竟不见青夜的踪影,还没等她四下张望,一个平淡无奇地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今夜是散步至此,还是赏月至此?”   曋七猛一转头,就见青夜倾泻着一头乌发,竟没有穿鞋,赤足站在她的身旁。月光浅浅,星光点点,一阵微疾的风拂过,令沾染了月色的紫色衣袍犹如银光下起伏的波涛,在夜色中浑然天成地散发出淡淡檀香。   无论是白昼紫衣玉冠的他,还是夜晚赤足吹箫的他,都无比让世间女子着迷,眉目如画,气质优雅,惟独脾性有些欠佳,这是曋七对青夜的看法。   月光下的青夜确实显得与白日不同,面色间透着淡淡的迷茫和感伤,让方才听出箫声略带悲戚的曋七愈加愣了愣。   但只一瞬间,青夜就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微微一揽外衣,宽大的紫袍就遮住了大半雪白的赤足,让本就若隐若现的双脚更加让人浮想联翩。   见曋七眼神闪烁的盯着自己的双脚,青夜一手拿着箫,另一只手撑在上头,微微托了托下巴:“想吃猪蹄了?”   曋七惊吓的抬头,不知自己的心思为何会被看透,咽了口唾沫,正色道:“怕殿下受寒,绝无他想。”   青夜的眼角浮现出一丝淡笑,“那就有劳你回去给我拿了。”   曋七第一次见青夜对她笑,不觉呆了呆,又听到那极好的磁性嗓音,也当真回去给青夜拿了双过来,待青夜轻飘飘地道谢后穿上,她方才顿悟过来。   “那个,”曋七试探地问:“幻化之术……难道变不出一双鞋吗?”   青夜听了她这声话,隧不紧不慢地说:“我嫌麻烦。”   曋七看了看青夜不似玩笑的话,觉得这个殿下的行事颇有风范,不禁想着自己或许该回去洗洗睡了。   想罢拱了拱身子,极为有礼地朝青夜道:“殿下好雅兴,那么我就不叨扰殿下的清静了,告退。”   曋七一想着回被窝里那舒心畅快的感觉,就巴不得立刻飞奔回去倒头大睡,且青夜看上去精气神皆好,也不劳她瞎担心什么。   哪知青夜一抖衣裳,穿上鞋似乎心情有些不错,忽而牛头不对马嘴地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曋七微微一愣,虽不知青夜为何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   青夜应了一声,然后一顿:“这几日你都没去学堂?”   曋七略显委屈的点点头:“整理卷宗,无暇分|身,方才总算整理完了。”   言外之意,她希望青夜能明白自己的辛苦,给点补偿。再不济,日后别再如此待她也算是造福。   但是青夜却并不在意,撇头看向她,和煦地道:“那你应该不知晓前日夫子通知明日大考。”   曋七抚着额头,有些无法承受:“谢殿下告知……”   “不必客气。”青夜目光遥及山谷遍家通明的烛火,缓声道:“他们都太紧张了,我倒觉得你的性子不错,不就还有五个时辰么……”   青夜话音刚落,曋七就落了句“殿下告辞”,飞也似的身影一眨眼就不见了。   那晚,古墨被曋七拖着伴她添了三次灯油,方才迷糊入睡,却又被曋七叫醒一同去学堂,说是侍童需得一同前往。   实则,曋七心里打的小九九是届时若当真不会,曾经身为上仙的古墨一定对佛理和佛法精深了然,她问一问自家的侍童有何不可。   就在曋七和古墨顶着四只黒眼风尘仆仆地赶往学堂时,恰被老夫子见了,便出声唤住。   “你怎么来得这样早,不是说午后方你负责维持秩序吗?”   “维持秩序?”曋七懵了懵。   “是啊,殿下同我说你日夜整理卷宗多有辛苦,便特许你不用参加此次大考,且准许你等到午后再来,现如今第一次考试还没结束,你怎么就来了?”   曋七顿了顿,打了笑脸和老夫子随口应了几句,就同古墨折返了。   “害我一晚不得安眠,一大清早又被你唤醒,若我现在这副样子被纸娆瞧见,她定会认不出我来,我得回去补眠……”说着,古墨打着哈欠先行离去了。   徒留曋七一人站在原地,内心无比翻江倒海。   她觉得对青夜,自己已经是颇有耐心的了,尽管有时青夜给她添些麻烦,她还是接受了。可是青夜如此骗她,委实让她有些气愤,这般打道回府,她隐忍不下这口气。   于是思来想去,曋七便急匆匆地朝青夜的屋子走去,打算找他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   ☆、搅乱春水(二)   谁想方气冲冲地到青夜那里,就瞧见一抹白色的身影与青夜相对而坐,便停驻下来,留神探了探头,这才认出来人是当日在百仙盛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风华神君,顿时有些迟疑,不知是走是留。   风华神君一改往日温文尔雅的风采,满脸憔悴的看着青夜,“你到底何时回去?”   青夜与风华一比,显得高贵清华:“等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且去令丘山一趟。”   “令丘山?就是南边有一峡谷,叫做中谷的山?那里没有花草树木,到处是野火。你去那里作甚?”   青夜色淡如水:“天帝说前些日司命算过,不日后凡界会有一只颙出现,叫我去瞧瞧。”   风华一怔,“颙一出现,必定天下大旱。确实该去瞧瞧……那我随你去一趟令丘山,咱们再一同回去。”   “我还要去趟符禺山,答应了老君替他带回些文茎和条草,说是炼丹挺不错的。”   风华听了一急,“符禺山在西边,令丘山在南边,得花去好些时日,那我不得还要替你安抚人去?”   青夜抬眼看向风华,刚要说什么,突然扫到一个身影,话语顿了顿。   风华似察觉到什么,回头一看,却见曋七也同样吃惊的望了望他马上又看向了别处,风华不禁回头看向青夜:“这是何人?此端容貌,该与曋氏一族不分上下。”   青夜轻飘飘地道:“她是曋渊仙人家的独女,不过这性子倒是和曋渊仙人差得许多。”   风华“哦”了一声,又“咦”了一下,敛眉道:“不对,你何时认识了曋渊仙人的独女了?我都不知道崇吾还有一位绝色仙子……该不会,就是你上次托我帮你和宛瑶公主说的那个少女吧?那这么说——她就是那日百仙盛宴上的疯……风姿迷人的红衣少女?”   青夜轻斜了他一眼:“你若学识上也如此通达,怕天帝也不用每日愁闷了。”   风华露出一抹自信的笑:“还不是和你沾边的女仙总统就那么几个,此番多次提及,自然一顺便知。”   青夜微微一挑眉目,淡然道:“我记得方才有人还满脸苦闷的……”   “你还好意思说。”风华当即苦着一张脸:“你以为我变成这样是谁害的,当初你让我帮你回绝了宛瑶公主,可知之后她日日来找我,询问你去了何处、何时回来,我堂堂一个天届情圣,但凡女子来找我都是问我是否得空,要不是你非得把红衣少女的事扣在我头上说是被我相中了要走了,宛瑶公主会每次看我时都透着别样的眼光吗?”   “既然是情圣,怎的一个女子就把你难住了?”说话间,青夜起身,他琢磨着如果再不过去,自己会被曋七用眼神射得千疮百孔。   风华见着青夜丢下自己往曋氏少女那里走去,不免叹了叹气,但随即他便立刻精神抖擞,用一双蹭亮的眼眸盯着青夜的背影。   似乎六千年来,他是第一次看见青夜与女子有如此交集,印象中,青夜和女仙说话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何况三番两次与人有瓜葛……有猫腻!   风华决计搁下自己八千岁的老脸,施了点法术在他的耳上,想要借此听听二人的谈话。   谁知才一探听到青夜顿足的声音,就待二人要开口说话了,忽的一个鸣声自他的法术间回荡来,骤然弹出一个结界,便把风华的法术给反弹了出来,震得他一个劲的晃头,不觉低声道:“这个混蛋……”   曋七探头探脑了一会儿,就见青夜突然往自己这里一瞧,接着那日百仙盛宴中见到的风华神君也稍带着往这里看了一看,二人对视一眼,她忙撇开目光,寻思着自己这算账来得不是时候。   不说青夜有帮手在,就是只青夜一人,她也不见得讨得什么好处,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这趟来得有些多余,只是次次都被青夜这样折腾,也不是回事。   正当她内心打着鼓,纠结着是否该巴结青夜的时候,正主来了。   一见青夜缓缓朝她走来,曋七觉得单在气势上就不得落后,便提了提胸脯,昂首望着青夜。   青夜顿足之后,也没急着开口,就见他微微颔首,不远处的风华神君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跟抽搐了一样,而后便没了动静。   青夜望着她,见她一副又忍又怒的样子,问:“有事?”   曋七沉思再三,决定开门见山:“今早我去学堂,老夫子告诉我因为我负责整理卷宗,所以殿下特许我不用参加大考,还许我午后再去。”   青夜微一挑眉:“所以你是来感恩的?”   曋七觉得一个仙能厚脸皮到青夜这种地步,也是种无人能敌的境界。   “可是殿下昨晚不是这么和我说的,不仅告诉我今日有大考,言下之意还让我回去准备,我不眠不休了一夜,刚刚才得知此事,故而想从殿下这里讨个说法。”   曋七认为自己态度,堪称有勇有谋,然而她低估了青夜皮厚的程度。   青夜重新打量了曋七一番,方悟出她是来理论的,便好心替她理了理:“我实诚是有告诉你今日大考,但是我有说你也有参加么?”   曋七顿了顿,摇摇头。   “我确实是有告诉你众人在努力,但那是怕你松懈了维持秩序一职,我有叫你一整夜复习大考么?”   曋七怔了怔,摇摇头。   “这便是了,是你曲解了我的意思。”青夜说完,觉得不妥的又补了句:“放心,我不怪你。”   “……”   直到曋七回屋以后,她依旧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青夜绕进去的,只是阴郁着自己每次都栽在他的手中,心中挫败感油然而生,不免愈加悲伤。   此时,同样一脸悲伤的曲斓浑浑噩噩的屋外走来,一脚踏进曋七的屋子,就沉沉坐下,一语不发起来。   曋七见状,暂时缓了缓自己悲伤的情绪,询问曲斓:“怎么了,莫非是大考考得不如意?”   曲斓长叹一声,“若是他有大考那么简单好搞定就好了。”   曋七愣了愣:“你说的是古墨?”   曲斓换了一只手撑脑袋:“他到底对那黄衣裳有什么好执着的?”   曋七瞄了瞄曲斓,试探得开口:“许是你把他衣裳都拿走了,他没得换洗,只好穿那一件了。”   私以为,一个再情深的人听闻自己心仪的对象不换洗衣裳,应该也会有些梗塞,可是曲斓却顿时自责起来:“是啊,我怎么就忽略了这一点呢?我应该给他备些衣服才是。”   一会儿,曲斓又颓然起来:“可是我去哪儿折腾男人的衣裳啊……”   曋七心里想着,若是曲斓当真给古墨准备衣裳,估计会被古墨毫不留情地掐指为黄色。   眼见着曲斓萌生去青夜那里偷衣服的想法,曋七再也不隐瞒的说出了实情,她觉得宁可让曲斓心中失意,也不能让曲斓身心俱损。   没想到得知古墨常年穿黄色衣裳缘由的曲斓非但没有难过,反而两眼泛着朦胧之色,双手合十托着下巴,无比崇敬地道:“原来他不止身份非凡,还是个痴情之人,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曋七嘴角有些微抽,她觉得这几天她活在一个不太理智的环境中,她需要回她的崇吾,逗逗她的蛐蛐,采采她的桃花。   几日之后,大考总算是顺利的结束了。   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老夫子也忙着抓紧时间和青夜加深交情,总算是让曋七得了空,和曲斓一起把以前爱玩的地方都疯了一样,方才静下性子。   曲斓懒趴趴地仰躺在草地上,侧头瞧着曋七道:“你当真把以前的事都忘记了?”   曋七一同躺在一旁,望着湛蓝的天空,难得面露正经的说:“一些忘了,一些还记得。”   “我听老夫子说过,这叫选择性遗忘。”   因曲斓在课上确实认真听老夫子的话,当初昆仑山的问题也亦是如此她方能答出,所以对于曲斓的见解,曋七还是十分相信的,便忙转身看着她,问:“那依你之见,这是怎么一回事?”   曲斓边想边道:“老夫子说,选择性遗忘的记忆多半是因为它给人本身带来了不愉快,或是悲伤的回忆,让人发自内心不想再记起来,于是便会出现一部分记忆仍在脑海中,可是一部分记忆却被忘记。”   曋七顿了顿:“所以我是在逃避我的记忆?”   “也不能这么说,凡事都有例外。”曲斓又瞅了一眼曋七,然后笃定道:“打从我认识你到现在,我都没觉得什么事能给你留下能让你逃避的悲伤印象。你都没逃避你自身,还有什么值得你逃避的。”   曋七默然不语,觉得曲斓说得也有些道理。   曲斓琢磨了一会儿,“但是有一段时间,我确实觉得你有些古怪。” 作者有话要说:   ☆、搅乱春水(三)   曲斓这句话,让曋七微顿,“什么时候?”   曲斓蹙眉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道:“就是你从昆仑山上摔伤出事的前半年左右。”   又是两百年前的前半年……曋七微微怔住了,她记得古墨曾经与她说过,青夜受伤也是在那时候,而且那时候因为眼睛看不见,青夜也曾向老君求过药。   想了想,曋七问:“我那时如何古怪了?你且细说与我听听,不用照顾我面子,如实说。”   曲斓也确实很是直白的说出来:“你竟然主动向老夫子要了佛法的书,说是你想发愤图强,当时就把我和老夫子震惊了。之后每次的佛法考试,你也确实都拿了第一,而且时常翘课溜出去不知去哪里潇洒,也没叫上我。回头每次我问你,你都说去睡懒觉,殊不知每次你回来比离开学堂还要累瘫得像泥巴,哪里像是去睡觉了,所以那时候我觉得你有些古怪。”   曋七有些微微吃惊,用手指了指自己:“你说我考了佛法第一?”   曲斓点头道:“但除了佛法,其他依旧倒数。”   “那确实古怪。”曋七皱了皱眉头,困惑不解:“佛法那么难学,且枯燥无趣,我怎么会对佛法有兴趣呢?”   “这我就不懂了,我以前问过你,可是那段时间你多半三缄其口,我也没再多说什么了。”   曋七沉了沉,心中突然萌发了一个让她自己都惊讶的想法——那就是弄清楚两百年前自己这番行径的原因。她隐约有种感觉,这或许和她在昆仑山摔伤有关。   她曾问过曲斓,她那时候为什么一个人去昆仑山,曲斓莫约也记不清了,只摇摇头,但是那段时间曋七都独来独往地似乎在忙着什么事儿,这就更让她觉得奇怪。   一般好奇别人的事也罢,询问起来或是考证起来也比较方便。但是曋七如今是要弄清自己失忆的事情,不禁感觉有些怪异,既不知从何下手,也不知该怎么下手。   她私以为,要想弄清楚这些事,还得去昆仑山一趟,可是去昆仑山,势必要学会驾云,否则一来一往实在不便,便又想了回来,如果她把七七法术全都学通,还可以换来在崇吾的自由,这么一盘算,曋七觉得当务之急便是好好学习。   至此每日起,曋七都十分认真地听着法术课,连青夜什么时候离开了山谷曋七都不知道,只是见古墨闲着回来了方才得知,想了想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便又拾掇了心情继续努力。   不到半个月,曋七竟然当真把佛法考了第一,顿时她有些相信曲斓的话。每每翻看佛法书时,曋七总是看了看了上半句,脑海中就隐现出下半句,且次次都是如此。   更加奇怪的是,驾云的法术她私下请求老夫子教她时,老夫子反而困惑地道:“你以往不是都学会了吗?”   三两句来回之后,曋七方才明白原来以前她也曾像现在这般,私下问过老夫子,老夫子见她愿意努力,自当很是开心,便把七七法术全都教于了曋七,曋七却也都学会了。   曋七一直以为先前老夫子夸她天资聪慧,推荐给青夜当帮手完全是她阿爹的恩惠所至,竟不曾想过原来摔伤之前,她还是个勤奋好学的人……   曋七越发觉得自己有些问题,可是这怀疑自己的感觉委实不好,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只得从头再学那些七七法术,一边学一边透过镜子打量着自己。   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月,曋七总算是不负己望,学会了七七法术,通达了佛法、佛理。然而还来不及让她稍作歇息,自天庭便传来了一个消息,说是帝君去找天帝说情,恳请天帝让古墨重返天庭,恢复上仙的身份。   “不用说,定是殿下帮你向帝君求情的。”曋七一边整着东西,一边和坐在一旁满面春风的古墨说着。   古墨对此话煞有介怀,更正道:“我和帝君也是有交情的。”   曋七无所谓的看向他,“那你准备几时回去?”   古墨瞧了瞧曋七,哂笑道:“你心里会不会舍不得我走啊?”   曋七随手拿了一个枕头飞向古墨,但听古墨“哎呦”一声:“许你玩笑我,不许我逗你几句。”   待二人又是闹腾一阵后,古墨方正经道:“天帝说要我立功一件,才能名正言顺地回天庭。其实说实在的,在崇吾的两百年既悠闲自在又坦然无忧,过惯了这样的日子,乍一让我回天庭还真有点不适应,且就这么拖着也好。”   “我看呐,是纸娆尚未回天界,若是明日她就回来,估摸着今晚你就满地的找小妖捉回去立功了。”曋七收拾完东西,便随着古墨坐了下来。   古墨看了她一番,问:“你这么着急收拾东西做什么?”   “帝君不是唤你上去叙叙旧吗?我同你一道上去。”   古墨愣了愣:“你去做什么?这天庭上你又识不得几个人,若是被你阿爹知道了,不又得挨一顿骂?”   曋七促狭地看了一眼古墨,对他看低自己在天庭认识的人不多感到介怀,然古墨说得又是实情,一时找不到回他的话,眼珠暗自转了转:“这不是学成了驾云的法术,想看看使得灵不灵活,何况我阿爹都说了,只要我七七法术都学会了,学堂的知识都掌握透了,就还我自由,自是不会再骂我了。”   古墨不懂曋七的心思,只道她是真想练练法术,便也回道:“也是,空谈不若实练。不过你学习如此迅速,且还算通透,倒是让我有些刮目相看。”   曋七不好说这些实诚在自己两百年前就拜师学过了,只是摔了一跤全都忘了,便也赔着笑了笑,约定了出发的时间,方安心了下来。   待到要离开山谷的早晨,曲斓一脸悲伤的前来送行,一双眼眸一直盯着古墨看,让古墨有些慎得慌。   他拉了拉曋七的衣袖:“咱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曋七一把拍掉他的手,本想脱口指责他没良心,突兀想起古墨不知道曲斓喜欢他,便又忍了忍,转头看向曲斓,却见曲斓一门心思在古墨身上,完全忽视了自己。   在曲斓之前,曋七一直不相信一见钟情这东西,可是如今这山谷一行,让曋七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看待这世界,若是她哪日突然对一个像古墨这般的人一见钟情了,她觉得自己还是一头撞死的好。   于是,和曲斓交待了几句,曋七便和古墨离开了山谷。隐约间,曋七听到曲斓喊叫着“等着我去找你”,不禁趋云的姿势抖了抖。   古墨见着飞远了,方凑近和曋七说:“我觉得你的朋友对你倒是情深意重,你得珍惜。”   曋七深怕自己没忍住打古墨一拳,然现在在空中,不比着陆,她才学会驾云,需悠着些,便独自专心驾云,一下飞得老远。   “哎,等等我啊……”   且说青夜和风华一同去了符禺山和令丘山后,风华便迫不及待地把青夜拽回了天庭,原因乃是圣母的徒儿、曋渊仙人感化成仙的宛瑶公主。   宛瑶公主自那百仙盛宴得见青夜之后,一颗芳心就暗许在了青夜的身上,奈何佳人有意,良人无心。宛瑶公主多次去琼夜殿都见不到殿下本尊,除了第一次来要舞女时说上了几句,又无奈曋渊仙人在场,宛瑶公主无法过多说些能表明心意的话,又匆匆被青夜赶到了风华那里,之后便再不得见。   风华每次从外头潇洒地回到自己的清仙殿,都能看见宛瑶公主跟个哀怨的少妇一般站在他的殿前,然后便是找他诉苦着怎的又没见到青夜殿下云云,让风华忙好言相劝。   然而经过清仙殿的小仙家不知道情况,经过清仙殿的天兵天将不知道情况,甚至经过清仙殿的司命亦不知道情况。   于是,天界便盛传开来一个动人的故事:风华神君近日又获得一颗芳心,芳心之主宛瑶公主日日在清仙殿外苦苦等候,等得双眼都通红,直至泪洒当场,方见风华神君轻飘飘地回来。宛瑶公主一阵苦求,风华神君这才开口哄美人,宛瑶公主隧破涕为笑,二人重修旧好。   风华可以忍受外界的风言风语,可以忍受宛瑶公主的凄凄抱怨,但惟独不能忍受众女仙对他的指指点点和视而不见。   于是风华二话不说,满脸阴郁地冲下天庭去找青夜,之后才在山谷遇见了曋七,又和风华兜兜转转了好些时日,方才回天庭。   本以为此番可以随了自己的心愿了却一桩麻烦,谁知青夜三天两头往清仙殿这里跑,宛瑶公主也亦步亦趋得跟来了清仙殿,青夜每次都待到晚间方才回去,又说与自己下棋时不喜欢别人打扰,于是宛瑶公主日日都被晾在清仙殿一整天,这让风华觉得自己被推上了浪涛之尖,随时会被拍死,为此,这段时间里风华都老实地呆在清仙殿中,闭门不见客。 作者有话要说:   ☆、关系匪浅(一)   他心道只要自己不见青夜,那么宛瑶公主也不会跟来此,他的传闻也可以制止了。   但是他和曋七一样,都低估了青夜的脸皮。   青夜就这么坐在清仙殿前,独自一人看着书,而宛瑶公主则立于一旁,好半日的殷勤,才换来青夜轻淡的一句“不知风华现在作何?”,自然十分欣喜,提起裙摆便扣响清仙殿的殿门,那声响让许多过路的小仙都听了去,又瞅见青夜但淡然坐在殿外,以为风华为了躲避宛瑶公主,连好友青夜都避于殿外,不禁对这个神君的议论更多了。   于是,次日清仙殿便大门敞开,之后每日都让青夜随时进出。   当曋七和古墨上天庭时,沿路便听到几个仙娥子在讨论着这件事,两个十分耳聪目明的人不禁多少听了些去,都感叹仙不可貌相也。   二人来到天庭,古墨便被侯在那里的天兵引了进去,因许多天兵不识得曋七,当得知曋七的身份时,忙殷勤的引曋七进去,然曋七确实在这天庭识不得几个仙家,此处进去了天庭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好跟着古墨进了帝君那里,正巧碰见了一脸灰蒙蒙的离滔走出来。   曋七当即有了自己的第一个目标,马上和颜悦色的朝古墨道了句“安心去吧,我且随处溜达溜达”,再和颜悦色地朝离滔走去。   离滔自那日百仙盛宴之后,差点被帝君收回修为,然帝君问了几句关乎红衣少女的事情之外,便没再多说什么,让离滔回去继续看着殿下。   离滔欣喜自己居然没有被责罚,便欢快的回了琼夜殿,哪知又出宛瑶公主这么一件事,青夜殿下全然不顾自己再三的叮嘱,奔到了下界,让离滔一人看护着琼夜殿。   之后,他便被宛瑶公主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先是每日必问他家殿下去了何处,自己是否有意瞒着,然后再是一哭二闹只差三上吊,再然后竟去风华神君那里闹腾,离滔委实说不过宛瑶公主,便灰溜溜地从琼夜殿回到了帝君身边,突然觉得耳根子清静了,整个人都仿佛年轻了一百岁。   然而现在青夜殿下回来了,他势必又去琼夜殿听宛瑶公主的抱怨,不禁一个头两个大。   是以见到曋七时,离滔抬起无精打采的眼皮瞅了瞅,又平淡无奇地盖了下来,待片刻后,猛然抬眼,顿时怔住了。   曋七见状更加友好地露出灿烂的笑容:“仙友还记得我吗?”   离滔不知道曋七是来追究上次请帖一事,还是来追究当时自己没有礼貌的事情,因为之后离滔无意听闻帝君提起,方才得知原来那日所见的少女,是曋渊仙人的独女。   曋氏本就是仙族中渊源与天庭颇深的一族,因上古时期,曋氏就为古族之大姓,曋氏上宗又曾屡次帮助天庭,创下大功,所以曋氏一脉一直在天界享有地位,只是曋氏自古便承上宗脾性,谦卑恪守,要了个崇吾山便定居下来,无事不会出现在天庭,过着还算避世的日子。   曋渊仙人更是为天界做了许多贡献,却从未要什么回报,为此无论是哪位仙家帝尊,见了曋氏一族也会含笑三分,礼让有加。   所以像离滔这般十分注重礼仪之人,当得知见到曋七却没有行大礼,感到十分难为情,此番忙要补上,却被曋七一把扶起来。   曋七一直觉得自己除了姓曋让人能行大礼之外,没什么功绩能让别人如此这般对自己,而曋氏之姓之所以能有如此待遇,也无非是上宗的功劳和父辈的辛苦,和自己半点边也沾不上,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曋七都觉得自己承受不了。尤其是那些比自己年长的且比自己有苦劳的,更是万万受不得。   私以为,她能免于给他人行礼,已是知足,所以每次遇到遇到有人行礼,曋七总是惯性地扶起旁人。   “仙友客气。”曋七笑着道:“方见仙友从帝君处出来,那日又能出现在百仙盛宴中,应当知晓一些陈年之事吧?”   离滔不知道曋七怎么突然打听起事情来,但还是马上谦恭地道:“曋七小殿下唤臣离滔就是了。臣在帝君身边当值了一百年,若是陈年之事许知晓得不多,但倒是听许多仙家提及,所以小殿下但问无妨,臣若知道必定知无不言。”   听离滔这么说,曋七也就开门见山:“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估计知晓的人也不多。就是我当年吧,曾经在这昆仑山上不慎摔伤,后来失去了一些记忆……这几日突然琢磨着,是什么原因让我摔伤的,就想的兴许有人当年正好经过,恰巧知晓我是如何出事的。”   离滔边听边点着头,然后沉声道:“小殿下若是想知道当年之事,大可去请明镜仙君开个光,不就得知当年之事的原委了吗?”   曋七笑着摆摆手:“原也没什么要紧的,费了明镜仙君的仙力岂非不划算,若真没人知道也没事。”   离滔附和了几句,突然记起了什么,忙对曋七道:“我曾听人说过那时候曋渊仙人没少跑昆仑山,为的便是来天庭找老君要救命丸,那么小殿下的伤势应该老君最为清楚,与其问旁人当年摔伤的经过,不如根治其本,把小殿下自身的记忆恢复过来,不是更为方便得多吗?”   曋七怔了怔,她怎么没想到这一茬呢?复忙点头道谢离滔的一语点破,离滔觉得这个小殿下十分谦和有礼,并不似外界传得那般好玩,不禁又想起宛瑶公主,只叹仙界的事也不比凡界来得少。   曋七辞了离滔,本想直接飞去仙岛找老君,可是没和古墨知会一声,又怕他担心,忽的想起她在天庭除了认识青夜之外,还有一个人她勉强还算认得,那便是风华神君。   看风华神君平日里的样子,应该不难相处,且古墨也曾提过风华神君的事情,想必二人也算有些交情,曋七也不知古墨还要呆在里头与帝君叙旧多久,她这性子又容不得缓一缓,便风风火火地赶往清仙殿,想委托风华神君帮她和古墨说一声,自己也好安心去找老君,她阿爹那里也好有人捎个口信。   谁知曋七刚刚到清仙殿,就瞧见一个妙曼女子站在殿前,她不禁感到奇怪,上前悄然瞅了一眼便认出了那人。   但见宛瑶公主一身明艳,妆容精美,配上孤身一人不带随从的架势,把曋七方才自昆仑山上来听到的传言活灵活现的摆在眼前,让曋七一时有些招架不住。   她怎么每次去找人都有些不是时候呢……   想着近日风华神君可能有些头疼,曋七十分贴心的退步而出,既没惊扰到快成望夫石的宛瑶公主,亦没有烦扰此刻估计沧桑许多的风华神君。   就在她默默退却的时候,殿门突然打开,风华神君自里头出来,似乎在央求着宛瑶公主什么,风华神君有意压低声音,不让过路的小仙们听见,曋七觉得这种事切莫偷听得好,便忙把自己的耳朵捂了捂,以免不小心话语飘了进去。   但她总觉得,能把风流倜傥的风华神君弄成这般憔悴,宛瑶公主也算是仙中之凤。   就在她静悄悄地要离开的时候,突然背后撞上一个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边转身一边小声埋怨道:“小点声,前面人家在交心,别在这偷听……”   转身之际,曋七看见青夜若有所思地望着她,顿时有些茫然。   离山谷之别已有两个月,再次见到青夜,曋七竟不觉得有什么惊讶,甚至心中隐约觉得此番上天庭或许会碰见青夜,当真的见到时,曋七心中居然有一丝心安。   对于这样的感觉,曋七意识到之后十分惶恐,于是眼神飘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青夜见到曋七这般多变的神情,只是眼角不易察觉地微微一翘,问:“你在这里作甚?”   曋七均匀地呼了口气,低声道:“闲逛一会儿。”   青夜“哦”了一声,然后端了端衣袖,“那正好顺路。”说罢,一身紫衣翩然而去,走到了风华神君和宛瑶公主的面前。   曋七呼唤来不及,真心觉得青夜专做插足这档子事,自己便还是算了,于是蹑手蹑脚方要离去,哪知刚一抬脚,脚步却突然不听使唤,转了个身子便直直跟着青夜后头走过去。   曋七大急,待看到青夜微捏一指还她自由时,曋七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等她调头时已经来不及了。   “青夜殿下!”宛瑶公主看见青夜的身影,声音如莺燕一般动人的喊了出来,让风华神君和曋七都不自觉地抖了三抖。   宛瑶公主微微提裙,快步走了过来,一颦一笑皆俘获人心,确实是绝色佳人。 作者有话要说:   ☆、关系匪浅(二)   风华神君亦目光杀气腾腾地盯着青夜走来,直到见到青夜身旁的曋七,方露出招牌式的亲切笑容:“曋家妹子也在?”   曋七实诚地回了回礼,觉得风华不怪她打扰了他和宛瑶公主的二人世界,其风度实乃神君也,不比某些人。   曋七转眼撇了撇青夜,本想看他如此把自己弄上前来陪他一同做“第三者”有何目的,谁知不等她朝青夜挤眉弄眼,宛瑶公主先是饱含敌意的凑了过来:“你是谁?”   曋七觉得宛瑶公主与百仙盛宴那日相见更加接地气了些,比如她倒能略明白宛瑶公主的喜怒哀乐,于是谦卑地答:“崇吾曋七,见过公主。”   宛瑶微一错愕:“你是恩仙的女儿?”   曋七复把头低了更低,深怕以宛瑶公主与她阿爹的交情,此番自己打扰了她与神君的幽会,会带来尴尬。   然则宛瑶却忽然露出亲昵的神情,然后上前来就是行了个礼:“原不知道你的身份,方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曋七打着哈哈:“见谅了见谅了。”   宛瑶微微一顿,似是觉得曋七的声音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便不时拿眼打量着曋七。   风华仔细看了看众人,然后忽的一笑道:“既然人都到齐了,公主,青夜今日就归你了,我正好带曋家妹子逛逛天庭,今日没空理会他,公主权当是帮我一个忙了。”   宛瑶自然十分乐意,又听风华如此客气的说到,忙回风华言重了。   曋七虽不大明白其中原委,但是她总觉得似乎宛瑶公主和风华神君不似传闻中的那般恩爱,反倒是青夜有些奇怪。不过可以离开这里,曋七觉得还是上乘之选,隧也应了风华。   惟独青夜从方才就一直没出声,直到众人要各忙各的时候,他方不急不缓地道:“当初因赶着回天庭,大考一事还没商讨完,你且如此儿戏对之,若是让夫子知道,再传入曋渊仙人的耳中……”   曋七忙不迭接过话:“不知殿下意欲为何?”   青夜见曋七这厢毕恭毕敬,不觉语调也放缓了一些:“咱们再好好探讨一番,也就是了。”   也就……是了?曋七瞪了一眼青夜,真有种想撬开他的脑壳看看里面究竟是怎么想的,却还是应承了下来。   然而比曋七更想撬开青夜脑袋的,当是风华莫属。   眼见着终于可以得救一日,风华自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把拉过曋七:“夫子那里你且交代去,人家是替你办事,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风声也是你的过失,曋家妹子还没好好逛过天庭,自当先去转几圈。”说完又恐青夜说出什么话来,让他无可对答,便忙补了句:“就这么定了!”   青夜的目光停留在风华搭着曋七袖子的手上,然后看向曋七,那目光竟让曋七有些心慌,他道:“那便由你自己决定。”   青夜从未用这般询问的语气对自己说过话,这让曋七微微有些犹豫,但是孰轻孰重她还是分得清的,于是义正言辞地道:“我觉得老夫子的事终归还是殿下处理稳妥些,我还是随风华神君闲逛得好。”   青夜的目光微微动了动,一旁的宛瑶听了,十分开心,立刻行了礼道:“如此宛瑶就恭送神君了。”   风华神君料想不到能在青夜面前胜一次,不禁喜出望外,对曋七更是刮目相看,也没留意到自己还提着曋七的衣袖,道了声别就带着曋七渐行渐远。   青夜的眼眸一直凝视着他二人的衣袖,待人走远了,俊秀的眉宇间透着丝低沉。   “青夜殿下……”宛瑶总算可以和青夜单独在一起,心中说不出的开心。其实在她心中,自小便有英雄情结,以往听多了青夜的事迹,早已对他萌生爱意,见百仙盛宴上青夜又多次与自己说话,若非那个从中作梗的红衣舞女,她兴许能把更好的一面呈现在青夜的面前。   但是天庭有个规矩,说是神仙须得灭七情斩六欲,像她这般生而非仙胎之人便要遵守,可是这个规矩对生来就是仙胎的青夜不起任何作用,青夜大可以娶一个妻子,尽管她尚不入流,但是若是青夜愿意,加上圣母的说情,还有曋渊仙人的面子,宛瑶相信天庭没有什么能阻止他们在一起。   那厢曋七与风华十分惬意的离开,心中皆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不过于曋七,不知怎的她能感觉到宛瑶看青夜的眼神中那浓厚的兴趣味道,不免心中有些怀揣着心事。   待她发现自己在担心青夜和宛瑶究竟会怎样的时候,不禁又心慌起来,她今日是怎么了?怎么遇见青夜就把自己上天庭的大事给忘了。   曋七忙与风华说了自己的来意,风华十分爽快地应下了:“古墨也该回来了,按理说也是他自己不愿回来,否则就凭过去了那么多年,天帝的气早消了,断不会指责他什么的。”   曋七哂笑着:“如此便有劳神君了。”   逛了一圈后,曋七心中着实是想着去找老君,便打算言辞。谁知风华小心翼翼地凑过来,问她:“现在我确定附近没人了,你与我说说,你和青夜……是何关系?”   曋七眨巴着眼睛看着风华,不明白他的意思。   风华坏笑一声:“曋家妹子,我可拿你当自家人看待,若你实话告诉我,我就青夜这些年来与其他女仙的种种都告诉你,怎么样?”   “可是……”曋七顿了顿,在风华殷盼的目光中,低声道:“我要来殿下与其他女仙的种种作何?”   风华“啧啧”地道:“曋家妹子怎的不开窍呢,告诉你实情,本君乃是天界第一情圣也,但凡我看准的事儿没个不对的。”   曋七顺着风华的意思,试探性地道:“所以神君认为,我和殿下的关系非比寻常?”   风华一脸的“孺子可教”:“他有没有时常出现在你眼前,叫你做些什么事,然后晚上还和你呆在一起?”   曋七想了想,觉得符合这些条件的不是她,反倒是另一个人,不禁瞧了瞧风华,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风华露出鼓励的眼神,终于博得曋七的信任,隧曋七悄声说出她心中的答案:“古墨。”   “古墨?”风华一张俊脸有些皱巴在一起,似乎难以接受。   曋七诺诺点着头:“他在山谷的那段日子里几乎日日与古墨下棋,且他说要古墨伺候他,多半事情应该也是古墨做的,所以晚上也多半是和古墨呆在一起。按照神君的意思,古墨和殿下的关系倒是非比寻常。”   如此一顺,二人皆愣愣地看着对方,不知怎的为自己心中萌生的想法一阵神晃。   此时,一个天兵小步跑来,喊了风华:“神君,天帝命你此刻过去,说有要事相商。”   风华有些错愕,不明白自己的父君此时这么急匆匆地唤自己过去所谓何事,转身向曋七赔了笑,又说了几句,便随天兵去了。   既然古墨和她阿爹那里有了交代,曋七便也可以无牵无挂地去仙岛找老君,问问当时的情况。   可才一转身,就看见青夜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当即吓了曋七一大跳。   “殿、殿下何时来的?”背后确实不得说人,此刻曋七十分的心虚,不知道她与风华神君的对话青夜听去了多少,只道阿弥陀佛。   青夜似比方才更清冷了一些,答非所问:“和风华逛天庭就这么有趣?”   曋七瞄了眼青夜的脸色,寻思着青夜脸色变差的原因,想起刚才自己与风华神君的想法,觉得像青夜这般的人自己若是再用异样的眼光看他,肯定伤了他作为殿下的颜面,于是编排了一下语言,缓声解释道:“风华神君只是看在我从没逛过天庭的份上才勉为其难带我绕了一圈,但是沿路他都在提及殿下,说殿下的许多好,可见风华神君从未把殿下放下心过,一直惦念着。”   远处,风华神君猛打了三个喷嚏。   曋七只是想表明自己没有想抢走风华神君的明意,觉得这般把风华神君的取向也混淆委实不大好,然好汉不吃眼前亏,青夜的脸色如此低沉,曋七十分担心自己现今的处境,只好对不住风华神君了。   但是此话一出,似乎青夜的面色并不渐缓,反而愈加沉闷:“你似乎与风华很是熟络?”   曋七觉得当下她说什么都是不好的,青夜一吃起味儿来,她饶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便闭口不答。   青夜见到曋七安分的略显委屈地站在那里,眼眸微动,话语间却显得不那么清冷,问:“为何刚才选择与风华去逛天庭?”   曋七如实说:“我想让他带话给古墨,因为古墨被帝君唤走叙旧了,我有事想先离开,就寻思着有人帮忙捎个口信。” 作者有话要说:   ☆、关系匪浅(三)   肯定是见自己的两个情人能相处融洽,青夜感到十分宽慰。曋七不免为自己的心思细腻感到动容。   想到这里,曋七不免有些疑惑,那宛瑶公主与风华神君在一起,青夜就不吃味?又想起来刚才青夜拉着自己插足进去,原来是怕风华神君被宛瑶公主抢走,不过宛瑶公主看青夜的神情又有些不对,掂量再三,曋七决定开口问:“宛瑶公主,你们……”   其实曋七的意思是,那宛瑶同你们俩,究竟是三人行还是二人夹带一人行?委婉之后,便成了青夜以为的意思。   青夜的目光随即也变得柔和:“我同她没关系。”   曋七木讷地点点头,心中又有了无限遐想。   青夜看了看曋七的面色,绝美英俊的脸庞又沉了沉:“你不会以为我和风华……”   “殿下放心,我阿爹自小就告诉我,对任何人事物都要一视同仁,所以我并不会看不起……不是,绝对不会看不起……也不是,反正我是看好你们的。”曋七说罢还拍了拍胸脯。   青夜:“……”   曋七见青夜的脸色又清冷了下来,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她觉得自己还是离开为妙。   这次青夜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待她转身之际,听见青夜低声道:“我和风华不是你所想得那样。”   曋七侧头看向青夜,却见他已经渐行渐远了,徒留一个背影让曋七困顿不解。   她觉得今日的青夜很不一样,从她认识青夜到现在,都晓得青夜的话不多,尚且更加不会主动和人攀谈,但是今天,青夜竟然主动和她说了好些话,让曋七一时有些消化不住。   但是她的内心竟有一些窃喜,尤其是听到青夜说的他与宛瑶公主没有关系,曋七不知怎的本来心中还有抓绕的感觉,一下子就不痒了,甚至还有些轻飘飘的感觉。   不行不行,曋七忙晃了晃头,她可不能对一个可能对男子有兴趣的人动感情,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千年不化的冰块脸狐狸,但是这是曋七长这么大第一次萌发蠢蠢欲动的小情芽,就这么扼杀掉真可惜。   算了,还是找回自己的记忆为主,至于青夜,许是因为这是她甚少接触男仙,近来多与青夜为伍,所以胡思乱想了,待从仙岛回来,应该不会如此了。   而且曋七自诩见了古墨两百年的单相思,对爱情这事看得甚开,喜欢可以喜欢,但是爱到太累且损人损及的爱,她宁愿不要。   对于青夜这般风姿绰绰、绝色韵骨的样貌,丰功伟绩的前景,非同寻常的身份,曋七觉得只有样貌如九天仙女、位分如天女神君那般才能配得上他。   于是曋七又望了望青夜离去的背影,像个老者一般长叹一口气,萎靡地飘走了。   离滔提及的明镜仙君,其实曋七也有想过,但若是让明镜仙君为她开个光,势必天界人尽皆知,她可不想再一摔成名。   且如她回离滔的,明镜仙君的法力关乎整个天界,每每天界有什么大事都需劳烦明镜仙君开光探查,像是九重天上,六界之下,无一不得劳烦明镜仙君,每开一次光都得耗费许多仙力,虽以曋氏威望,她一开口明镜仙君必定应承下,但她终究不好意思。   所以明镜仙君这条路,曋七略作考虑便放弃了,唯有去仙岛请求老君帮忙。   曾记得两百年前,她阿爹曾说过老君有意来崇吾一趟,兴许以老君的法术可以医治好她。可是正巧发生了古墨的事,天庭忙活了一段时间,先是贬纸娆下凡,再是贬古墨下界,一来一回就耽搁了半天,待老君空闲下来时,曋七也醒了,除了忘记了些事外,其他的伤痛吃了老君给的仙药也都好得差不多,只需多多静养,老君方才没下界。   之后也是他们无意寻回记忆,所以任由曋七玩耍,想来现在去找老君,多半没什么可能找回记忆,但是没有试过,曋七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学会驾云之后,腾云而飞去仙岛不消半日便到了,把曋七乐得合不拢嘴,难怪她以前就动了想学驾云的念头,原来当真这般方便。   此番通报的童子引了她去主殿,在经过碧池时,曋七惯性得瞥了一眼,见水中又有鲤鱼跃出,不禁眼眸放光,感叹着:“这碧池中的鲤鱼好生活泼。”   童子随即也跟着曋七瞧了一眼碧池,然后义愤填膺回着:“前些日也不知是哪个挨千刀的,把碧池的鲤鱼全都抓走了,只剩下光秃秃的一条,害得我们又去王母娘娘那里要了一些,奔波倒也罢了,只是又得从头养起了。”   听闻童子说到“挨千刀”,曋七默默地把脖子缩了缩,不再多说什么,一语不发地跟着童子进了主殿。   “老君好。”见到老君,曋七不自觉地就甜笑了起来,一个劲的卖乖。   童子出门后,主殿只剩下老君和曋七,老君也是十分喜爱这个崇吾的兔仙,一脸笑眯眯地转过身来,摸着白花花的胡子道:“前儿不是才来的,怎么今天又来了?我这可没有鲤鱼再给你抓了。”   曋七就知道瞒不过老君,扯出一抹赔罪的笑容,上前也摸了摸老君的胡子:“老君最疼七儿了,断不会为着鲤鱼的事生七儿的气对不对?”   “你啊。”老君无奈的笑着摆摆手:“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是你阿爹阿娘又骂你了?还是又闯下什么祸要我帮忙?”   曋七噙笑一番:“这次老君猜错了。七儿是想问问老君两百年前的事。”   老君低吟了一声,复正色地瞧了瞧曋七:“为着你丢失的记忆?”   曋七忙不迭点点头。   老君低吟着,“我原也打算去看你的,来,伸过来我瞧瞧。”   曋七闭眼就把头伸过去,却被老君一拍脑门,“我说的是你的手,我得看看你的脉象。”   曋七又忙把手伸到老君面前,专注地看着老君的神情。   老君起初面色十分和缓,谁知一会儿脸色肃然,最后只化作沉吟。   曋七见状,心头一惊,“莫不是……瞧不好?”   老君收回手来,缓缓摸了摸胡子,“虽说神仙失忆是我经手的第一遭,但也不是什么大病,倒不是瞧不好。只是……”又叹了口气,“要是两百年前,你方失忆我就根治,想必好得容易些,可如今已过许久,我怕你早就忘记了这些记忆,要想回想怕是不易。”   曋七耸拉着脑袋,心头也是明白老君的这个道理。两百年前,她一想回忆就头疼得不行,几度昏厥,可这些天她想回想,却只是有些昏沉,并不大难受,想来也是记忆渐渐淡去的意思。   “不过我倒是有个法子……”老君继续沉吟,“不过比较费时。”   曋七露出灿烂的笑,“不费事就行。”   老君继而说道:“早千年间,我得了张玉床,据说是上古那会儿就成了的宝物,流落在四海八荒,几番周转到了我的手里,倒也还没用过,一直储在阁中,我查了些古籍,发现它的作用倒是与治你的症状有些相同。”   曋七一边听,一边动容地点着头,“多谢老君把这样的宝物给我治失忆。”   老君施施然一笑,“无碍,宝物搁久了,总得有个劳什子开个光,否则就不灵气了。”   曋七一把感恩话哽在喉咙,又听老君对她道:“你且先回崇吾,和你阿爹说一声,否则若是玉床不小心走个气,把你伤了,回头你阿爹找我也好有个说辞。”   曋七方不复刚才那般动容,瞅着老君摸着胡子笑眯眯地回了丹房,她才悟过来。   老君这是在报一池之仇。   然老君的话也不无道理,她确实得回去和阿爹阿娘说一声,虽然现在自由了,却也不得让他二老太过操心。一时间,曋七为自己竟萌生出这般孝顺的心态而掩面,隧一边摸着兔毛自语“这是哪家孩子长大了”,一边驾着朵小白云回了崇吾。   一路上,曋七都在组织着语言,希望一出口就能既让阿爹阿娘觉得自己是为了崇吾曋氏一族的面子才要大费周章地找回记忆,又让阿爹阿娘批了自己半月去叨扰老君。   好不容易有了一套稍微完整的说辞,曋七害怕自己忘词,一阵风似地到了家,一见她阿爹和阿娘正端坐着说着什么言词,气氛却有些不大对。   就听曋渊略叹了口气,“你说说,人家小咱们的整整一千岁,都已经找到如意郎君了……再瞧瞧咱们的,学术功绩样样都拿不出手,都两千八百岁了,还跟八百岁似的,成天胡乱瞎跑,没个正经,往后谁还愿意娶她?”   “她爹,也不能这么说,好歹咱们七儿容貌是一等的,论整个天界还有谁比得过?”   “她也就这个。”曋渊沉了沉,又补了句,“还是遗传咱俩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相亲相爱(一)   曋七默了默,觉得自己仍旧来得不是时候。   方要退出去,却被眼尖的曋渊瞅见,厉声喊道:“回来,见了爹娘也不打声招呼,急匆匆又要去哪里?”   曋七转身就扬起灿烂的笑容,“我去看看桃花开了没。”   “一天到晚就知道胡闹。”曋渊低了低眉,话语放柔了些,“你过来,我且有话说。”   曋七瞧了眼阿娘,知晓是逃不过了,便萎靡着身子坐了过去。   “你也大了,虽然这年纪在仙辈中还是黄毛小儿,但咱们曋氏一族向来有规定,三千岁前必须婚配,本来两百年前我和你娘也催过你,后来只因你摔伤了,也就把这事搁下了,这一搁就是两百年……”   “那就再搁两百年……”曋七心里想着,嘴上竟没把门的咕哝了出来,叫曋渊一阵气。   “荒唐,你还有几个两百年经得起这般耽搁?曋氏的规矩不可废,明日我就给你安排安排去相亲。”   一听“相亲”二字,曋七的兔毛都抖了三抖,本来她是要与阿爹阿娘讨饶半月,谁想事儿没说,自己反倒还搭进去了,这般赔本的事,她做不得。   于是曋七有生以来,或者说伤醒以来,第一次对曋渊说了“不”。   于是就没有于是了。   古墨再次见到曋七,是在月黑风高下的小黑屋里。   “你说你怎么就不能长点脑子,迎合迎合曋渊仙人也好啊。”屋外,古墨费心地教导着曋七,活像个老婆子。   设若不扯进纸娆,曋七觉得古墨还是个有计谋的人,隧与他交了交心,“怎么办?我阿爹是铁了心的要我明日去相亲。”   “那就去啊。”古墨一本正经地道:“没准真能让你钓到个多金的夫,也好让曋渊仙人少干些差事。”   曋七“呸”了一声,不去瞧他。   见曋七不语,古墨掏出瓜子,递了一把给她,“别急别急,凡间不是有句俗语,‘船到桥头自然直’,明日你且听曋渊仙人的话去,我后脚即到,然后佯装是你的情人,不管来多少个,我都替你搞定!”   见古墨难得的义正言辞,雄心勃勃,曋七心头忍不住的感动,擤了擤鼻子,二人继续磕着瓜子谈着人生。   次日,春暖花开,曋七哼着小曲,踏上了曋渊替她准备的相亲之路。对于曋七的懂事,曋渊沉沉点了点头,心头感叹:这孩子总算明白事理了。   曋渊把相亲宴定在了长喜宫。   长喜宫是天帝赐予曋氏的一处宫殿,平日里若逢上大宴庆典之类的,一来一回也是麻烦,虽崇吾离昆仑山也算不得太远,但终究麻烦。平日里也是闲置着,曋渊思量半日,觉得相亲宴总归要气派些,隧许了长喜宫给曋七,且这宫名甚是应景,便当即通知了对方。   曋七到时,对方尚未有踪影,只得垂柳随风轻摆,碧色的池面微微晃动,如此美景,倒也废了她阿爹的一番心思。   曋七来回踱步,瞧了瞧日头,算了算时辰,两道眉逐渐皱巴起来。   昨夜与古墨约定的时辰已过一炷香,怎的还没个黄毛影子?   曋七心头有些不安生,恐出什么变故,便要往宫门口探去,正巧遇见两个天兵天将从面前走过。   “听说了吗?两百年前罚下界轮回两载的仙子今番回天庭了,据说长得极美,比前些日子咱们见到的宛瑶公主还胜三分。”   另一个天兵听了,点点头道:“可不是嘛,虽咱们两百年前没见过那仙子,但是瞧方才那个上仙一听此消息就火急火燎地赶去,必定是极美的。”   二人一阵感叹,只恨身份低下,无缘见那仙子一面。   而站在柳树后的曋七,一时间没有消化好,差点没栽进池里。   昨晚她说什么来着,除却与纸娆沾边的事,古墨还算个靠谱的,一旦沾上了,他连刚出生的仙肉团子都不如。   这厢曋七愤愤难当,那厢长喜宫悠悠然走来一个蓝色身影,看见石桌,便大气一坐,手中的剑往石桌上“啪”的一放,好生霸气。   曋七认得,这就是她阿爹口中叨念了一天的给她相亲的对象,雅子俊。   她只记得名字,身份莫约就是天界某支系仙族的某某神君,居住在凡界的某某仙山,大抵身份与她相同,便是曋渊所说的“门当户对”。   虽她无意,然古墨没来,一番算盘尽毁,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石桌旁的人听到脚步声,侧头瞧了一眼曋七,随即站了起来,傲然抬了抬下巴,“你就是曋七?”   曋七端详了一眼雅子俊,见他五官柔美,皮肤白皙,却握着把剑,身着劲装,私想定是个富二代的练家子,便忙回道:“正是鄙人。”   “那咱们也不必拐弯抹角了。”雅子俊忽的伸出一只手掌对着曋七,“咱们击掌为盟,今日之事决不能告诉双方父母,更不可与他人泄露,各自不干涉各自的行为,且当今时之事未曾发生。”   曋七从未见过如此不拖泥带水的仙家,还如此明白事理,不禁情难自控,扬手就是一巴掌拍了上去,“兄台日后必成大器!”   雅子俊似乎颇为受用这番话,便也谦了三分,“哪里哪里,不过从此咱们就是情|人关系了。”   曋七猝不提防,有些防不胜防,“兄台……说什么?”   “刚才咱们击掌之约啊,难道你不是被曋渊仙人逼来的?”   曋七思了思点点头。   “那不就得了,大爷我也是被家中老子逼来的,什么相亲,以大爷的英雄气魄还要相亲?咱们直接装作成了,省得日后麻烦。”   曋七顿悟地点点头。   “不过你放心,大爷我绝不为难人,如果你比大爷先找到喜欢的人,你就嫁了去,大爷我再另找盟友。”雅子俊用右手垂了垂胸脯,许是垂得过猛,闷咳一声,然后昂首挺胸。   确实是霸气的神君。   “既然咱们说好了,那便就此别过。”说着,雅子俊拿起石桌上的剑,对曋七抱拳。   曋七亦重重抱拳,“大侠慢走。”   似是对曋七这般的称呼甚是欣喜,雅子俊翩翩然咧嘴一笑,又折返回去,“你晓得我?”   私以为,只是因为雅子俊喜爱拿剑,她才这么唤。按理说,仙家从不拿兵器,一来是凡界的凡人才这般行事,二来兵器这东西,大抵都俗气,配不得仙子飘渺的仙服,三来便是在天界中,能用得上兵器的机会微乎其微,隧无人佩戴。何况哪个仙家不想在抽出兵器的瞬间,旁人有那么一时或一瞬的惊艳,是以像雅子俊这般,绝对是天界独一无二的。   碍于对方有武器在手,曋七怕惹恼了他,便违心地说:“英名远播,自然晓得。”   此话一出,雅子俊不急着走了,反而一把拉着曋七,齐齐坐下,于她说起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丰功伟业。   许是已经听过青夜的战绩,雅子俊的战绩就显得平平无奇了,什么三千岁杀了只王八精,五千岁斩了蛤|蟆精,七千岁又把火鸡精的毛拔了等等,甚是让曋七抬不起兴趣。   直到两个时辰后,雅子俊终于说到了现今的八千岁,老成的叹了一口气,“在这一千年里,我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顿了顿,目光深邃地看向曋七。   曋七寻思着是要她猜的意思,便思索片刻,道:“泡个狐狸精?”   “本大爷在未立业之前,绝不成家!”   曋七叹服,“望大侠告知。”   显然,雅子俊又被“大侠”二字刺激了,神采飞扬地道:“你晓得那帝君的独子不?”   曋七眉眼一跳,未曾答应,雅子俊又摆了摆手:“不晓得也无碍,我也并不觉得他有甚本事,偏偏天界上就传他一人骁勇善战,年纪轻轻功绩卓越,叫本大爷甚是烦躁。”   曋七顺着他的话,“所以你的目标是同那狐……殿下一般,与魔界一决高下?”   雅子俊又摇了摇头,“我有个简单又快捷的方法,可令本大爷的名声盖过那厮,称霸天界。”   曋七洗耳恭听。   雅子俊目光灼灼,扬起手中之剑,“打败他。”   曋七恍然大悟,隧好心地提了提意见,“我觉得大侠还是去泡狐狸精得好。”顿了顿,又补到:“这必定名声大噪。”   “我意已决,今日上天庭,一是与你相会商量大计,二就是要与那厮一决高下,除非他认输。”   不待曋七多劝说,垂柳旁忽的转出一道紫色的身影,渐渐往二人这里走来。   曋七屏住了气息,要说的话卡在了喉咙处,只因她的兔鼻里蹿入了淡淡的檀香味。   待那身影越走越近,白皙修长的手指一挑垂柳,极清俊的眉目一览无遗,正是雅子俊口中的那厮,青夜。 作者有话要说:  已签约,求疼爱求收藏~\(≧▽≦)/~ ☆、相亲相爱(二)   曋七不知道最近是撞了哪股邪,怎的老是碰见这只狐狸,偏得自己又总是对他没由来的呼吸紧促,是以曋七越发害怕与青夜相处。   青夜似乎半点没瞧出曋七的躲避,反而步步走近,直至曋七不知是太紧张还是屏息太久而打了个喷嚏,方才停住脚步。   曋七本是要行礼了,奈何打了个喷嚏后,愣是没忍住,又打了两个喷嚏,再抬眸,却见紫色的衣裳上有几点深色的水渍,不禁惶恐,深怕一张口又开始打喷嚏,便愣在那里。   “你是谁?”一旁的雅子俊打量了青夜一番,见对方清风道骨,身姿修长,皮肤白皙,样貌轻轻,只觉是个吃软饭的仙家,便也没太客气,“一边玩去,大人的事别插手。”   曋七咽了口唾沫,刚想给雅子俊使个眼色,紫衣的身影又上前了一分,从容地道:“古墨有事,临行前嘱我过来给你做个托。”   曋七忙摆摆手,“不用了,我已经解决了。”   青夜沉吟道:“哦,那他是个什么东西?”   其实青夜并没有任何贬低或辱骂雅子俊的意思,只是他说话一向随意且随性,这番表达其实也不算为过。   然雅子俊不晓得。   然雅子俊不晓得他面前的人是青夜。   于是雅子俊觉得青夜忽视他且出言不逊的时候,没忍住的喊道:“你说大爷是个什么东西?”   曋七忙劝阻道:“我们谈好了,所以就不劳殿下费心了,古墨那里我去说就行了。”   青夜的神色更加沉吟,“你指的谈好莫不是与他对上眼了?”   “这……”曋七方想解释,又想起方才的击掌,愣是憋了下去。   谁知青夜愈加沉吟的神色又惹恼了一旁的雅子俊,他跳脚怒道:“与大爷对上眼又怎样,难道人人,不仙仙都喜欢你这样空有其表的人,不仙么!”   曋七的唾沫咽得更大了。   谁知青夜看也没看雅子俊,旁若无人地继续道:“虽我也不想干涉你,但古墨临走前再三嘱托,断不能叫你枉送了姻缘,于是叫我来打发。”   曋七牵出一丝笑容,“劳殿下费神,确实不用。”   一旁的雅子俊是再也忍不住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忽视也就罢了,偏偏还句句击中他的要害,他觉得如果不给对方一点苦头吃,对方是不知道他这个神君的厉害,隧气得拔剑,朝青夜挥去。   谁知还未近身,“哐当”一下就被弹了出去,在地上滚了三滚才停下来。   曋七的嘴张得足有鹅蛋那么大,想着若是雅子俊受了伤传到阿爹耳中,自己必定吃不了兜着走,于是就要上前去扶,谁知青夜转身,正巧挡在了她的面前。   见青夜总算看向自己,雅子俊也顾不得狼狈,面色难堪,跳了起来拿剑指着青夜,“大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雅子俊是也,你是何人?敢玩偷袭!”   相对于雅子俊的暴跳如雷,青夜显得颇有涵养,他听完雅子俊的话,神情有些顿悟,“难怪方才觉得有些聒噪,原来你叫鸭子圈。”   这厢,雅子俊彻底被青夜激起了怒火,露出凡间那些地痞流氓的嘴脸,“你奶奶的!”   就在曋七吓得以为要打起来的时候,垂柳后又转出一个身影,咯噔咯噔迈着小碎步就往这里跑来,待到撩开垂柳之际,忙稳了稳神,拨了拨发髻,娇笑道:“殿下果真在这里。”   青夜瞧了一眼宛瑶公主,难得的应了声:“恩。”   宛瑶公主笑得更灿烂了,眉眼里都是道不尽的柔水温情,今日她穿了身典雅的衣裳,简单大方,颇为动人,连同是女人的曋七都我见犹怜。   只听那里“当”的一声,雅子俊的剑掉在了地上,或者说连同他的下巴。   若用曋七独特的比喻方式,她会如此形容雅子俊看到宛瑶公主时的反应——端个神农鼎都能塞进雅子俊的喉咙里。   宛瑶公主这才瞧见雅子俊和曋七,对于持剑的神君,她不像曋七,或多或少有所耳闻,隧行了行礼,见对方如此直视自己,虽雅子俊长得细皮嫩肉、白里透红,却也是叫宛瑶公主有些别扭,何况旁边还有个青夜,这么一比,宛瑶公主更加崇拜青夜那清冷的性子。   曋七理了理这几人的关系,唯恐出了大乱子,便要拔腿告辞,谁知青夜一向不按牌理出招,叫她一阵晕眩。   只听青夜缓声道:“鸭子圈,人我带走了,有什么事你且去找古墨。”似乎想到古墨方才走得仓促,于是又补了句:“风华也行。”   雅子俊方要暴跳如雷,又看了眼一旁娇柔的宛瑶公主,难得的忍下气,“大爷……给我取的名字是叫雅子俊,不是鸭子圈。”   听见青夜要带着曋七走,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好不容易才找到青夜,宛瑶公主不想又要寻半日,见雅子俊也与青夜颇有些渊源一般,便提议道:“大家难得聚在一起,不如一起用午膳?宛瑶那里正好新来了厨子,还望诸位赏光。”   雅子俊立刻昂首收剑,“赏,当然赏。”   曋七方要拒绝,雅子俊就凑到她那里,小声地道:“当大爷对不住你,刚才的盟约作废,你且陪我去她那里吃一顿,日后我定报答你。”   曋七拿眼不确定地瞧了瞧雅子俊,“你看上宛瑶公主了?”   雅子俊大悟,“原来她就是百仙盛宴那日舞技惊人的宛瑶公主,可恨那日我在磨剑,待上了天界宴会已散。”   曋七用手比划了个二,雅子俊困惑不解:“你要大爷娶二妻?不不,大爷我对感情忠贞不渝,你还是另寻他人吧。”   曋七啐了他一脸唾沫,“我说的是两件事,你答应日后允诺我两件事,我就答应陪你走一遭。”   雅子俊咬咬牙,“行。”   二人讨论得火热,没瞧见一旁青夜渐冷的脸色,宛瑶公主又殷勤的问了问青夜,青夜低思片刻,又“恩”了一声,让宛瑶公主好生开怀。   最终,一行人各怀心思的游荡到了宛瑶公主的蝶舞宫。   虽说是新来了厨子,但从宛瑶公主准备的宴席来看,莫约这新来的厨子加起来得有数十个。铺张的宴席,各色的菜系,美味的佳肴,最让曋七看昏了头的,还是座下的一干舞姬。   正座上坐的,自然是一席紫衣的青夜,边上坐的自然是宛瑶公主,而曋七和雅子俊分别坐在了下边。   为此还发生了一段小插曲。   雅子俊认为自己不输于青夜,为何要坐在他下头,且青夜还挨着宛瑶公主那般近,隧又要干架。   曋七几番想要与雅子俊道清青夜的身份,奈何青夜都没有给自己机会,三言两语就说得雅子俊哑口无言,雅子俊又碍于宛瑶公主在场不好发作,只得委婉地逼出一句话:“你祖母的!”   宴席一开始,座下的舞娘就卖力的跳着舞着,似乎难得见到两位如此英俊不凡的仙家,又听闻座上的青夜殿下喜爱带走舞娘去训练,便更加卖力地扭着身子。   然而座上的青夜似乎对舞娘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一脸悠闲地喝着茶,时不时夹一道小菜,神情没有一丝变化。   反倒是雅子俊看得专注,时不时鼓了鼓掌,曋七觉得像雅子俊这般的真性情,在天界倒是难得,便觉得今日这个朋友交得舒心,也多吃了几口小菜,当真好吃得不行,当即全神贯注地吃起菜来。   而青夜身边的宛瑶公主,从始至终都盯着青夜,他夹菜怕他烫,他喝茶怕他呛,时不时插上几句话,青夜或回应一两句,当真好不开怀。   雅子俊见状,脸色不禁黑了黑,目光再投向舞娘时,显得异常郁闷。   曋七瞅了一眼,却替雅子俊感到可惜。   这也算人家的初恋,偏偏出师不利,喜欢上名花有主的宛瑶公主,谁不知宛瑶公主自那百仙盛宴之后就对青夜情有独钟,连风华神君都拿她没辙,何况没有任何经验的雅子俊。   当下,曋七的母性又被激发出来,想要好好安抚一下雅子俊,便低声对他道:“没事,剑客不怕失败,英雄不怕没爱。干了这一杯,明天又是一条好汉。”   雅子俊脸色更加阴郁,与曋七隔空碰了碰杯,干脆叫人上了一壶酒,喝了起来。   待舞娘一曲毕,宛瑶公主果然当仁不让地越座而出,也没有换舞服,微微福身就要开始跳舞。   其实今日这一身,配上宛瑶公主的舞步,已然是绝美无比,叫人看得十分舒心。   一曲再毕,宛瑶公主的声音宛若莺啼,“殿下觉得如何?”   “恩。”其实青夜也非故意老是回答这般,只是经过百仙盛宴之后,离滔千叮咛万嘱咐,他这个殿下在外,尤其是对像宛瑶公主这般娇柔的仙家,说话莫不能随意去,实在不行,一个“恩”字也够。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画手qwe画的曋七,棒棒哒~    ☆、相亲相爱(三)   隧青夜难得的听从离滔的建议,每次见到宛瑶公主,都是只道这一个字,偏偏后者对这个十分受用。   曋七见二人有来有往,不知怎的,心头有些堵堵的,突然觉得自己很是多余,可又舍不得这一桌好菜,便闷头吃着没有出声。   此时,门外突然来了一个小天兵,对准青夜就跪了下来,“参见青夜殿下,天帝说有事与青夜殿下相商,风华神君也已前去。”   雅子俊喝得有些微醺,一听“青夜”二字,浑浊的眼珠瞪得老大,“那厮现在何处?待我与他一较高下……”说着才要抽剑,一个踉跄,竟从椅子上栽了下去,一头撞在桌案上,不醒人事。   曋七:“……”   宛瑶公主:“……”   待那日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曋七都没有见到雅子俊,好不容易雅子俊稍微好些,出门就恰巧遇见出来散步的曋七,自是一番相思之水倒之,又煞有介怀地问到:“那日我栽下去的动作如何?”   曋七想了想道:“很是伟岸。”又怕雅子俊不明白,故化俗般地解释:“乃壮士之举。”   听此一言,雅子俊面色稍缓,不免咬了咬牙,“都怪那个青夜,你老实说,他被唤走时的模样是不是特不自在,和大爷一比是不是更逊,宛瑶公主是不是不再喜欢他了?”   曋七犹豫了许久,终究找不出词来回答雅子俊,正巧又遇见出门溜达的风华神君,见到曋七便热情地招呼着:“曋家妹子,青夜被宛瑶公主请去用膳,我正无趣,不如我俩作伴……”   不等风华神君说完话,雅子俊又灰溜溜地回去了,此番呆在家中,据说三月才有所好转。   之后古墨曾回过崇吾一趟,说是要打包行李,那日他听闻纸娆回了天庭,立刻兴奋地杀了一只孽畜送到天帝面前,便屁颠屁颠地跑去要找纸娆,谁知从司命那里得知,天帝只是着纸娆回天庭,并未要恢复她的仙子身份,而是要她前往一处极其偏远之地,取九九八十一种草药送于老君,才得恢复身份。   只因当初纸娆犯的天规,正是偷盗老君的丹药,且还是一枚极为珍贵的丹药。   于是古墨又去天帝那里求情,方肯他同去,这般来回折腾,古墨才回了崇吾,带了行头就要去找纸娆,临行前与曋七啃了许久的瓜子,方才各道珍重地离开。   而曋渊也没有再逼曋七去相亲,大抵是看到雅子俊那般萎靡的姿态,觉得这个神君也是不中用的,便也由着曋七罢了。   曋七见状甚是欢喜,隧与阿爹阿娘说了去找老君治失忆之事,谁曾想阿爹阿娘竟没过多反对,甚至十分认同,只不过有一个先决条件。   “参加喜宴?”曋七怔了怔。   曋渊点点头,“你忘了上次我与你提起的?人家怎么说也与咱们有些渊源,若是不去显得咱们没涵养,你只管前去,回来我就让你阿娘帮你打包行李,去仙岛找老君。”   曋七忙应承道:“这是自然,自然。”   “这是你头一遭参加喜宴,别闹了笑话,记得莫多吃酒,别掀新娘盖头,欺负新郎适度。”曋渊把该想到的都与曋七说了一通,忽的想起了更重要的,大悟道:“且别忘了带伴,单独去是不好的兆头,人家会不高兴的。”   于是,心情甚好的曋七又低迷了。   如果古墨在,她的伴倒是不成问题,如今她上哪里去找伴?若是带上曲斓,只怕又得被阿爹说丢曋氏的脸。好容易前些日子交上个朋友,雅子俊又闭门不出,叫她十分苦恼。   于是溜达到了午后,方才悻悻而归。   谁知整座崇吾灯火通明,家中不时传来阿爹硬朗的笑声和阿娘殷勤的说话声。   曋七有些疑惑,便寻着声音走了过去,谁知许久不曾掌灯的大堂一下子变得岑亮通明,比那白昼更夺目三分,晃得曋七艰难的睁了一只眼皮,在明亮亮的大堂看见了一道身影,不禁有些明白阿爹阿娘的所作所为。   许是瞧见门外有道探头的身影,风华神君扬起一抹笑,极为风雅地打着扇子,“曋家妹子回来了。”   曋七对于这个神君,还是颇有好感的,隧上前打了声招呼。   曋渊见曋七没行礼,一双眼瞪得老大,却被一旁的妻子拉了拉袖子,示意他别打扰,二人又是殷勤地招呼了一番,命曋七作陪,二人忙离开给他们独处时间。   曋七少见曋渊这般恭维,不禁喜上眉梢,却也不敢造次,对风华神君毕恭毕敬地补了个礼,“不知神君驾到,有失远迎。”   风华折扇掩面,施施然笑道:“曋家妹子真是见外。”   曋七不能否认,风华这动作比她这个女人都要来得妩媚,又不失大气,配上白衣玉冠,显得十分温文尔雅,再与那青夜一对比,更加显得儒雅些。   可她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宛瑶公主会喜欢青夜,而不喜欢这风华神君。   许是见曋七有些出神,风华轻咳了一声,走入正题:“不知曋家妹子是否愿意陪我一同去参加后日的喜宴?”   曋七回神,捣头如蒜,“愿听神君差遣。”   风华似是极留意曋七的表情,抚扇之间,好不飘渺地搁出一句话:“听说宛瑶去请青夜当她的伴,青夜同意了。”   曋七微怔,心头不禁替雅子俊感到可惜,嘴里竟没把门的吐了出来:“可惜了。”   风华扇子一合,眼放精光,“我就晓得你们有奸|情。”   曋七没跟上眼前神君的节奏,“什么?”   “没事,你我也算旧识,这事我不会抖出去的。”一边说着,风华的笑更浓,也不等曋七理清这话的意思,就往外头走去,“后日我来接曋家妹子。”   风华神君潇洒走后,苦了曋七被阿爹阿娘盘问了一晚上。   她阿爹:“你什么时候认识风华神君的?”   她阿娘:“与风华神君好上真是好样的。”   她阿爹:“知道风华神君上门拜访你还出门一天?”   她阿娘:“晓得风华神君找你约会掉胃口是对的。”   曋七:“……”   直到曋七坦言后日的喜宴同伴者是风华后,她阿爹郑重其事地翻着族谱,理着日后双方成为亲家他该管天帝叫什么,她阿娘绕到山后头摆案烧香告祖宗。   那一日,风华特地扇着扇子跑到青夜面前,佯装巧遇,吟诗般道出后日的喜宴他与曋七同去,以为青夜会有很大反应。   谁想青夜闻言,答非所问道:“听闻你最近时常去司命那里,为的是司命那远方亲戚。”略微想了想,青夜补道:“唤玄九仙君的。”   风华哽了哽,面色有些犯窘,难得的说话有些不自然,“我只是尽地主之谊,没别的意思。”   “哦。”青夜微微点了点头,“那是我会错意了,还以为你会找玄九仙君去,便先帮你下了帖子,想必此刻玄九仙君该是在准备后日的衣裳了。”   风华大惊,忘记了此行要打击青夜的目的,忙往司命处赶去。   之后的两天,总会有人看见风华神君在琼夜殿外嚷嚷着什么。   一晃总算到了喜宴当天。   风华神君精神爽朗的踏出清仙殿,一甩前两日的暴躁,又是一派玉树临风。   若非青夜去搅和,他也犯不着追着玄九仙君解释了两个时辰,还花了大把的功夫才哄得美人笑。   这个仇,他很是用心地记下了。   谁知一出清仙殿,殿外有抹甚是眼熟的倩影,风华神君微微一愣,待见到倩影回眸,更是愣得没边了。   “宛、宛瑶公主?”   那盛装打扮,美丽动人的女子正是宛瑶公主。   宛瑶微微上前,对着风华神君行了行礼,“既然风华神君出来了,那咱们就出发吧。”   风华神君有些不大明白意思,“宛瑶公主此话何解?”   “青夜殿下说,他有事会晚些前去喜宴,命我来找风华神君同去,届时再碰面。”   宛瑶说的真诚,想来被青夜洗脑得不清。   风华揉一揉额头,“我还要去接我的同伴。”   宛瑶笑得体贴,“青夜殿下晓得风华神君会这般说,于是已经派了离滔去接了。”   风华的脸更加不自在,他终究还是栽在了青夜的手中,又看了看宛瑶一脸无辜的表情,隧叹了叹气,与她同去了。   崇吾山中,曋渊正惬意地喝着茶,忽然看到一条飘忽的身影愈来愈近,有些瞧不真切,且透着浓浓的仙气。   比之前日的风华神君,还要浓些。   待瞧清来人的模样,曋渊一口茶从嘴里喷了出来,呛得好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   ☆、足智多谋(一)   “孩儿、孩儿她娘,咳咳……”曋渊着急唤着,越急越呛得厉害。   青夜刚落足,就见曋渊仙人面色通红,显然是喝茶太急,不禁觉得曋七那匆匆忙忙的性子也是有理的,于是十分有涵养地上前,为曋渊仙人顺了顺气。   曋渊见青夜替自己抚背,一时间更加激动,咳得更大声了。   “我说孩儿她爹,都叫你昨晚悠着点了,非得换什么姿势,早上起来咳成这样,着了风不是……”待曋七她娘一撩门帘,瞧见一袭紫衣的青夜,又看见曋渊脸色通红地直咳嗽,一个没站稳,从门槛上摔了下去。   这厢外头闹得正热,里头的曋七才迷糊的醒过来,想起昨晚阿娘千叮咛万嘱咐的要打扮好,便强强睁开眼皮,不急不慢地换衣裳。   大堂内,灯火比前日更加通明。   曋渊亲自奉茶,请着青夜上座。   对于这个骁勇善战的殿下,曋渊是颇有耳闻的,但二家私下鲜少有来往,隧从未谈过话,不知从何处开场,想了想,试探地问道:“殿下纡尊降贵来此是要?”   青夜并没有坐在上座,反而同曋渊夫妇一同站着,“哦”了一声,似是忘记道明来意,于是道:“风华有事,我替他来接人。”   曋渊大悟,隧忙唤妻子去催曋七,自己陪着青夜站着。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曋七才被阿娘推了出来。   其实曋七在听见青夜替风华来接自己的时候,不知怎的,心头竟有些由着阿娘给自己打扮,看着镜中千年来都不上脂粉的脸上红晕淡淡,面容姣好,听着阿娘由衷的夸赞,曋七开始期待青夜见到自己时的反应。   然曋七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更然计划赶不上变化。   于是当撩开门帘的刹那,曋七根本来不及看青夜是何反应,就是一头晕眩地栽了下去。   直到她坐上青夜的白云,她还是羞愤地把头埋在腿间,不想去看青夜,不是恼他,而是恼自己的没出息。   如此难得的装扮,却偏偏踩着裙摆,还没跨一步,就又被门槛绊倒了。   想起宛瑶公主日日穿的这身行头走路,时不时还即兴跳舞,都未曾出过丑,曋七把头埋得更深了。   莫约到了喜宴处,青夜携着曋七一同到了门口。   门口侍童瞧了一眼青夜,甚是晓得了对方的身份,随即就要放行,忽的见一旁的女子,竟有些面生,长得却极为好看,不免出声问:“女仙名号是何?”   曋七方要答应,前头的青夜顿了顿足,又退了回来,“风华可到了?”   侍童毕恭毕敬道:“比殿下早半个时辰。”   青夜继续道:“你予他同心结没有?”   同心结,就是参加喜宴的宾客们都会领到的一根红绳,因是月老赞助的,所以有些情|趣,是以同伴间一起栓上,除非喜宴结束,否则是脱不掉的,双方只得一直呆在一起。   侍童点点头,“不过神君说他的同伴尚未到来,所以只是拿着,未曾戴上。”   曋七自是不大懂这个,见青夜手中拿了一条红绳,把一端丢给了自己,道:“拴好,别走丢了。”   曋七虽有些不满这话的表述,见听方才侍童说风华神君也领了,便也没觉得不对,便系在了小指上,谁知红绳在连好之后,一下子不见了。   曋七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了自己的小指一会儿,忽的握拳用力收了收手,只见前方紫衣微顿。   曋七觉得有些奇怪,又用力地拉了拉,青夜的手腕不期然地往后摆了摆。   曋七觉得有些好玩,再使劲地扯了扯,青夜果不其然地又往后动了动手。   曋七觉得有些激动,于是使了吃奶劲,谁知“咻”的一声,她被弹力射了出去,对,她就是被红绳的弹力反射了出去,于是……   她撞在了青夜的背上。   容不得曋七揉鼻子龇牙咧嘴,前方的青夜微微侧身,只给曋七一个清冷的眼神,“好玩吗?”   大概是许久不曾与青夜接触,更是忘乎所以了他那清冷毒舌的性子,这厢曋七有些懊悔,点点头,见青夜神色更冷,又摇了摇头,最终一句话也没吭声,活像个委屈的山村小媳妇。   因她垂着头,竟没有瞧见青夜嘴角一闪即逝的淡笑。   风华神君与宛瑶公主甚是尴尬地呆在一处,好不容易见到青夜与曋七缓步而来,风华神君热切地迎了上去,他就担心青夜拐了曋七,二人都不来参加喜宴,可要把他坑惨了,谁知遥见二人走来,心头大石立刻落地。   “曋家妹子,叫我好找。”风华一旦舒心,扇子必定在手晃悠。   宛瑶见到青夜,也是十分欣喜,小鸟依人般的靠近青夜。   风华拿出同心结,“来来快带上,咱们给他们点二人世界。”说着就要往曋七手上带去。   谁知红绳才碰到曋七的手,就被弹开,怎么也绑不上去。   风华先是一愣,接着蹙眉,最后张大了嘴,看向青夜,“你们……”   宛瑶的面色也是一僵。   青夜仍旧面无表情地道:“进门时被拦了,不得已绑了。”   众人竟哑口无言。   拦?不得已?   天界上连天帝都得给三分面子的青夜殿下,会被侍童如此?   风华有些急,“可曋家妹子是我请的。”   青夜淡淡道:“我晓得。”   风华一合扇子,“那你还不与人解释解释。”   青夜续道:“我不会。”   风华更无言以对。   曋七有些尴尬,又不知如何调停,宛瑶公主已微笑道:“即是如此,那便将错就错吧,曋七姐姐就烦殿下照顾了。”   曋七惶恐,“公主且莫这般说。”   私自为,还不知道是谁照顾谁。   青夜又是“恩”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曋七觉得有些发懵,却明白自己是对不住风华神君,隧要道歉,谁知未曾开口,手间一股力,就被拉走了。   风华神君叹息着,没人留意到一旁的宛瑶面色沉沉,目光闪过一丝恨意。   待曋七被青夜拉得走了许久后,青夜忽的停下脚步,曋七心头觉得有些憋屈,不禁上前问他这般戏弄自己的目的为何时,才发现原来青夜前头站着两个人。   一是新郎,二是新娘。   两人似乎十分崇敬青夜,轮流敬了他好几番酒,待曋七上前时,已经是第三轮了。   “咦,这位仙君好生面熟?”新娘往后探了一个头。   曋七这才瞧清新娘的模样,不禁一喜,“是仙友姐姐。”   原来这新娘不是别人,正是当日在百仙盛宴中被曋七“借”了一席白帕的白衣仙友。   新娘恍然大悟,忙上前拉住曋七,只觉得她比初见更加绝美。   长及地面的裙摆,没有特别华丽的衣裳,却更加衬得她清丽脱俗,精美的五官略施粉黛,连自己这个精心打扮的新娘都自愧不如。   曋七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前些日子以为新郎新娘不是熟人,两手空空也没什么大碍,谁知竟是曾被自己截白纱的仙友,顿时不知如何是好。   青夜只是看了一眼曋七,转身对新娘道:“恭喜奉夏仙君喜结连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那位被曋七唤作仙友姐姐的,原是奉氏一族的仙君,家中四姊妹春夏秋冬,她为奉夏。见青夜送于礼物,喜出望外,忙道谢收下。   于是曋七把头垂得更低了。   待又寒颤了几句,新郎新娘手中的酒壶都敬完了,不好再拖着青夜,于是便让二人离去。望着青夜的背影,奉夏如痴如醉地看着,“真是好一对佳偶啊……”   曋七因没给奉夏新婚礼物,心头不免有些纠结,但她这人一向纠结不太久,且记忆不大好,随心惯了,于是在青夜把她带到一处偏僻的地方时,她方醒悟过来,问道:“咱们来这里做什么?”   今日一天,曋七都觉得青夜透着古怪,又不知如何开口,怕到头来自己吃亏,隧一直没敢开口问,如今没人,曋七不禁脱口问道。   青夜没有转身,似乎没有在曋七说话,又像是听着,只是心思飘开了。   曋七觉得,这个青夜殿下着实不好惹,不比那风华神君好相处,也不比雅子俊像汉子,更不比古墨来得豪迈,却是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来得没皮没脸。   忽的,青夜丢来一句话,曋七因为思绪也飘散了,于是没听清,便问:“方才风沙迷了耳,殿下说什么?”   青夜似遥遥轻叹一声,又气定神闲地转过来,瞧了一眼曋七,丢过来一个包袱,“把衣服换了,这套不配你。”   曋七撩开包袱一角,见里面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衣,就是她素日里的穿着,不禁摆摆手:“我阿娘说,喜宴上不能见白,不然不大气,更不喜气。” 作者有话要说:   ☆、足智多谋(二)   青夜连多余的动作,多余的话都没有,直接转身要往外走去,一边轻念着:“似乎奉夏仙君还少收了一份礼。”   甚是清楚青夜脾性和月老红绳弹性的曋七立刻扯着嗓子喊到:“换,我换!”   青夜适时顿步,眉眼清淡,似是只是走几下散步,想起方才见曋七笑着与奉夏仙君说话的模样,俏皮机灵,一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显然是想到了没有准备礼物,不知怎的,他却一眼看透,那神情更是在脑中挥之不去。   转过身,见她一脸愁云惨淡的模样,青夜的眼中极微弱的闪过一丝笑,又很快恢复清淡,侧身遥望远方。   曋七不情愿地拢了拢衣领,又装模作样了一会儿,始终不见风华神君或者奉夏仙君前来,若是被人撞见,她也好打着哈哈继续踹糊涂的不换衣服。   她实诚不明白,自己这身衣裳哪里招这殿下了。   见青夜又有举步前进的趋势,曋七一气呵成的扒下了外裳,有些恼羞的看了看青夜,又恼羞的继续扒衣裳,哪知脖子上自小就戴着的玉锁与衣裳的线勾住了,卡在一处上不上下不下,着实尴尬得很。   总不至于让她对着背对自己的青夜道:“嗨殿下,我的衣服卡到我的链子了,且还勒住了我的脑袋,能否帮我脱一脱?”   只一瞬间,曋七就收起了这个念头,越发卖力地挣脱着衣领。   谁知身后忽然有人一勾,一拉,再一提,她的脑袋就这么缩了进去。   一股清凉的风自底下吹来,轻飘飘的底衣有些耐不住凉风,曋七有些脸红。   曋七正在斟酌着话语,叫青夜转过身去,自己好换上衣裳,又觉得人家没说什么,自己再这般开口,反而显得有些矫情,又想起宛瑶公主那般的姿态尚且入不了青夜的眼,也就大大方方从底下溜了出来,由着中衣在青夜的手中,悉悉索索地穿起白裳来。   谁知青夜忽的靠近,檀香的气息几乎笼罩住了曋七全身,她方脸红的要支支吾吾开口,就听不远处传来慌乱的脚步声,似乎是有些受惊了。   当然更加受惊的,当属曋七。   之后的之后,据说整个天界都在谣传,说是青夜殿下趁着奉夏仙君喜宴当天,与一个女仙私下约会,而这个女仙的模样,没有人晓得,因为被青夜殿下护得甚好。   但是识内情的,都晓得那女仙是谁,比如奉夏仙君,比如风华神君。   于是风华神君自诩又有了把柄,扇子扇得更加玉树临风。   是日,天朗气清。   天界上时常总会有些戏台子,因为月老总是有说不完的姻缘趣事,司命总是有写不完的命运册子,二人碰到一起,就上奏了天帝,建了这么些戏台子,给将要下凡历练的仙家或想谈个仙兽恋的神君警警神。   风华神君甚是有格调,于是拉下老脸,总算鼓动了琼夜殿的青夜,一同坐在了戏台下。   或许是因为天界二位响当当的人物坐镇于台下,台上的戏子演得那叫一个卖力,就连没有任何台词的树精,都演得十分走心。   风华心思不在这上头,时不时看一眼身旁淡然的青夜,又摇了摇扇子,待着时机。   总算台上演到鸡妖与蛇王相恋盛浓,难以化解相思之情,便掩人耳目私下偷会时,他扇子一合,温雅地鼓了鼓掌,还做了一番评价,“此情此景,真是羡煞旁人。”   说完,还十分自然地看向青夜,“你觉得如何?”   只见青夜慵懒地、从容地换了一只手撑着脑袋,淡淡地道:“我觉得是蛇想吃鸡。”   风华:“……”   对青夜这般性子的人,风华觉得还是开门见山的好,于是收回看戏的目光,不屈不挠地继续道:“那日喜宴上,你同曋家妹子……恩?”   青夜依旧看着戏台,语气没有任何波澜,“恩。”   风华有些激动,右手的折扇往左手心一拍,“你是承认近日的传闻了?”   青夜总算动了动眼皮,正了正身子,“所以你今天约我看戏……”   风华立刻笑答:“就是为了增进你我的感情。”   青夜继续道:“既然这么空闲,我便遣人去玄九仙君来,正巧有事与她一说。”   风华微愣,“你且要与她说何事?”   青夜道:“你与宛瑶公主独处一日,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她该是有兴趣听的。”   风华惊急,“我与宛瑶公主什么事也没有,莫要信口胡说。”   青夜看了一眼风华,说话十分意味深长,“谁知道呢。”   风华:“……”   话说天界这边十分热闹,下边山中也是十分大的动静。   雅子俊总算愿意出门了,一出门就听见传闻,于是火急火燎地要找青夜算账,谁知去琼夜殿无果,又火急火燎地跑到崇吾山中,找到在给桃树小心翼翼浇水的曋七。   “他大爷的,叫大爷好是生气!”雅子俊一来,话一出口,就叫曋七拿水罐子的姿势抖了抖。   “你来评评理。”雅子俊似乎极为生气,白皙的皮肤两腮有些泛红,但在曋七眼中,这才是血气,这才是男儿本色。   雅子俊一把凑到曋七跟前,精致的脸被放大了数十倍,不禁叫曋七这般的女子都看得痴了,真是……美。   一个比女子还要美的男子,却一口一个“大爷”。   “你说那厮,”雅子俊顿了顿,怕曋七没听懂,补了番,“大爷说的是青夜,宛瑶公主对他如此痴心爱慕,他竟然敢不带宛瑶公主去参加喜宴,这也就罢了,他还在喜宴间与其他女仙暧昧往来、耳鬓厮磨、你侬我侬、情意绵绵,这如何做得!”   曋七拿水罐子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自她认识雅子俊,她就没觉得他有这般文化水准,今日竟脱口就是四字成语,还多是凡间用语,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但是想起他话中间接说的是自己,曋七浇水的罐子往雅子俊的脚边挪了挪。   果不其然的,雅子俊跳了跳脚,暴躁道:“大爷又不开花,你浇大爷作甚?”   后顺了顺气,雅子俊又道:“大爷一听这消息,就想着找青夜算账,一出门就去找他比试去了。”   曋七抬了下眼皮,见他毫发无损,定是没遇见青夜,便没接话。   谁知今日的雅子俊十分敏感,察觉到曋七的变化,有些恼怒,“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   曋七违心地道:“我是替他庆幸,没被你逮到。”   雅子俊听得有些舒心,“是啊,否则就是要载入天史中的又一场恶战,大爷就威名远扬了。”   话锋一转,雅子俊又叹了叹,“可惜啊,大爷没提宛瑶公主出这口恶气,觉得不是英雄所为。”   曋七道:“其实我觉得,耽误之急不是找青夜算账,而是……”   雅子俊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耽误之急应该是去安慰宛瑶公主,我怎么忘记了,她才是受害者,大爷若安慰成功,必定还有希望。”   其实曋七的意思是,耽误之急应该是澄清那个传闻,消除彼此误会,方能皆大欢喜。   谁曾想雅子俊理解得又是另一层意思,不等她继续说,就要动身前往蝶舞宫。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的到来,叫雅子俊和曋七都愣住了。   倩影怜怜,体态苗条,步下生花,一看便是他们刚才口中讨论得正热烈的宛瑶公主。   雅子俊忙把没握剑的手背在后头,拼命地对曋七扇着,示意她走。   曋七十分善解人意,莫说雅子俊叫她走,就是要她留着给他撑场面,她也是不依的。   私以为,她已经三番两次阻挡了宛瑶公主的情路,此番她是再不能当第三者了,隧要默默退下。   谁知宛瑶公主上前就挡住曋七的路,然后面色有些沉重地道:“我有话想与曋七姐姐说,不知曋七姐姐方不方便。”   曋七哪经得起别人如此客套,便脱口要道“方便”,谁知见雅子俊用极大的口型对她道“不方便”,于是她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   宛瑶却没有给曋七半点犹豫,上前拉住她的衣袖,就往桃林里走去,似乎比她这个土生土长的人还要熟悉这里,留下雅子俊满心的悲伤。   曋七不时回头看着雅子俊,只觉得万分对不住他,却又十分好奇宛瑶公主找她要做什么。   刚一停脚,曋七就客气地道:“我阿爹不知道公主来,否则必是高兴的……”   “你是不是喜欢青夜殿下?”前处,宛瑶转过身来,松开曋七的手,目光就有些冷冽。   此番模样,倒叫曋七想起初见宛瑶时,自己的舞步叫宛瑶甚是生气,此时宛瑶如此态度,只怕是误会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足智多谋(三)   曋七躬了躬身子,“公主误会了。”   “误会?”宛瑶步步逼近,面色没有平日里的那分优雅与和气。   曋七有些糊涂,还是非常的糊涂。这样的情景,她只在儿时阿娘与她说的故事本里才听过,女妖一号插足女妖二号的感情生活,于是二人私下剑拔弩张,最终女妖一号不敌女妖二号,败下阵来,灰溜溜逃窜回洞继续修炼。   据说这故事本是月老编的次品,于是给了天界的仙家回家当做睡前故事讲给自己的孩子听。   “我早就对青夜殿下芳心暗许,天界中没有人不晓得,你为何还要插上一脚?我敬你是姐姐,那是因为恩仙的缘故,而非当真怕了你。”   宛瑶略微激动的一番话,叫曋七回过神来,听到自己阿爹的名字,又想起彼此间牵扯的关系,知晓若自己与宛瑶争辩,只怕叫阿爹为难,便又解释道:“公主的心意,我自然晓得,所以我断不敢与公主争人,何况我与殿下确实无任何交情,只不过在学堂时曾有幸为殿下助手,就有了些来往,但并非公主心中所想的那般。”   除了与阿爹阿娘说话,曋七对外还鲜少这般正经地回话,可惜对方不领情。   宛瑶冷哼一声,“既然如此,为何每次我去找青夜殿下,你总会在场?且近日的传闻,你都权当做我不清楚?只怕是你早有预谋,耍了什么手段骗风华神君与我同去,再与青夜殿下一同前往,最终如愿与青夜殿下一处待着,就急不可耐地脱了衣裳勾引青夜殿下,还说对青夜殿下没有半点好感?”   宛瑶一口气说了许多,竟不解恨,还愈发气急,耐着外头还有个雅子俊,没有说得太大声。   曋七愣了愣,“你怎么知道我……”   “脱衣裳?”宛瑶傲然抬了抬下巴,“很不巧,我借故离开风华神君片刻,就想去找青夜殿下,谁知竟让我看到这样一幕,不过你放心,传闻不是我说的,我可不想天界都知道你在勾引青夜殿下。”   曋七的面色终究是忍不下去了。   她这个人,平日嘻嘻哈哈惯了,皮粗肉厚十分经得起人说,且随性得很,然而若有人把她脸皮踩在地上还啐了好几口,那她整身的兔毛都要竖几竖了。   “也是,我脱也脱了,引也引了,总不能太吃亏,确实得让他对我也上上心才是,多亏公主提醒,我一会儿就去找他。”   嘴皮子这种事,别说宛瑶,就是市井妇人也敌不过曋七,因为她时常觉得阿娘与她说的故事太枯燥了,不够生动,于是经常溜达到凡间找生动的地方,而每次有人扯着脖子干架,曋七觉得最为生动,每次都能啃上一大把瓜子。且她还不是什么人干架都看,专挑那些看起来斯文骂起来败类的听,久而久之,掌握精髓也。   于是眼前的宛瑶,有些花容失色。   再于是,宛瑶一边掩着面一边小碎步地跑了出去,换得雅子俊糊里糊涂地对着不急不慢出来的曋七问道:“你把宛瑶公主怎么了?”   曋七觉得雅子俊甚是不会开口问,却见他手中耀眼的剑,十分隐晦地道:“哎,都是女儿间的过家家。”   雅子俊一知半解的点点头,又问:“那大爷该不该追上去?”   曋七吧唧一下嘴巴,“随意。”   雅子俊觉得曋七这厢也有奇怪,却也没太多想,一门心思都在宛瑶公主身上,于是想了想,还是告了辞去追宛瑶公主。   曋七望着二人远去的方向,不知怎的,心头有些堵得慌,可又说不出来,惯性地往后喊了喊古墨,这才想起古墨已经陪着纸娆去采草药去了,于是更加闷得慌,也没心思再浇水,垂着脑袋回了屋。   听说老君接了个新活,是替王母炼制一种丹药,于是前些日子不得空,本来曋七一从喜宴回来,就要收拾行李去仙岛,谁曾想得知这一消息,犹若晴天霹雳,再一听传闻,更似如遭雷击,于是这段时间哪也没去,一直窝在崇吾山中,直到今日见到雅子俊与宛瑶公主,曋七的心亦波澜得很。   她觉得这一年,显然有些撞了邪。   哪晓得今日来崇吾山的仙家似乎有些多。   等她阿娘唤曋七出去时,一个曋七想也想不到的人就站在她面前。   “仙友……奉夏仙君?”   奉夏仙君此番换了平常衣服,梳着妇人的发髻,倒是显得比曋七还成熟些,却是一把热情地握住曋七的手,欢喜地道:“那日没来得及与你道谢,方才刚回了青夜殿下,这就往你这里来了。”   曋七不大懂,问:“与我道谢?”   “是啊,那日你与青夜殿下一同准备的贺礼,我甚是喜欢,尤其是家里头那位,更是宝贝得不得了。”   想起当日喜宴上的贺礼,曋七有些尴尬,“我没有……”   奉夏仙君热情的截断了曋七的话,“我晓得我晓得,你是不好意思,所以只在礼盒内附了张纸条,否则当时我还以为只青夜殿下送了,你没带贺礼呢。”   曋七捋了捋,心头有些清晰,不禁对方才宛瑶的话又是一番回忆,哎,她真是比凡间的女子还要烦恼。   青夜这人情,她是欠下了。   那厢,奉夏仙君正热情的说着贺礼,曋七也就打着哈哈:“东西好用就行。”   奉夏仙君立刻脸上一阵绯红,娇羞地拍了一下曋七的肩,“讨厌。”   曋七只是觉得,以青夜的身份必定会送极好的东西,方能拿出手来,还塞上她的名字,便随口应了句。   见奉夏仙君如此娇态,便有些好奇青夜送的是什么,便试探地道:“莫不是东西用得不顺手?”   奉夏仙君更加娇羞了,“顺,当然顺手。”   曋七继续打哈哈:“那我就放心了。”   奉夏仙君羞得脸都可以滴出血似的,然后放下回礼又说了几句,就飘飘然离去了,据说家里头舍不得她出来太久。   见奉夏仙君婚后如此甜蜜,曋七老成地叹了叹,似乎嫁女儿般碎碎念地又回了房。   然奉夏仙君这一趟,叫曋七不知如何是好。   她这个回礼,理应是青夜的,且她还欠他一份礼物。   曋七不适合想事情,于是这一天,曋七都待在房里想着如何了结此事。   其实就算没有宛瑶找她,她也不想再多余青夜见面。   曋七自小什么都开窍,惟独情商这一块,也不知是她阿娘在怀她时受了什么惊吓,叫她在这一方面断了一根弦,从小到大,还未谈过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这年龄要放在下界,只怕要被人浸猪笼了。   她也是很喜欢看月老的爱情故事本的,什么《飞狐迷情传》、《野花妖也有春天》、《公子你的菊花》等等,且每一本都是月老亲笔所写,珍贵非凡。   然看得再多,也通不了她的窍。   这样倒也相安无事,她自潇洒去,混在这小小的崇吾山中,也十分自在。   谁知这几月青夜的出现,叫她心头波澜不停。   她不晓得恋爱的滋味是什么,但看古墨对纸娆与雅子俊对宛瑶,她就觉得单相思这个东西,十分伤人。   不禁伤神,而且伤脑。   于是曋七总是害怕自己单相思上青夜,这个地位与自己差十万八千里的殿下,那么她必定比古墨和雅子俊更没出息,且她这单相思比他们还要来得自取其辱。   纠结了一天的曋七也没有纠结出什么,她觉得需要找一个人疏通疏通,于是便奔向了山谷找曲斓。   二人忽的见面,分外眼红,只因风沙太大眯了眼。   “怎的这几日天气如此异常?”曲斓揉了揉眼,扯着嗓子喊道。   曋七也十分赞同,“这几日崇吾的桃花也不开了,都不比天界来得明朗。”   曲斓喊道:“古墨有一起来吗?”   曋七磨了磨牙,“没有他我不能来找你吗?”   曲斓有些失落,但还是喊道:“能……他来更好。”   待这一阵风过,二人的嗓子眼里只觉都积了些土。   清了清嗓子,曋七询问道:“你喜欢古墨?”   曲斓面色微红,扭捏地摇了摇头。   曋七面无表情道:“那无事了。”   “诶怎么?”曲斓忙拉住曋七,眼睛发光,“可是有他消息要告诉我?”   曋七长叹一口气,她怎么就想来找曲斓疏通心怀呢。   “我只是有些私事想请教请教你。”   曲斓反观变得扭捏的曋七,隧大大方方的道:“教教教,绝对教。”   曋七极力想着语言,问:“假设,我是说假设,你看上了风华神君,但他是天帝的儿子,你们地位悬殊,且他身边美女如云,对你没半点意思,你还会继续看上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废话,都是铺垫,非凑字数。 ☆、发芽开花(一)   曲斓显然有些讶然,见曋七认真的神情,便认真地思索了番,也在努力地组织语言,“要真是这样,我就先和他表明心意,然后努力缩短我们之间的差距,天天出现在他眼前,若他不肯就范,干脆睡了他,然后跑去天帝那里告状,他就不得不娶我了。”   曋七脑中臆想着把风华神君换做青夜的画面,当那双清淡的目光浮现脑中,她立刻打住。   这么一看,她如今委实太过小家子气了,什么时候这般畏首畏尾了。   又听曲斓道:“反正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默默喜欢一个人,太孬了。”   本来有些好转的曋七,听了这话,又萎靡了下去,驾了朵小云回崇吾山,待在房中了一天一夜,方才顿悟过来一个道理。   作为一个仙,还是一个纯种的仙,做事就该豁得出去收得回来,不就她千年的情窦开了么?浇浇水,也一样能冒出芽来。   于是曋七趁着自己还有这个勇气,一鼓作气,抓了几个礼包就蓄势待发的往天界飞去。   因去过次琼夜殿,这厢曋七也未跌跌撞撞,就来到了琼夜殿门口。   深吸一口气,曋七便走了进去,直径走到里间的大殿,见门紧闭着,思量着莫非她又来得不巧,青夜不在?   谁知殿内走出一道人影,却是眼熟得很。   离滔方从殿内走出,见曋七在外探着头,又见她向自己招了招手,忙两步并一步地小跑到曋七跟前,待要行大礼,又被曋七扶了起来。   “你家殿下在吗?”   离滔点点头,“在的,小殿下可是找殿下有事?”   “有……也没有。”曋七摇了摇头,“没事,我就来走访走访,你且不用招呼我,我自行过去就是了。”   离滔见曋七手中提着礼包,又见这小殿下行事有些奇怪,待他思索回过神来,曋七已经一溜烟跑到殿门口了,离滔方想起未告知曋七殿中情况,此刻他的殿下正与众仙家讨论近日的一桩大事,忙要上前阻止,曋七已经进了大殿去。   曋七掩好大门,心头更是虚得慌,怎的被人问了一二句,她就有些心慌起来,又不是做小偷,隧为壮勇气,怕一会儿见到青夜掉了架势,便扯着嗓子咳了几声,清嗓子的声音回荡在殿中,更加寂静。   曋七见四周无人,观了观此间陈设,除了中央放了一个大屏风外,其他摆设甚是清雅,不禁胆子更大了起来,趁着无人吊吊嗓子,“参见殿下?好久不见殿下……这是奉夏仙君的回礼,我晓得你帮我送贺礼的事,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我另外也准备了回礼……”   曋七说着,觉得十分啰嗦且绕转,于是干脆地道:“你就直接回答我,帮我垫贺礼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没意思,那我对你有意思,这些礼包够不够包|养你?”   说完,曋七顿时松了口气,觉得如释重负,浑身都轻快了不少,至于敢不敢当着青夜的面这般说,那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想起方才离滔说青夜在殿中,可是她进来却没有瞧见,不禁有些狐疑,而这厢她转头,才发现离滔的手触着门半掩着,推开也不是,关上也不是,面色十分惊讶。   曋七几乎僵在了原地,立刻大声笑起来,“青夜殿下不在这儿……”   离滔咽了口唾沫,有些踌躇地用食指戳了戳前方,大气不敢喘一个。   曋七随着离滔指的方向看去,风华神君不知何时冒了出来,就站在屏风旁,然后笑得十分儒雅,一句话没有说,用扇子抵了下屏风,整个大屏风就这般被推到了墙角,屏风后赫然露出十多道人影,且都僵僵端坐在那里,除了上座的青夜目光在她身上,没有人敢抬头瞧一眼。   曋七呆呆地站在那里,手中的礼包“吧嗒”一声全数落地。   风华扇子一摇,笑声连连,“别管我们,你们继续。”   曋七大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佯作迷糊:“我这又是梦游到哪里了?”   青夜望着曋七的神色,轻声地道:“我确实帮你垫了奉夏仙君的贺礼。”   座下的一干众仙脊背又僵了僵,耳朵却恨不得拔尖儿得听。   曋七装作听不见,俯下身去捡起礼包就要抬脚溜走,又听身后的青夜不慌不忙地道:“还有上次在奉夏仙君的喜宴上,你的中衣落在我这里了。”   曋七手中的礼包又“啪”地一声落地了。   一同落下的,还有风华神君手中的扇子和无数仙家的下巴,门口的离滔亦直直从门上摔了下去。   “还有你丢在地上忘记拿走的外裳。”   见青夜完全无视装梦游的她,曋七明白,要堵住座上人的嘴,不能与他对着干,一张老脸已经丢到西边去了,抱拳躬身道:“谢殿下告知,我自行去取。”   青夜的目光逐渐柔和,唤了声“桃李”,命离滔带着曋七去偏殿,接着继续什么事也没发生地与下座的人讨论着事宜,惟独这嘴角略微往上扬了些。   曋七直到偏殿,整个人也没有晃过神来,忙寻了个桌子坐了下去给自己倒杯凉茶压压惊。另一边,离滔还是第一次带女仙进琼夜殿的偏殿,加上方才的变化叫他蠢蠢欲动的那颗老心彻底八卦起来,时不时瞅着眼前的曋七,只觉勇气可嘉。   “小殿下先在这里稍作休息,殿下谈完事必定会过来。”这话听起来,就像是后宫妃子在这里等着皇帝下朝临幸一般。   曋七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   离滔怕曋七怪自己没说清,方忙补充道:“方才我要与小殿下说,谁知小殿下走得匆匆,待我进殿,已然……已然为时已晚,还望小殿下莫要生气。”   曋七叹了一口气,只怪她自己太过心急,便回头看着离滔,“我且问你,方才我丢脸不?”   “这……”离滔有些犹豫。   曋七笃定着:“你且实话实说。”   离滔沉了沉气,“确实……有一点。”   曋七又叹了一口气,趴在桌上没动静了,突然又想起什么,转头问要抬脚离开的离滔,“今日怎的这么些仙家都在?”   离滔微愣片刻,“小殿下指的是众仙在殿中商议一事?”   曋七点点头。   “是了,我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也是头一遭见,以往都只有风华神君来往琼夜殿,今日只因近些日子出了大事。”   “哦?”八卦的心叫曋七暂时又忘记了烦恼,一双黑珠子圆溜溜转着,“莫不是哪个仙家偷了情?还是下界生了娃?”   近日她窝在崇吾山中,赶巧追的是月老的《下界纷纷把娃生》,于是脑子里有些混沌。   离滔认真道:“且比这还严重。”   “哦?”曋七比之前应得更大声,便腾出一张凳子递到离滔身旁,“且坐下慢慢道来。”   待离滔说尽,曋七方悟出原来真的是出了大事。   原来是百仙盛宴那天,被囚在天界最南边的一处甬洞中的两只道行颇高、作恶多端的妖逃了出来,一是野兽修炼成妖,一是禽鸟幻化成魔,二者魔气妖身太浓,所以才被天帝从三梵之地拎了出来,单独囚禁在天界的牢房甬洞之中,用仙气结界镇着,莫约再过一百年,二者就会灰飞烟灭。   谁知那两只妖魔趁着百仙盛宴之时百仙齐聚天帝的结界之中,竟破了甬洞的结界,逃到了下界去。俗称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据这百仙盛宴结束至今,少说也有半载有余,也就给两只妖魔近百年的时间恢复元气,这几日凡间处处动荡不安,明镜仙君与太上老君发现异常,忙与天帝禀报,这才有了今日这番的商讨。   原来天帝先前派下去的天兵天将几近折损全无,仍旧没有抓住两只妖魔回天界,于是便想叫青夜与风华神君想个方法,实则就是告诉他们,该下界动动筋骨捉妖了。   忽的想起前些日子,风华神君和青夜确实时常被天帝唤走,她也没太多作他想,此番回想起来,唏嘘不已,这天界太平了许久,不想又有波澜了。   曋七掏出随身的瓜子,一边啃一边问:“这两只妖怎的如此嚣张?是什么来历?”末了,还分了离滔一把。   离滔从不曾与人唠嗑啃瓜子,这厢接过瓜子,清脆啃了一个,觉得甚是自在,不禁清脆地啃了一小把,方才继续道:“其实也没什么,一只乃山中的野兽,形状像赤豹,长着五条尾巴和一只角,叫狰。另一只是山中的禽鸟,与一般的鹤没什么差别,但只有一只脚,青色的大身子,有着一张大白嘴巴,名叫毕方。两只都是在同一座山修炼的,倒是知己,本来也相安无事。但那毕方修炼越深,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引起怪火,不久就被人发现了,自然也就开始害人了。那狰特别爱吃人,于是两只妖就狼狈为奸,在凡间做了不少孽畜的事,伤了许多无辜人的性命,最终是由帝君出面,方抓回两只,后被天帝困于天界的甬洞之中,方才太平。” 作者有话要说:   ☆、发芽开花(二)   离滔又啃了把瓜子,性情也没那么拘束起来,又道:“自这两只妖下界,就躲到一处山中修炼,妖气甚浓,至凡间时常天色大变,刮风下雨不随节气,百姓叫苦连连。随着天帝发现二妖的藏身处,便立即派神将下凡捉拿,谁知二妖机灵得很,躲到了百姓中,神将恐误伤了百姓,几番出手都没有捉回来,一般的天兵天将又不是二妖的对手,所以近日天帝才想着叫殿下与风华神君一同想法子。”   曋七恍然大悟,难怪她去学堂找曲斓,天会无名吹起大风来,且崇吾山的桃花这几日总奄奄一息,好没精神头,吓得她一连几晚没睡好,原来都是这个缘故。   “我听闻天王不是有个收妖塔,且天王英勇无比,怎的区区小妖还容它如此逍遥?”   “哎,此又是一番冤孽……”   听离滔娓娓道来,曋七方知其中竟大有深意。原来这两只妖在早前修炼之时,就偶得了一枚仙丹,那仙丹原是老君的,只因老君命侍童护送丹药时,侍童一不小心打了个喷嚏,手一抖,一粒圆滚滚的仙丹就从盒子中弹了出来,侍童没来得及稳住,仙丹就从云间落下,正巧落在了二妖修炼的山中,便吃了去,这仙丹一吃,二妖便有了些仙气,凡是天界兵将一来,他们一早就没能闻到气味,就逃窜无踪,是以之前是帝君亲自抓来的。   天界上,除了天帝与帝君这般身份拔尖的人能掩饰住仙气外,晚辈中只有青夜与风华能做到,于是这抓妖的人选,非他二人不可。   曋七听得入神,只觉比故事本还好听,又听离滔道:“说起老君的丹药,前些日子百年前被罚下界轮回二载的仙子也是因为偷盗丹药,这才受了罚。”   曋七忙不迭接话,“这我晓得,叫纸娆对不?”   “小殿下知晓得还挺多。”离滔不过在青夜身边当值一百年,百年前的事他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恶补回来,隧凑近曋七,“不过小殿下肯定不晓得其中的原委。”   曋七确实不晓得,便摇摇头。   因有了分瓜子之缘,且曋七没什么架子,离滔也渐渐放下了礼教包袱,八卦之心蠢动更甚,便边啃瓜子边道:“这事当时被帝君压了下来,所以除了天帝与帝君还有老君之外,就只有我晓得了,连殿下都不知晓。”   曋七最喜这种不见光的八卦,把板凳搬得近了些,“你且慢慢说来。”   离滔道:“小殿下应该知道两百年前殿下被魔尊伤了双眼的事吧?”   曋七微顿,“略知一二。”   离滔继续道:“直到两百年前,殿下才恢复了视力,那半年里殿下一概不见任何人,只独独愿让一名女子进去照顾,那人就是被贬下凡的纸娆仙子。”   曋七顿时怔住了,心头像被大石撞了撞,又听离滔说道:“而纸娆仙子之所以去老君那里偷仙丹,就是为了替殿下恢复视力。”   “你的意思是,纸娆与青夜……殿下两百多年就认识了?”   “不不。”离滔看了看左右,低声道:“殿下当时看不见东西,根本不晓得照顾他的人是纸娆仙子,而纸娆仙子进出殿下居所,也从来都蒙着面,直到她去偷老君的丹药被抓,又施计逃走,为的是把仙丹送到殿下的手中,这才叫帝君知道了,而后纸娆仙子被罚,帝君觉得不能叫殿下知晓此事,否则殿下必定坏了天界规矩下界找纸娆仙子,所以帝君就派了我随身照顾殿下。”   曋七一下子有些没消化好,愣了愣,也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既然老君仙丹能救殿下,为何不直接求了帝君去与老君说,还要白白挨了这罪名?”   “哎,这就是纸娆仙子对咱们殿下的一往情深啊……”忽然想起方才曋七在大殿对青夜的一席深情并茂的话,离滔噎住,清了清嗓子转而道:“老君那里仙丹无数,颗颗珍贵无比,就是帝君只怕也只能求得一两颗,要想殿下眼疾痊愈,势必要许多丹药,纸娆仙子这才去偷了许多,便坏了天界规矩。本来先前老君侍童丹药丢下界,造成一竿子严重的后果后,天帝就再三严明,老君的丹药必须严加看管,不得擅自偷盗,违令便要去诛仙台。若非天帝念在纸娆仙子是为了救治殿下的伤,才罚她下界轮回二载,否则断不会如此轻的惩处。”   离滔顿了顿,惋惜地道:“也难为了纸娆仙子,方才回到天界,还未与殿下见上一面,就被天帝罚下界去采药。不过我倒是觉得,只怕是天帝害怕纸娆仙子与殿下一见面,二人叙起旧情来,天帝不好命殿下下界捉妖,这才找了个借口,让纸娆仙子暂时离开。”   曋七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喉咙处有些哽痛,似乎她爱情的种子还没有发芽,就已经焉了,更别提什么开花结果了。   难怪古墨去求天帝,天帝没多想就答应了。一来天帝本就不打算过多再惩罚纸娆,罚她去为老君采药,正如离滔猜测的那般,不过是为了让纸娆和青夜相认的时间推迟一些,好让青夜专心下界捉妖。二来凡间出了这么两只妖,天帝也害怕纸娆下凡出了什么差池,正好古墨去求情,天帝也好卖古墨一个人情,又能保护青夜的心上人,一举多得,不愧是天帝。   “当初殿下双眼痊愈时,听说四处找寻那个女子的踪影,奈何无人知晓,因为当时殿下双目失明,遣散了所有琼夜殿的人,除了必要的一日三餐,没有人踏足内室一步,自然更不会有人知道是谁贴近照顾着殿下,以至于之后的好长一段时间,殿下都独自一人待着,渐渐地也悟了过来,方才性子渐渐开朗起来,才有了如今的殿下。”   若是以往,离滔说青夜性子开朗,曋七必定会插腰大笑几声,并能道出许多件足以反驳此的事情,然现在,曋七一颗心都不知道恍惚到了那里,只是明白自己这还未开始的暗恋已经接近尾声。   见曋七没有出声,离滔看了一眼,立刻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因本来面色就不佳的曋七更加憔悴了,整个人都像化了一般摊在桌子边,又忙宽慰道:“不过殿下如今倒是从未再提过要找寻那个女子,或许是因为年岁久了,也或许是因为情感淡淡忘了……总之小殿下还是有机会的,恩,很大的机会!”   曋七从来都觉得,自己做事向来不扭捏,敢闯敢做,全然不顾后果,哪怕被她阿爹关进小黑屋,甚至是犯了大错她阿爹要拿她祭鞭子,她也是上蹿下跳地找她阿娘求情,或者溜之大吉,待她阿爹消了气,方才大摇大摆地回到崇吾山的小房间温馨的等着开饭。   可是自从百仙盛宴之后,自从遇见青夜之后,她这些潇洒的日子,似乎已经渐渐离她而去,只是她不愿承认,也不愿去多想罢了,如今她的一颗兔心早已在青夜身上,听了曲斓的话特意奔上了天界,不再没心没肺地过着,而是为着一颗蠢动的心奋斗着,她相信以自己比古墨和雅子俊还不要脸的姿态,不说一定能虏获青夜的心,少说也能在他的心上挠上一道痕迹,可现在看来,就算她再怎么折腾,这一道痕迹也终究不痛不痒的划过,且还是划在她的心上。   想到这里,曋七悄然起身,离滔一个没稳住,忙不迭起身,带落一片瓜子壳。   她沉沉地道:“我就不在这里等殿下了,这些礼包是我还殿下先前帮忙垫贺礼的恩情,至于那些外裳中衣什么的劳什子,就烦代为转告殿下,直接丢了吧。”   离滔有些为难,“这……可是殿下方才叫小殿下在这里候着,若是一会儿殿下散了过来,没有瞧见小殿下,我怕……”   曋七继续低沉着,提不起半点兴致,“你就告诉他,我突然胸口涨得慌,估计是生病了,要去老君那里看病,他也不用再唤我来了。”话一出口,又觉得像是给青夜留讯息,告知她自己在哪里,颇有暗示他来找自己的意味,又道:“你干脆和他说我害喜。”   语毕,灰溜溜地离开了琼夜殿。   离滔抽了抽嘴角,“害……喜?”   话说曋七灰溜溜地离开,她前脚方走,青夜后脚就走了过来,看见提着扫帚忙得大汗淋漓的离滔,不禁清淡道:“人呢?”   离滔还未把瓜子壳清理干净,青夜忽的就出现在后头,吓得一个转身,对上青夜的目光,稳住声音,“小殿下说,她去害喜了。”   青夜:“……”   曋七回到崇吾山后,难得的化身成了兔子,光溜溜的亮着兔毛,窝在桃树下,一窝就是三天三夜。 作者有话要说:   ☆、发芽开花(三)   期间曲斓倒是来过一次,只因听得天界传来的消息,说是一个女仙好不矜持,独自闯入青夜殿下的琼夜殿,就开始披头盖地的一口气告白,吓得一干仙家气都不敢喘一个,曲斓觉得这事有些古怪,又听那女仙生得极是好看,就是脑子不大好使,一身白衣好不飘渺,隧立刻联想到那日前来问自己古怪问题的曋七。   谁知一来崇吾,瞅见一只奄奄一息的兔子,一切便了然。   曋七见到曲斓,没有太多波澜,只是憔悴的一动不动望着天,不知道该做什么。   “不就是个失恋么?谁没个单相思失败的时候?要都成功了,还要月老做什么?”曲斓把握着话语的度,继续劝着,“你说那些上仙神君,有什么好的?都是徒有虚名,浪得其名,空有虚表……就是个纸老虎,再看看你自己,多么有灵性的母兔,还怕找不到只灵气的公兔?”   只见草地上的曋七兔耳一颤,更没有了动静。   一朵桃花瓣翩然落下,正好落在她的头上,她也只是无精打采地抬起爪子拍了一下,又把头垂了下去。换做平日,落下一朵桃花瓣会叫曋七弹跳许久。   见状,曲斓也不知如何劝阻,她是不晓得纸娆一事的,隧觉得曋七用情太深,倒是个痴情的种子,于是心生敬佩地离去了。   直到暮色暗沉,曋七才和往常一样,抬起略肥的兔身,萎靡地抬着四条小短腿走到稍微亮些的地方,“扑通”一声,又压了一块小草地,继续沉沉趴在那里。   仅仅几日功夫,整个崇吾山的草地也都跟着萎靡了不少,没有不被曋七的兔身压过的寸草之地。   其实曋七也说不出这样的感觉是什么,在她离开琼夜殿时,心头曾有丝期盼离滔告诉青夜自己离去的真正原委,然后叫青夜有些担心地出现在她的面前,然后哪怕说一句,一句宽慰她的话,她也会面上装着若无其事,心头无比开怀的把此事略过去。   可是她晓得,离滔是不可能把这件事与青夜说的,而且就算说了,以青夜的性子,也是断不会来找她,更别提宽慰她了。   他们之间,本就什么也没有,是她自己一厢情愿,方才屁颠屁颠地鼓起勇气去告白,在未出师之时,就被宣告城池已被占。在司命的命运册小故事中,与月老的情情爱爱不同,曋七曾看过几本,据说凡间打战,出征的将士要攻克城池,若是输了就要自尽身亡,像她这般出师不利的,早就自裁了。   想到这番,曋七的兔毛都不光亮了。   她大抵也晓得,自己若真是去追求青夜,必定是比古墨和雅子俊的追求之路还要坎坷,什么情敌总是必须的,哪个光辉的爱情路上没有几个作陪衬的红花绿叶,然她没想到,自己才是那衬托的红花绿叶,还是在最边上的红花绿叶。   有一个宛瑶公主,又来一个纸娆仙子,她想起古墨这两百年对纸娆的痴心,忽的也替他捏了把汗,若是千辛万苦随纸娆回天庭虏获芳心还好,若纸娆依旧惦记着青夜,二人再相认,那么她与古墨,就真真正正是好笑得不行。   曋渊夫妇正巧去赴西王母的宴会,都不在崇吾,对于天界传闻的那位貌美女仙,也只是唏嘘不已,不懂是哪家姑娘,如此有勇气,又想起自家日日闯祸玩得没边的曋七,只叹若是对爱情也有这般的执着就好了云云。   若是曋渊夫妇知晓他们口中叹息折服的女仙竟是曋七,不晓得是何反应。   直到第五天,因是凡间的七巧节,月老驾着朵白云晃晃悠悠下凡来,摸着胡子,捏着红绳,看着凡间的对对男女,不时“恩”的一声,一旁的侍童便会意的把云朵降了降,月老就在册上划了一笔,又轻飘飘地远去了。   直到飘至崇吾山头,月老白眉一皱,对着身旁的侍童道:“啧……这是何处?怎的这般怨气甚浓?”   侍童得令,分了朵小云驾了过去探路,一会儿又兀自回来,“回月老的话,前处不远就是崇吾山,乃曋氏一族居住的地方。”   “哦?”月老摸了摸胡子,深思片刻,把红绳往兜里一放,指了指前方,“且去打个招呼。”   待到了崇吾山,月老白眉蹙得更深,忙不迭又摸了把胡子,大步往里走去,侍童忙跟在后头快步向前。   谁知月老才走一半,忽的觉着踩到了什么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活生生吓了一大跳,侍童见是一只兔子,还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兔子,也吓得不轻,莫不是被他家师父给踩死了?那可罪过了,若是曋氏养的,可就更不妙了。   谁知月老揪着胡子低头一看,比之方才吓得还不轻,差点一口气没顺过来就这样过去了,侍童忙搀扶着月老,刚觉得奇怪,就听月老惊呼道:“没伤着小七儿吧?”   侍童跟在月老身边,自是见过一些世面、听过一些人的,比如曋氏一辈儿中,颇受月老和老君喜爱的,当属曋七小殿下,虽他没见过这位小殿下,可却没少听这位小殿下用尽无穷招式买得他家师父的笔墨,当做茶余饭后的故事本,以作无聊的消遣,且他家师父知晓后不过笑笑,也未阻拦,还不时送几本到崇吾中去,所以对这位小殿下自是有些上心。   如今一听,比月老还要心惊,不知原委的,还以为崇吾受了什么重创,一个堂堂小殿下,竟随意化了真身躺在草丛边。   曋七迷糊地抬起一只眼皮,花白的胡子率先入眼,她恍惚地抬起一只爪子,一巴掌想把白胡子拍走,谁知不留神揪住了月老的胡子,疼得他依依呀呀地唤起来,侍童心更惊,手忙脚乱不知怎么做。   曋七这才发现来人是月老,一个兔头难得的抬了起来,甩了甩附在上头的草屑,一双黑眼珠转了转,“月老爷爷?”   月老松了胡子,如释重负,整了整衣裳,俯身道:“你为什么变回真身了?”   曋七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什么,想了想,就道:“我懒得吃喝拉撒。”   实诚,之所以曋七一直维持着真身,不仅仅是因为青夜一事,还因为她萎靡之际懒得动弹。   而且恢复了真身,她只是一只兔子,犯不着想那些仙的事。   月老俯得有些酸,唤了唤:“你且先变回来,我姑且晓得你如何了。”   曋七的兔耳直了直,有些不确定,“您知道?”   月老高深一笑,显得十分神秘,挺了挺腰,摸着胡子道:“你是不是胸口有些闷,心里空荡荡的,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也不想抓住,整天恍惚不知所措?”   曋七忙点着兔头,对上月老深邃的目光,咬着兔牙,摇身一转,一个白衣女子便出现在眼前,可惜头发有些凌乱,眼下也顶着淡黒的眼晕,显然是这些日子没有睡好。   侍童一愣,还是被曋七的容貌怔了怔,确实是天界难得的绝色女仙,只是这行事……确实与众不同。   曋七却没顾忌什么,一门心思凑近月老,迷茫地道:“月老爷爷知道我这是什么病吗?”   她以为,自己或许是生病了,奈何老君在忙丹药,便自己窝在崇吾,见月老懂得症状,忙请教一二。   月老捏着胡子,掐起了指头,拇指在食指与中指间来回点了点,嘴角忽的一笑,“你这确实是病,且还病得不轻。”   曋七瞬间惨白着一张脸,“莫不是个不治之症,那月老爷爷切莫与我阿爹阿娘说,我……我随意找个地方清静清静。”   说着恍惚地转身,就要离去。   “且慢,我这里倒是有个可以治你的方子。”   听得月老的话,曋七又回过头来,忙伸出手,就要叫月老号脉。   谁知月老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红绳,只一松手,红绳就飘离了月老的手,系在了曋七的手腕上,宛若一条精美的手链。   曋七收手看了看,瞧不出端倪,“这是?”   月老只一味的笑着,“你就这么戴着,自然病症渐好。”   曋七懵懂地点了点头,又听月老道:“我记得你前些年摔伤了,记忆不大好,如今可恢复了?”   曋七摇了摇头,“我也想找回记忆,谁知一波三折,好容易得空了,老君又忙起来了。”   “咦?”月老捻了捻胡子,“我下界之前,才看见他端着盒子匆匆出了丹药房,想必是练好丹药了,估计这会儿闲下来了,你何不换身衣裳,早些去找他瞧瞧。”   一听老君有空,曋七的精神头一下子恢复了大半,她瞅着月老,咧着嘴问:“当真?那我这就去仙岛找老君。”说着,就要跑走。   “小七儿。”月老唤住曋七,笑眯眯地道:“记得月老爷爷说的话,‘莫失莫忘,方能长长久久’。”   曋七迷糊地回头,哪里还有月老的影子,隧只朝天道了句“谢谢月老爷爷”,就奔回房洗漱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稍微正经的曋七,觉着怪怪的,以后万一虐起来,我怕我都不习惯╮(╯▽╰)╭ ☆、找回记忆(一)   一切洗漱完整,曋七就留了张字条给阿爹阿娘,连东西也没有打包,就火急火燎地赶往仙岛。   老君方才卸下重担,悠哉地回了殿中,就听侍童来报,说是曋家小殿下到了,老君一愣,方才想起与曋七相约替她寻回记忆一事,这些日子被丹药弄昏了头,便忙唤侍童把曋七请进偏殿,自己也大袖一挥,晃进了偏殿。   曋七一进偏殿,看见老君好不亲切,只差没有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扑上去蹭到老君清风道袍上。   老君显然被如此模样的曋七惊了一把,待要问她近日出了什么事,瞧见她手腕上殷红的红绳,晓得这事与月老脱不开干系,而与月老脱不开干系,他也晓得是什么事了,动作与月老如出一辙地高深的摸了摸白胡子,然后大袖一挥,一张通透的玉床就随着衣袖飞了出来,旋转在空中渐渐变大,继而沉沉落地,宛如一张寻常的床铺,却灵气逼人。   曋七甚至觉得这灵气太多,有些渗人。   没等她怎么细看,老君就笑着道:“你且躺上去,什么也不要多想,放轻松睡过去就是了,等你醒来,兴许这记忆啊,就跑回你的脑子里去了。”   曋七探着头,又细细瞧了番,疑惑道:“这张玉床,真有这么神奇?”   老君笑得深意,“这是自然,我还会骗你不成?”   曋七实诚一笑,“七儿信老君的话。”说着,就要摩拳擦掌地躺上去,却在爬到一半时,又回过头来,真诚无比的道:“要脱鞋吗?”   老君道:“无妨,这东西这么久来,也未曾叫人好好打扫,你不嫌脏就好。”   曋七瞧了一眼看起来十分通透的玉床,哽了哽,还是胆大的爬了上去,然后双手合十放在肚子上,黑色的大眼睛眨了眨,眨了又眨,最终侧头看向老君,有些脸红地道:“这几日似乎我睡得太多了,现下睡不着……”   老君从容地踱步靠近,“这你且放宽心,我还是有些门路的。”   曋七待要问老君方法,脖颈忽的一阵刺痛,眼前一黑,睡得死死的了。   老君收回手来,满意地拍了拍手掌,看着被自己敲昏的曋七,又抖了抖衣袖,掏出记载玉床的史册,只见上头轻描淡写地一句介绍话,字迹还有些模糊:此玉床专治精神不济,脑筋错乱及智商有限之杂症。   想起曋七方才的神情,若是她醒来晓得玉床的记载,只怕不知要闹的哪出。   老君也没太过担心,侧头对一旁的侍童道了句“好好守着七儿”,就晃悠悠的出了偏殿。   曋七自被老君打昏后,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只感觉周身忽冷忽热,尤其是身下只觉一片冰凉。   她晓得自己是躺在玉床上,且意识也十分清晰,只是双眼无法听从使唤,如何使劲也睁不开,就连双耳也能听见老君对侍童的交代及来人走动的脚步声,可就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曋七有些发怵,莫不是这玉床确实未曾开过光,此番头一遭使用,有些不大熟络自己,且怠慢了这好几万年,只怕功力也不如上古时期那般来得威猛,才想着要醒来与老君抱怨一番,奈何这样昏昏沉沉的状态持续了许久,也不见得醒来。   突然想起方才老君叮嘱的话,叫她千万放轻松,照这如今的样子看来,是她不够放松?   于是曋七打断自己呼啦啦一连串的遐想,深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平下气息,果真这忽冷忽热的状态减缓了不少,然身下的冰凉却一股脑都往她的脑袋蹿去,一下子叫她冷得发慌。   待她越发难受得紧时,脑中似有闪电划过般一亮,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什么意识也没有了。   两百年前的半年前。   时值人间的深秋,清晨。秋意盎然,鸟语花香,至少在偷溜到凡间看人干架的曋七眼中,就是如此的美丽。   街头的菜市场处,有两个吵得面红耳赤的男子,还是两个穿着十分温文尔雅的男子。   曋七啃着瓜子,翘着二郎腿,坐在菜市场旁的房屋顶上,有一搭没一搭的丢着瓜子壳。   温文尔雅男子甲:“这鱼是我看着它死的,理应便宜卖我。”   温文尔雅男子乙:“这鱼是我先抓在手的,理应便宜卖我。”   温雅男子甲:“那么多鱼,你抢我的好意思吗?”   温雅男子乙:“那么多鱼,谁说这条就是你的?”   男子甲:“嘿,你和我干上了是不是?”   男子乙:“嘿,我这急脾气就对上了。”   甲:“别以为你和鱼长得一副嘴脸就可以攀亲戚,我不差这钱,但理不亏。”   乙:“别以为你瞧着它终其一生就可以决定尸体,我不喜争夺,但就不让。”   二人间,夹杂着卖鱼的老头,他颤巍巍的抖着双手劝着架,奈何二位儒雅男子不听劝,嘴皮子分文不让,却双手插在袖子间十分淡然,叫曋七看得越发着迷。   老头无奈,十分盼望再死一头鱼,他也算解脱了。   这厢曋七看得热闹,那边忽的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叫她差点没拿稳瓜子,谁知转头瞅见曲斓的一张脸,顿时咧嘴一笑,“你也来听干架?”   曲斓白了她一眼,也没坐下,俯身看着她,颇为愤愤地道:“下次再叫我替你喊到,是没可能的了。”   “别诶。”曋七拉了拉曲斓的衣袖,“你瞧,这些人吵架多有趣,比夫子说课有趣多了。”   “你啊,成天就知道来这里打发时间。”曲斓长叹一口,老气横秋坐下道:“可苦了我啊,天天替你做那些作业。”   曋七啃瓜子的动作一滞,“不是说夫子去参加帝君的什么事宜大会了吗?”   据说这事传来时,轰动了整个学堂,而轰动源当属他们的夫子。夫子当讲也有千载,虽也上过天界,却从未见过什么有脸面的仙家,更别提帝君了。谁知这一次帝君的事宜大会上,参席的名单上竟然有夫子的名字,叫他甚是欢喜,于是便大赦学堂,近日来都不会有甚作业,所以曋七才大胆地溜出了学堂。   “哎,别提了,今早夫子灰溜溜的回来,据说是大会临时取消了,所以一干人等就都散了,夫子连没见到帝君的影子也没瞧见,自然难受得紧,一回来就布置了甚多的作业,叫我好找你。”   听闻此,曋七轻松的神情收了收,她是晓得自己功课的,这时候如果撞上夫子之口,莫说自己要被夫子责骂,就是她阿爹也是不会放过自己的,于是忙起身拍了拍衣裳的瓜子,就要与曲斓回学堂,方又好奇道:“晓得是什么事不?”   曲斓想了想道:“好像听说是帝君之子青夜殿下,要去三梵之地办事,帝君便临时改意取消了大会。”   曋七顿时一怔,只因耳中听见了“青夜”二字,脑中当即浮现出那淡然修长的紫衣身影,极其清俊的眉目,还有那从容不迫的神态,眼光立刻放光,忙不迭丢了句“你且再帮我撑一撑”,就飞走了,全然不顾身后曲斓的咒骂声。   曋七还未学透驾云之术,只得飞身前往三梵之地,虽极为耗时,但她想着那里有着青夜,怎样耗时,都不觉得累,只求能赶上远远瞧他一眼也好。   此番深深爱慕之心,还得再往前倒一千八百年,那时候曋七才八百岁,比现在还无拘无束、百无禁忌,自持仙气加身,仙灵护体,又不知魔间险恶,于是就化作兔身,奔进了魔界。   要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曋七进了魔界,才知阿娘与她说的魔界都是骗人的。   阿娘与她说,魔界中到处是青面獠牙的魔头,碰见了就要跑,跑不过就用脑。可是她此番看来,魔界中的人,尤其是女子,简直个个妖娆妩媚,人见人爱。   一时看呆的曋七,没有隐藏好自己的兔耳,就这么被魔界的人揪了出来,众人只道从未见过这般美味的兔子,正待商量是油炸还是水煮之际,魔界口突然动荡不安,众人一骇,连着曋七也忘记了自己深陷险境,往魔界口望了去,只这一眼,她那小姑娘般的春心就开了小花朵。   一袭紫衣飘飘然而至,顺带丢下数百名魔界女子,轻飘飘地斜睨了一眼众人,就又要轻飘飘地离去。   谁知抓住曋七的魔人怒了,拎着曋七的兔耳就一起带着她晃到了青夜面前,大嘴一喝:“岂有此理,魔界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曋七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瞧青夜,只觉得人世间还有这等人儿,真是好看得惨绝人寰。   青夜没有搭理魔人,反而一双清淡的目光落在曋七身上,微微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此卷全新,讲述两百年前的半年前(好绕口⊙-⊙ )究竟发生了什么~ ☆、找回记忆(二)   曋七对上他的目光,有些娇羞地转开目光,忽的又想起这会子该是自己求救的时候,方要转头喊,眼前就是大片紫色,没瞧见如何,自己的耳朵就松开了,她就“咻”地随风往下跌去,待她吓得要喊阿娘时,入了一个温暖的怀中。   兔鼻吸入的,是淡淡的檀香味,曋七紧闭的双眼眯起一道缝,却发现包裹住自己的,还是那一大片紫色。   她是正巧被青夜救了,又正巧被青夜接住。   捋了捋思绪,曋七只觉面色更加绯红,若非她现在是兔子,只怕一张脸要红透了,这还是她第一次被除她阿爹以外的男子抱过,不禁四条短腿软趴趴,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摊在青夜的怀中。   青夜抱着曋七,应该说是一只兔子,十分从容地看着从地上爬起的魔人,就听那魔人自下骂道:“好啊你个臭小子,拐了我们魔界这么多女子不说,现在还要抢我到手的兔子!简直欺人太甚!”   青夜降了降在空中的位置,问地上的魔人,“你说欺什么?”   魔人重了重语调,“欺人!欺人太甚!”   抱着曋七的青夜看起来十分高雅,说话却十分实诚,“没听过。”语毕,就要抱着曋七飞走。   魔人恼羞成怒,一声令下,带着一竿子魔人飞了起来,在空中把青夜围了起来。   那些魔人个个看青夜甚是不爽,眼含敌意,尤其是见地上的一众魔女都痴痴地看着青夜,更是火大,齐齐围着青夜,怒目而视。   青夜抱着曋七,一点儿也没有慌张,瞧了眼情形,道:“没有名目,我不会和你们打的。”   这话听起来,就好像是“没有友情,我不会和你们玩的”,平和得叫一干魔人更是气恼。   其实不能怨青夜,只怪他年轻时太过随性,叫帝君有些头疼,于是便立了条规矩给他,没有由头,不能随意与人动手,所以每次有人要单挑青夜,青夜总不会应战,轻飘飘丢出一句这样的话,就翩然离去了,叫人心头一口血吐出来,因此树敌更多了。   带头的魔人咬牙切齿,“你抢了魔界的女子,这就是名目!”   青夜瞧了一眼地上一众魔女,魔女们从未被青夜瞧过,这厢都痴迷得尖叫起来,争先恐后地道:“他没有抢我们!”   青夜收回目光,坦然看着魔人。   魔人牙齿都快磨掉了,目光沉及青夜怀中的曋七,脱口道:“你抢了我的兔子,这就是名目!”   本来已经渐渐恢复些体力的曋七,听了这话,见众人把目光都看向自己,不禁颤了颤兔躯,兔毛也抖了抖。   谁知一只温暖的掌心抚了上来,修长干净的手指轻点她头上的兔毛,悠闲的声音自她的头顶传来,“哦?”   不慵不懒,却叫人听得十分心痒,这就是曋七当时的感觉。   “怎么?”魔人继续恼怒地道,“你可别说它是你的宠物。”   青夜继续顺着曋七的毛,似是十分熟络,“它确实不是我的宠物。”顿了顿,“是我的坐骑。”   此话一出,不说魔人,连惬意享受青夜理毛的曋七也僵住了。   魔人带着怀疑的目光看向曋七,紧紧盯着,似要看出什么蹊跷。   曋七觉得这是她逃离魔界的大好机会,虽她不知青夜是何人,不晓得他打不打得过这么多人,但是她阿娘叮嘱的话她是不敢忘的,跑不了就用脑。   于是,曋七在众人的审视之下,努力地龇牙咧嘴,想要生出一派凶猛姿态,便寻思着嘴里能喷点什么出来,隧心头捏了个稍微有些熟悉的咒语,谁知一张口,“嗝”地一声,一小撮黑烟飘了出来,就再没有了。   众人默然。   众人默然到眯眼。   众人默然到眯眼到咆哮。   可只一人,轻声对她道:“乖。”   这一人,便是青夜。   她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晓得在青夜的怀中,满眼的紫色,满鼻的檀香,耳边却是阵阵打斗声。   待到出了魔界,她才从青夜的怀中着地。   曋七踌躇着小短腿,不知该不该跟上去与他道谢,但她又害怕自己一张口,对方就晓得她不是只普通的兔子,若是身份揭穿,她回家就该挨她阿爹的责骂了。   可是不道谢,她如何套出他的名字。   正不知如何是好,谁知前头的青夜顿了顿步,微微侧头看向她,直把曋七看得有些心晃。   若是此时来个人,看到这番情景必定觉得十分奇怪,一只兔子与一个极清俊男子,就这般相望着,谁也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曋七没忍住,蹦踏着后脚,一跳一跳的跳到青夜的面前,低了低兔头,又抬了抬兔头,似乎在极为纠结着什么。   青夜就这么看着她,末了,方开口道:“以后莫再去魔界,那里不是玩的地方。”   曋七一诧,倏地抬头,眼前哪里还有青夜的影子,连抹模糊的紫衣都没有瞧见,却叫曋七至此都像丢了魂一般。   后来,曋七方悟出青夜当时就晓得自己不是只普通的兔子,不过也实诚不晓得她的身份。   后来的后来,曋七又打探到去魔界打架的人,原来是帝君的独子,名曰青夜。   就这样,八百岁的曋七懵懂地喜欢上了遥遥在天界的青夜殿下。   她时常想着那日在魔界的场景,觉得自己当时没有害怕的叫出声,也没有向魔人求饶,甚是有胆量。   但她不敢与别人说起此事,更不敢让她阿娘晓得,于是憋在心里,也自得其乐。   往间,他们这些小年纪的仙家凑在一起,总会学着自己家的长辈玩些游戏,像是凡间过家家一般。   于是,总会有一两个小仙家壮着胆子来找曋七,要与她一同扮夫妻。   曋七心里眼里都是青夜,脑中浮现青夜淡然的姿态,再看看眼前一群群争先恐后要玩游戏的仙友,不禁耷拉着脑袋,至此没有了兴致。   以后,曋七总是不时做些叫她自己觉得像青夜的举态,久而久之,只要一有青夜的消息,曋七总会跟风似的追去,虽然并没有再瞧见那抹紫衣,却总觉得自己待在他曾经呆过的地方,也是心头美滋滋的。   渐渐地,一些稚嫩的游戏曋七也不喜欢了,无聊时就看看桃花树,因此,在同一辈中,曋七也就显得有些老成了。   这样的喜欢,持续到了现在,曋七已经两千六百岁了,对于青夜的名字,如同习惯一般条件反射,也不管是真是假,总会赶去瞧一瞧。   其实她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这样执着的单相思,有出息还是没出息?然得出的结果总是:爱一个人没有出息不出息,只有那个人有没有出息值得去爱。   显然,青夜十分有出息。   其实算起来,青夜也是曋七的救命恩人。   或许那时候,曋七年纪尚轻,不晓得什么是真正的爱。长大了,又因年少的习惯而继续执着着,已经分辨不出还喜不喜欢了,不过是一种习惯罢了。   若是真让她撞见青夜,或许她想也不想地就溜走了。   追逐着他的脚步,从未妄想能与他并列齐步。   当曋七来到三梵之地时,已经接近午后了,却叫她正好赶上了青夜与魔尊的大战。   瞅见天色大变,曋七忙收回思绪,就要往三梵之地跑去。   谁知三梵之地内怨气太深,尽管曋七拿仙气护体,也终究不过在出口处徘徊,很难迎着风向走进去。   隐约听见里面轰隆隆的打斗声,曋七心头一慌,她晓得是怎么了。   那年他与魔人打架,也是这般声响。   正踟蹰着要不要去搬救兵,一阵黑风忽的从三梵之地内刮了出来,吹得她睁不开眼,踉踉跄跄才勉强稳住身子,耳边就听一阵邪恶的笑声,“青夜,你也有今天,哈哈哈……”   空洞的笑声回荡在整个三梵之地,好一会儿才渐渐远去,而三梵之地的怨气也明显减少了不少,曋七这才能进得了三梵之地。   却不等她踏足更深,一抹紫色的身影飞身到她面前,曋七瞥见足下一抹紫衣,心头一下子颤了颤,目光渐渐向上抬去,那张在脑海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容颜,又一次真实的、放大的出现在曋七的视线中,她忍不住惊呼了一声“阿娘诶”,就要转身跑走,谁知才刚转身,身后沉沉“砰”了一声,再没有动静。   曋七心头一愣,不确定地转头,却是吓得够呛。   方才她不敢多仔细瞧,如今再细细一看,那张绝色的容颜上,哪里有半点血色,印象中平淡的双眸,此刻紧闭着,眼下还有淡淡的黒晕。   曋七忙不迭上前摇了摇闭眼的青夜,见他没动静,吓得更紧了,连摇了好几下,见他都不答应,心头只觉拔凉拔凉的,眼泪就这样不自主地滴了下来。   她听阿娘说过,人一旦睡过去怎么也喊不醒的时候,那就是他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找回记忆(三)   曋七心头越发害怕,学着故事本里的模样,用手探了探青夜的气息,瞬间松了一口气。   其实青夜昏过去的样子,虽不能说极其好看,毕竟有些狼狈,可却别有一番温和。   记忆中的青夜,时而悠闲自得,时而平淡清冷,可如此安静的青夜,曋七是头一次见,也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他。   英挺的眉目,刀削似的鼻梁,凉薄的唇,还有完美到她都自愧不如的皮肤……   曋七一直不大会形容人的样貌,她向来词穷,可是面对青夜,她觉得就算是能说善道的司命,也不见得能形容的出青夜的容貌。   就这样,曋七呆呆地看着青夜出神了好一会儿,方才想起青夜受了伤,赶忙过去要扶起青夜,谁知他一点儿气力也没有,任由曋七揽起,竟倒在了她的怀中。   刹那间,曋七的脸红得似火。   几乎能感觉到青夜脸上的温度,曋七一边念着《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静心,一边撇过头去尽量不看青夜,晃晃悠悠间搀扶起了他,又想起了个严峻的问题。   她不会驾云。   曋七有些吃力地看了看沉沉闭眼的青夜,觉得以他这般伤势,不晓得何时醒来,可若呆在这里等青夜醒来,她又不清楚他的伤势,如果因为她耽搁了救治时间,她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这坎。   想了想,曋七又掂了掂肩上的青夜,一步步缓缓地往来时的路走去。   彼时曋七才觉得,自己先前不用功学习腾云驾雾的法术,是多么的愚蠢。否则此刻,她就可以把青夜送回天界,叫老君给他瞧瞧究竟伤在哪里,怎么会昏过去了,严不严重。   可就算如此,就算要她一步步把他扶到天界,她也得咬牙坚持。   越过一座山峰,曋七只觉得有些疲劳,瞧了瞧天色,只觉比之前还要沉了三分,眼见着太阳快要下山了,曋七有些心急,再这样走下去,别说天黑,就是第二天天亮也到达不了天界。   她瞥见一旁的松土边有截断了的粗壮枝干,犹豫了一会儿,觉得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她虽不会驾云,但是飞身这个仙术她还是晓得一些的。   待曋七摇摇晃晃的把青夜抚上枝干,一手在空中轻一比划,念了个口诀,二人便站在枝干上摇摆得飞了起来。   曋七稳了稳神,驱着枝干就往天界的方向飞去。   然而事情总不像曋七想得那般简单。   方自飞过两座山,一股黑乎乎的团气就聚集在半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曋七曾去过魔界,也降服过许多小妖,对于妖气这种东西还是十分敏感的。   隧往前喊了喊:“若是打架,今日有急事,且下次来找,可行?”   私自为,仙家做到她这个份上,已经是随和到没有任何杀伤力了。   显然,那团妖气也是这么认为。   它咕哝地道:“我不找你,我找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粗鲁,“青夜,你当初把我打得身形俱散,若非魔界孕育着我的一口气,叫我又修炼成魔,我如何找你报仇,咱们再痛痛快快地来一场!”   曋七咽了咽唾沫,把青夜往后带了带。   妖气似是察觉不对,黑乎乎的躁了躁,“青夜,你怎么不回我?若说无名目,我要向你复仇,算不算名目。”   见青夜仍旧垂着头倚在曋七的身上,妖气逼近三分,呵斥道:“你还是这般瞧不起咱们妖,好!我就要你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慢着!”曋七伸出一手拦住,迎着妖气四溢,喊道:“他不是不跟你打,是太困了,睡了,要不你等他醒来,挑个良辰吉日再打。”   妖气更是暴躁,“青夜,你简直……简直欺人太甚了!”   曋七甚至还没有理清状况,对面的妖气就迎面而来,一团黑乎乎的气中喷出一股股劲气,直袭曋七背后的青夜。   曋七悲切地觉得,以她的仙术,勉强控制一根枝干还可以,加上打架,那就有些不得力了。   且在这一动手间,她对魔界之人也算是有了了解,不爽就干架,骂人就一句:欺人太甚,且他们还算不得人。   妖气十分执着,喷了一股又一股,曋七频频招架住,却奈何腾不出手去控脚下的枝干,若抽出手来,背上的青夜势必会丢下去。   曋七不是不会打架,相反,对于与妖魔干架,她干得十分得心应手,可是如今,许是她阿爹困了她的行动,叫她多年不曾干架,导致有些生疏,又许是身边多了一个不省人事的伤者,更许是她飞在半空中,总而言之,她是招架不住了。   当又一股猛烈的妖气袭来时,曋七就被冲力打落了。   在她往下丢的时候,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今次干架输了,真是丢脸!   再往下丢时,她的反应便是抱紧青夜,断不能叫他在自己的手中伤势更重,无论如何,她都要他好好的。   山间的形势,就是连绵起伏的山下,还有连绵起伏的山崖。   当曋七抱着青夜不知翻滚了多久,终于在一山崖下的矮坡处停了下来。   曋七挣扎着动了动,一脸紧张得看着被她抱在怀里的青夜,顿时松了松气。还好,除了头发乱了点,其他一点儿没受伤。   曋七待要把青夜扶起来往边上干净的石头上坐去,才发现自己的胳膊被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连衣裳也没块干净的,裙摆都是被划破的,不禁沉沉叹了一口气。   若是换了别的仙家,以他们的法术,别说看到青夜受伤立刻送往天界,就是赶到了三梵之地看见青夜与人吃架不稳,也能进去搭救。可是她呢,赶到了进不去,见到了送不回。   曋七第一次为自己法术不精而感到羞愤。   望着青夜没有血色的脸,还有禁闭的双眸,她第一次强烈地想要保护他,想要特别大声地对着山崖吼一句“他是我的,谁也不能欺负他”。   静默片刻,曋七觉得自己还是幼稚了些。   如今什么也没有,她又刚被妖气破了体,真气有些不稳,该如何把昏迷的青夜送上天界?本来曋七也想过,若天界当真飞不上去,她就把青夜先带回家去,凭她阿爹的本事,怎么也比她有法子。   但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   惆怅的曋七抬头望了望天,忽的脑海闪过一个想法,顿时咧开了嘴。   自小她就没在法术上用心,一些花里胡哨的仙术她更是记不住,然而她记得她阿娘与她说过,但凡是一个仙人都会有自己的元神,而元神可以化作舍利子,自口吐出,可以拿来救人的。   阿娘更与她千叮咛万嘱咐,不到危机时刻觉不可拿出来胡用,虽他们是仙胎出身,不比那些真仙和散仙一用舍利子就修行全无,变成凡人,却也是元气大伤,一个不小心就会变回真身,苦苦修炼千年才能恢复元气重新修回人身。   可曋七一瞧见眼前的青夜,把心一横,一丝犹豫也没有,把青夜扶正,自他对面而坐,就幻化出舍利子,一时间只觉得体内被抽空了一般,轻飘飘的。   她一气呵成,把舍利子移到青夜面前,由着舍利子的仙气被青夜缓缓收入体内。   此刻曋七就想着,若是连舍利子也救不得青夜,那她就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谁知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青夜就缓缓睁开了眼,一双清淡的眼眸直视曋七。   曋七顿时咧嘴一笑,这舍利子当真如阿娘说的那般好用,只是她却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忙不敢耽搁,将舍利子收回了自己体内,才有所好转。   见青夜纹丝不动地看着她,曋七有点儿脸红。   她晓得他不认识自己,心头却总是飘出那一年他对自己说的话,然后又是一阵羞涩。   青夜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平淡的眸子叫人看不出情绪,“是你救了我?”   曋七一愣,她不清楚自己这算不算救人,因为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丢下这山崖,兴许就被赶去救援的天兵天将带回天界了,更不会耽搁到现在才醒来。   就这么一想,曋七忘了答应青夜的话。   “谢谢。”凉凉的唇畔动了动,又闭了上去,却是曋七听过青夜说话以来,最温暖的一句。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说的第一句谢谢,但她可以肯定,这是青夜第一次这般受伤落魄,她有幸一睹,觉得也甚是值得,于是客气地回了回礼,“殿下客气了。”   平淡的目光微微一顿,青夜道:“你认识我?”   曋七抬了抬眼,在对上青夜的目光时又忙低下头去,“曾有幸见过殿下。”   曋七本来想说的是:你救过我,我救过你,咱们就算过命的情分了。可转念一想,还是佯作矜持地忍了下去。   对面的人忽的露出一抹浅浅的笑,“那有劳你送我回天界。”   曋七从未见过青夜的笑,此番彻底沦陷了,忙不迭点点头,她以为他一醒,就会如从前那般,忽的不见了,谁知竟说让她送回天界,心头喜不自胜。   没有听见曋七的回话,青夜又缓缓补了一句,“我看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蒙面少女(一)   当青夜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时,曋七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觉得,这个玩笑不能随随便便地开。   于是她煞有介怀地道:“我阿娘说过,玩笑不得乱开,否则天上的司命会当真,这样就真灵验了。”   实诚曋七不晓得这是她阿娘打小唬她的话,更不晓得司命与青夜的关系,简直就像老鼠见了猫,于是这番话,引得悠然的青夜扬了扬嘴角。   这是她记忆里,第一次见到他笑。   冰莲绽放,雪玉花开,形容的便是曋七现在见到的情形,一刹那,曋七只觉得人世间,不仙界间再没有找得出比青夜还要好看的人来了,就是她阿爹也不行。   其实曋七也在心里头问过自己,假设青夜的模样生得极为普通,她是否还会像现在这般对他死心塌地。   答案是肯定的。   至于为什么,或许曋七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至少救命的恩情,她总是忘不却的,还有那无时无刻都悠闲自得,清淡平和的性子,更是叫曋七着了迷似的。   何况青夜还生得这般完美。   对面的青夜自是轻笑,没有说话,只那双绝美的眼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或者说是看着前方,极为有耐心地又是重复了一遍:“我确实看不见。”   曋七微怔,踌躇着抬了抬脚,半倾着身子,右手张开朝青夜的面前晃了晃,心头一愣,不禁又晃了晃,这下才彻底愣住了,吓得右手忙收回抵着下唇,低声念叨道:“我的阿娘诶……”   她从不晓得,青夜也会有受伤的时候,且自己还见证了这个时候,再且来回折腾后,他还是留下了顽疾。虽然曋七不晓得这看不见算不算顽疾。   不过在听见青夜看不见时,曋七心头莫名松了松,不知怎的,她没有底气这样理直气壮地站在他的面前,就连讲话都有些不随心,难道这就是话本所说的“恋爱中的羞涩”?   青夜思索了片刻,似是在审度曋七的意思,然而默默揣度不是青夜的性子,隧他直接道:“你若不愿意……”   “愿意愿意。”接完话,曋七就觉得自己特没出息。   虽然没有瞧见曋七的神情,但是那平静的眼眸里,还是露出一丝极其轻微的笑意。   “可……”曋七犹豫片刻,缓缓道出实情,“我不晓得驾云。”   青夜没有一丝惊讶,依旧清闲地坐在那里,徐徐吐出两个字,“我会。”   这……又让曋七一顿思索。   话里的意思是,叫她现学?还是叫她趴在他的背上,由他飞,她指路?   想到后者的可能,曋七脸上又是一阵绯红。   然而事实证明,曋七低估了青夜的脸皮,且这是她头一遭发现,他的脸皮甚厚。   一片大云上,确实是她与青夜,确实是她指路,他来飞,可是却是青夜倚着她,几乎快是她驮着他了。忽的想起当年他对那群魔人道她是他的坐骑,心头更是一揪,觉得青夜断不是这般性子的人,至少从前不是,于是极为客气地道:“殿下,要休息会儿吗?”   其实她内心拾掇的意思是:殿下,能消停会儿吗?   但是觉得这话脱口后的语气有些意味不清,且有些语气过硬,隧化成了这般语言。   谁知明明看不见事物的青夜,饶是特别有兴致地倚着曋七,眺望远方,声音不徐不慢地道:“若再耽搁,只怕天黑到不了天界,我不碍事,且放宽心。”   曋七心头有些不大好受,可青夜都这般说,她不好意思再反驳,隧咬咬牙,一路上一声不吭地驮着青夜,就这样飞腾到了天界。   人界有多大,天界就有多大,三界乃平等,然昆仑山上,方是天帝与帝君几个位高权重居住的地方,而青夜的宫殿,正是在昆仑山不远的一方落座,名唤琼夜殿。   这是曋七第一次来到昆仑山上,不禁被这般妙曼的仙气所渲染,整个人有些轻飘飘。   曋氏仙人,且是两千六百岁的曋氏仙人,未得上过这昆仑山,传出去也是一方笑话。   然她甚是不够用心,在学术仙法上从未拔过头筹,于是连她阿爹也放心不下叫她来参加百仙盛宴,于是许多种种,都是这般错过了的。   “还有几时方到?”曋七思量片刻,觉得自己若再不回家,只怕要被曋渊揭了这层兔皮。   青夜遥遥目及前方,虽瞧不见,神情却甚是清淡风华,平静得很,“此处是昆仑山,那么到琼夜殿不过半柱香功夫。”顿了顿,似是体会出了曋七话语里的辛酸,“你赶时间?”   曋七恭敬回道:“略有一些。”其实能与青夜独处,曋七十分开怀,然而比起这个,曋渊与夫子还有曲斓,更为重要一些,她把他送回天界,终究是心安了,这偌大的天界,不说帝君与天帝,就是老君也是有法子青夜的眼疾的,自是不用她再瞎操心,而且午后舍利子的消耗,叫她如今却是有些虚弱。   私以为,她这般非亲非故的帮助青夜至此,并且他还不晓得自己的身份,理应会客气地道“那你先回”云云,谁想青夜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收回目光,眼眸中尽是清波流转,幽凉无比,微微低着头,一袭紫衣看上去衬着无限落寂。   曋七的背僵了僵。   青夜又把头低了低,微风徐来,显得好不孤单寂寞。   曋七的心哽了哽。   青夜略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看不见……”   曋七道:“我带你回去。”   紫衣忽的翩动,抬头悠闲的指了一个方向,“走这边。”   曋七:“……”   到琼夜殿大门口时,曋七来不及感叹这美丽清幽的宫殿,着实憋不住了,搀着青夜的胳膊动了动,“殿下,前头就是琼夜殿了。”   言下之意,她把他送回家了,可以功成身退了。   青夜难得的点了点头,“去吧,走夜路不好。”   曋七抬头瞧了瞧已经挂梢多时的月神,不去理会青夜的话语。   待要转身之际,忽的想起什么事,又转头对着青夜道:“小病不治成大病,虽仙家不会有什么顽疾之症,但拖久了终归不好。”忽然想起幼时阿娘对她的开导,补充道:“别怕吃药,才能药到病除。”   青夜应了一个字,“好。”   觉得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了,曋七隧慌慌张张地要下界,忽的又想起自己不会驾云,忙又折回去,甚是不客气地道:“殿下能借片云朵给我么?”   青夜依旧是那个字,“好。”   待曋七风风火火地下界,青夜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望着曋七离去的方向,修长干净的手指抚上方才被曋七搀扶着的衣袖,眼神不似往常那般清冷,却蒙上了一片少有的暖色。   这时候,琼夜殿外巡逻的侍卫发现了伫立在那里的青夜,先是警惕地对着那个背影道:“何人在此?”   待青夜缓缓侧身,顿时吓得不知所措,齐刷刷跪了一排,“不知是殿下,冒犯之处还望殿下赎罪。”   青夜清幽地道:“不妨。”   说着,就抬步要往琼夜殿中走去,才走几步又顿了下来,缓声道:“替我去找老君前来。”   侍卫一愣,“现、现在?”   青夜按住被微风吹起的紫袍,“我想与他下棋。”   侍卫:“是……”   等到老君来到琼夜殿时,已经夜深人静了。   老君顶着睡眼惺忪,强忍着哈欠,抱着从仙岛带来的残局,一晃一摆地走进大殿内,却见青夜合衣端坐在一处,没有一丝动静。   老君摸着胡子,笑意浓浓,“殿下怎么想起找我下棋来了?”   青夜微微侧身,让出一处叫老君坐过去,方出声道:“今日我去三梵之地,被魔尊伤了眼,你且瞧能不能治。”   青夜随意丢出一句话,却叫老君颤了三颤,手中的棋盘全都抖散了,连尊称也忘了,“你……你说什么?”   别说被魔尊伤眼,就是魔界十二君,任意一个侵害天界仙家的魔力都会增倍,就好比仙家的仙气也同样可以抵制魔界瘴气一般,然而三梵之地,本就是瘴气集中之地,仙家进入,必用仙气护体,自然对于魔力的抵抗能力大大减弱,何况对方还是魔尊。   换做旁人,别说眼睛,只怕性命不保,亏得是青夜,然而老君的神色却没有半点放松。   这般的瘴气,他多少晓得,要想彻底治好,难。   且他还有天帝、西王母等许多人要炼制丹药,若独为青夜一人炼丹,有违天规。   见老君没有回答,青夜没有半点着急,平淡地道:“能治就好,我不着急。”   老君摸着胡子,重叹一声,“若要痊愈,并非不可,只是这些丹药所耗巨大,且颗颗珍贵,早已被西王母与各处仙君要去,实难尽快替殿下医治……” 作者有话要说:   ☆、蒙面少女(二)   老君顿了顿,又道:“不过若是让帝君去与天帝说,只怕天帝也会同意的,只是我从未碰过被魔气浊眼的病事,只怕要练起丹来,没想象中易啊……”   “既治根的丹药难练,何苦去求些治标不治本的丹药,还扰了天界正常的供给。”青夜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地好似在谈论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论一般人,听见自己的眼睛不得容易治,且连先例都没有,不昏厥过去也会捶胸难过一番,奈何青夜不是一般人。   他听见棋子落地的声音,微微侧头,语气中倒是有些惋惜,“可惜了残局。”   老君又是一叹,“殿下倒是好心态,此事若叫帝君与天帝晓得,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许整个四海八荒都会抖三抖。”   老君这话没有夸张。   青夜打小开始,就是四海八荒的传奇人物。诸事尔尔就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不说神魔妖三界对青夜的名字都晓得,单是刚出生没多久的仙肉团子,在战事绘本里也能晓得青夜的英勇。   撇去帝君儿子一身份,单是青夜的名号,天界没有人不礼让三分,更别说他与天帝的独子风华还处得颇好,是以天帝视他也算半个儿子,能叫青夜受伤,这近六千年来还未听说过。若非这魔尊趁着青夜去三梵之地偷袭他,只怕这会是天界一个传奇吧。   老君感慨之余,就听前面传来青夜的声音:“今夜请你来,便是劳你不要说出去。”   “殿下言重了。”老君微微躬了躬身,又摸着胡子蹙眉道:“可这是为何?”   青夜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只吐出两个字,“丢面。”   事后许久,老君才晓得青夜的用意,以神魔两界的关系,一个是魔尊,一个是帝君之子,若是打起来,必定牵扯甚广,如此一来,不说数万年来面上的关系维持不了,就是神魔两界好容易平息的战乱也必重新开战,又是何苦。   并且还有一层意思叫老君琢磨,那就是以青夜的行事,只怕脸面这东西,于他早就是不相干的。   不管如何,老君当即就对琼夜殿的侍卫下令,自今日起,琼夜殿内外不得有一人,由头是青夜要闭关静修。   一个从娘胎出来,就未曾闭关修炼的仙,还是一个众人眼中骁勇善战、法力无边的仙,竟说要闭关静修,一时间,轰动了整个天界。   有人说,青夜殿下是去了三梵之地后看上了里面的女子,自此夜不能寐。也有人说,青夜殿下遣开众人,是要逃避一干女仙与女魔的骚扰。总而言之,离不开女子,离不开风花雪月。   确实,以青夜这样的模样,千岁里不曾有过任何纠缠的女子,叫哪个女子听了都不免更加心仪,更曾听过,有些模样清秀的男子,也自动寻上门去,为的就是觉着青夜不大欢喜女子,于是毛遂自荐,谁知没亲近分毫,已经被青夜甩了出来。   然而这消息传到崇吾的曋七耳中,却没有他人半点的八卦之心,反而有些忧心。   与她说八卦的曲斓不晓得实情,便继续激昂地道:“你说那青夜殿下,该不会直接在殿里就藏了个美貌女子吧?”   曋七愤愤不平,拍掉曲斓要伸来抓瓜子的手。   “哎,你干嘛呀?”曲斓不明所以。   曋七忍着,“这瓜子不新鲜。”   曲斓微顿,她头一遭听说瓜子还分新鲜不新鲜的,也没太在意,继续道:“不过天界那些上仙的事儿,谁说得准呢,搞不好人早就相中了姑娘,咱们这胡猜着,改明儿娃都出来了,咱们也就只有干瞪眼的份……哎你干嘛踢我啊!”   曋七:“有虫子。”   曲斓:“……”   曲斓拿起桌上的茶壶沏了一杯茶,缓悠悠拿起来喝了一口,又想起了一件事儿,道:“你什么时候回学堂,夫子这几日面色可不好,若被他揪着你逃学,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曋七深深叹了一口气,她的一门心思都飞到天界的琼夜殿去了,哪还有心思上学堂。   昨晚她回到崇吾,摇身一变,把衣裳变得崭新,方才敢回,谁知她一踏进大厅,果不其然瞅见曋渊坐在那里等着她,见她阿爹一脸深沉,且阿娘不在,料定是被曋渊遣回房的,目的是要好好与她说教一番,便忙开口求饶撒娇,却是不顶用,被说了好一通才回房,却被下了禁足令,每日除了去学堂外,只能呆在崇吾中。   这让想要去天界瞧青夜的曋七更加决心逃学。   然而她不会驾云之术,除了去学堂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   原本她还是可以以飞身之术慢慢向天界而去,可惜昨晚她回房之后,一直隐隐作痛的腹部涌上一股暖气,忽的从喉咙吐了出来,那黏糊血腥的气味,就是现在曋七回想起来,也觉得有些难忘。   这是她第一次吐血,没想到血是这样的味道。   想来也算是她的舍利子发挥了些作用,至少能叫青夜醒来,否则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睡了一觉醒来,也没觉得腹部疼痛,估摸休息一段时日也就没事了,只是不知青夜的眼疾有没有的治。   她阿娘一早起来,见曋七气色有些苍白,以为是昨晚挨曋渊的骂了没休息好,隧做主替曋七请了一天的假,让她好好休息,莫要生了病。   尘世间的凡人总以为,成了仙就可以无痛无病,长寿安康,享受永生之乐,殊不知其实仙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病痛灾难,不过是住得比凡人高些,行得比凡人远些,打架比凡人强些罢了。   于是今日,曋七便呆在了崇吾,直到放了学堂的曲斓来看望自己,方才解了解闷,没想却听到了青夜遣散了琼夜殿侍卫独自一人静修的消息。   这厢听了曲斓的话,曋七脑中灵光一闪,忙不迭问:“夫子现在可有事出去了?”   曲斓愣愣地摇头,“自从帝君取消了事宜大会,夫子就成日闷在山谷里,没出过学堂。”   曋七提着步子就要往山谷走去,临行前又回头与曲斓道:“替我与阿爹阿娘说一声,我去上学堂。”   曲斓愣得更厉害了,却是摸不着头脑。   待曋七赶到山谷时,天已经渐渐暗下去了,可以见到学堂后冒出的阵阵炊烟,料想夫子此刻应该已经合家开饭了,心头却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欣喜,且怕一耽搁就忘了,于是便一鼓作气地往夫子家跑去。   瞅着白烟冒起,曋七一把敲开了门,热情地打着招呼:“夫子,学生有事请教……”话语一噎,竟被这炊烟缕缕迷了双眼,有些惊骇。   当然,比她更惊骇的,当属此刻坐在木桶里搓着背的夫子。   “啊!!”   “啊!!!”   山谷中,一时响彻云霄。   待夫子的妻子甚是贴心地为夫子处理好一切后,夫子这才红着一张老脸,合着衣服踱步朝曋七走来。   “咳,”夫子清了清嗓子,“找我什么事?”   曋七忙行了行礼,客气地解释:“学生有事想请教夫子,来到山谷见炊烟了了,以为夫子在用膳,谁知在泡澡,无意撞见,真是罪过罪过。”   夫子本来好些的脸色,又红了红,一口气有些顺不过来。   曋七觉得自己这番解释很是合理,且用词准确,想起自己是有求于人,若是得罪了夫子,必定学不得驾云的法术,从而去天界看望青夜,便又开口补了句:“不过夫子桶中的花瓣甚多,学生确实什么也没看见。”   夫子的脸连同脖子,红得直发烫,见曋七还有要说下去的趋势,厉声道:“说正事!”   曋七诺了诺,“学生想要学习驾云之术。”   “哦?”夫子正色瞧了瞧曋七,又瞧了瞧外头的天,也没觉得天色大变,又不确定地问:“曋渊仙人不是派人传话,说你有些困乏,在家休息一日,怎的这个时候反而跑来向我学驾云之术?”   曋七毕恭毕敬地道:“夫子之教,学生一日不学就倍感难受,所以此番前来。至于学生的驾云之术,实乃家父心头一大病已,所以学生特意来学,学堂上终究学得慢,不知夫子可否开导一二。”   如非为着青夜,别说特意前来学习,就是学堂上夫子教,她也不一定会听进去。   想想,曋七不禁为自己叹了叹气,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谁知夫子一听曋渊的名号,以为是曋渊叫曋七连夜过来学的,于是不敢敷衍,且曋七在他眼中,大抵就是个贪玩儿的主,如今能这番认真学习,他自没有打发的心了,便故作低吟了几声,点点头道:“好吧,你既不怕吃苦,随我来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   ☆、蒙面少女(三)   之后的整整五日,曋七都是在学堂度过的,不说曲斓,就是曋渊夫妇也觉得甚是纳闷,唯有曋七认认真真地学着,让夫子十分感动,竟也忘却了那晚沐浴之事,专心致志地教起曋七来,第六日,曋七总算是学有所成了。   踩着脚下晃晃悠悠的云朵,曋七试着从学堂飞回崇吾,又从崇吾飞回学堂,只用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   夫子仰着头,频频点头,“不错,学得倒快,只是瞧你气息不稳,驭云稍显轻飘,可是前些日子告假的问题?”   曋七落地就忙摇摇头,噙笑道:“那是我阿爹小题大做,不碍事的,一点小毛病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夫子点点头,“那你且自行练着,晚间我再来看看。”   “那个,”曋七踌躇着开口,“我阿爹说,万事不如实练,如今我已粗粗学会驾云之术,不若夫子就放手叫我试着飞远一些,我也好知道自己的问题所在……如何?”   夫子有些犹豫,“这……”   曋七恭敬道:“我阿爹还说,夫子教导必定晓得实练与空话的差别。”   夫子轻咳一声,“既然如此,你便去吧。记得莫要飞得太远,小心从云上跌下来。”   曋七内心欢喜,面上却从容应下,待夫子后脚一走,她就爬上云朵,疾疾飞往天界的琼夜殿。   这么多年,曋七也不晓得真正的爱情滋味是什么样的,也不晓得她这样子对青夜究竟算不算得是爱,可她清楚知道一点,只要关乎青夜的消息,她就眼巴巴的想知道,想见他,脑海中就有他的模样,见到他受伤,曋七唯一想的就是他能痊愈,不管用尽什么方法。   原以为回到天界,至少老君会照顾青夜,让他眼疾康复,谁知竟传出琼夜殿一个侍卫也没有,青夜要静修的消息,她晓得,必定是老君治不好他的眼疾,他有些萎靡了。   凡人都是这般,尤其是之前地位特别出众的,“砰”地一下从高位摔下来,就会特别沮丧,特别不想见人,如今青夜这般行径,在曋七眼中就是如此。   当曋七驾着朵小白云歪歪扭扭地到达琼夜殿时,她十分谨慎地拿出备好的手帕,往脸上一遮,方才有胆子的继续往里头走去。   这般谨慎,是有缘故的。   她如今是瞒着她阿爹上天界来的,她阿爹尚且不晓得她来过天界,若是撞见,她少不得又得挨一顿训,且于青夜,她不晓得其中状况,若是他休息这把日后,能迷迷糊糊瞧见个人影,那该如何是好,她断没有勇气与他对视着说话,用曲斓的话,她就是有些孬。当然,或许是因为曲斓还没遇上个喜欢的,指不定比她还孬,隧也没太往心里去,就这样蒙着一张脸,猫着身子往琼夜殿里头走去。   此行一趟,她就是想瞧瞧青夜,若他萎靡得有些厉害,她就给他些鼓励,断不能叫他自裁了去。若是并无大碍,她远远瞧上一眼也好,至此继续桥归桥路归路的暗恋着。   琼夜殿内,果然如传言一般,一个侍卫也没有,连侍女仆人也尽数全无。   忽的脚下踢到了什么,顿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曋七忙吓得捂住了嘴,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是盘子盛着的饭菜,除了被她踢的汤洒了一点出来之外,剩下的分文未动。   曋七当即心头一沉,看来青夜不是一般的消沉,竟连饭也没有吃,这么一想,曋七心头更加软了,冲冲往里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青夜居住的地方。   打量着殿内的布置,没有雕栏画栋,没有金碧辉煌,只有竹影斜斜,后院隐约可见株株桃花,还有一丛丛的萱草,迎着风轻动,一切显得十分自然,根本不像是个殿下居住的宫殿,却无任何违和感。   “谁?”一声清冷的嗓音自后响起,曋七一颗心又被吓得吊了吊,待转过头发现是青夜,方才想要一鼓作气安慰他的话,一下子溜没影了,只呆呆地站在那里。   青夜依旧是穿着紫衣,却一头青丝倾泻而下,赤足而立,这还是曋七第一次瞅见这样的青夜,减少了距离,多了分淡然,也多了分随和。   青夜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眼睛看着曋七的方向,目光有些清淡。   曋七哽了哽,觉得自己此刻十分没出息,“听说殿下静修,过来瞅瞅。”   青夜的目光在听见此话时,目光极其轻微的缓了缓,“是你。”   曋七听了这话,有些不知如何答应,便点了点头,想起青夜瞧不见,忙补到:“对,是我。”   青夜道:“你不是说你不会驾云?”   曋七咕哝着:“我现学的。”   “哦?”青夜微一挑眉,似乎有些吃惊。   曋七方要脱口“别瞧不起人”,后又看到青夜一张无害的脸,觉得他或许没有这个意思,想起自己此时是来探病的,不免矜持了些,轻声回了个“恩。”   青夜的面色十分和煦,仿佛对这样的回答颇为受用,“既是如此,就劳烦你帮个忙。”   曋七微微错愕:“啊?”   当曋七跟在不急不慢的青夜身后来到内室时,曋七咽了一下唾沫,没有多余的摆设,简简单单却不失大气,淡淡的檀香味回荡在屋内,四周垂幔挂起,十分宽敞,一眼可以瞧见庭院的竹子和草丛,连带大门的情况也能一览无余。瞧瞧,这就是青夜的屋子,睡觉的屋子!她进来了,大摇大摆地进来了,一时间,曋七挺起了胸膛,走路也有些气势了。   前方的青夜突然驻足,叫曋七一不留神地撞了上去,脸不由红了红,却装着无事,“这地方太窄,走着走着都能撞上,殿下赎罪。”   青夜嘴角淡淡向上扬,“无碍。”   “不过殿下这屋子实在有些别致……”曋七琢磨着语言,“若是在这里换衣服泡澡,不是……会着凉么?”   曋七本意是:若是在这里换衣服泡澡,不是会被人看光么?然而她一直记得要矜持,于是换了个说法。   青夜晓得曋七的意思,“我设了结界,外头是看不到里面的。”   曋七一愣,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果真瞧不见里面的任何光景,难怪方才她从门口向里头探去,除了见到竹子与后院的桃花之外,什么也没有瞧见,不禁喜出望外,觉得这个结界甚是神奇,便又窜回屋子,又走了出去,一来二回,十分欢喜。   却不想在她第五次溜达回屋时,转身刚要走下去,后领就被一拽,直直被青夜拎了起来,一股脑待到石玉桌前,“啪”的一下松手,准确无误地把曋七带到石玉椅上。   曋七煞有介事地转身,伸直手朝青夜的面前晃了晃,又晃了晃,只见他确实瞧不见,不免有些捉急。   这不是欺负人吗?   “你当真一点儿也瞧不见?”曋七见青夜清风拂面,好不自在,更是狐疑。   青夜面不改色,“你这是在戳人伤疤。”   曋七一哽,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青夜紧接着又道:“好在我随性,你且无需内疚。”   曋七本涌起的一次愧疚,瞬间荡然无存。   见玉石桌上有一摞纸,搁着一架笔,一旁又放着数十本厚厚的佛经,不禁有些困顿,“这是?”   青夜“哦”了一声,“有劳你抄录一份。”   曋七微骇,不说这些佛经,就是随意其中的一本,诸如《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妙法莲华经》,她都是从来不翻看的,佛法课几乎从未修过中等的水平,也就不用提里面的内容她是否熟的了,如今竟要她抄录一份,不得要了她半条命。   于是,曋七第一次勇敢的对青夜说出了心声,“我是来探病的,不是来做书童的。”   青夜没有着急,只是缓缓开口,“你来瞧我眼疾是否痊愈,对不对?”   曋七应道:“正是。”   青夜道:“可我如今看不见,反而要抄录佛经,这算不算叫我病情加重?”   曋七犹豫道:“算是。”   青夜:“那就有劳你代劳了。”   曋七:“……”   曋七都不晓得是如何被青夜绕进来的,总而言之,她是坐下来替他抄录佛经了,而自称是“病患”的青夜,却悠闲地坐在一旁,喝着茶,一点儿没看出是个有眼疾的人,若非曋七亲眼见到他受伤了,只怕以为他是骗人的。   在抄录了三页后,曋七已然花了眼,她从数十本佛经中探出头来,“这是谁叫殿下抄录的,他不晓得殿下不适吗?真真是太过分了。”   叫青夜抄录的人过分,叫她替抄录的青夜更过分。 作者有话要说:  一些疑惑的事情,后面会解释,并非作者含糊其辞,佛曰不急不急~ ☆、朝夕相对(一)   座上正在添茶的青夜顿了顿握着茶壶柄的手,忽的有所悟,“我忘记告诉你,我看不见的事没有同别人说过,除了老君,便只有你。”   曋七听了顿时动容得不行,感觉心都飘了起来,她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青夜没教其他人晓得,却不怕她晓得,一时间不能自持。   青夜接着道:“这佛经抄录的事,是我父君交代下来的,无法推脱,所以若是方便,你可以每日来抄录,一月之后交出便是了。”   听闻青夜连帝君都没有坦白,曋七不禁更加动容,又闻自己可以日日前来,只差没有捂嘴哽咽,一时间十分卖力地替青夜抄录佛经。   可一转眼,曋七又有些困惑,抬头问道:“殿下的眼疾就没得治?连老君也无法吗?”   青夜道:“洗眼也需要时间。”   半晌的交流下,曋七方才悟出这话的意思,是青夜的双眼教那魔尊的魔气浊了,致使双眼失明,无法看见事物,一般人只道会被浊气贯了心脉而死,然曋七说过,青夜非一般人。所以他幸免于此,不过双眼之疾,老君尚无药可治,只待多练练丹药,瞧瞧情况,再做对策。   是以青夜所指的“洗眼”。   曋七觉得,像青夜这般遇事皆淡然处之的性子,是十分好相处的,至少在十万火急之下,他仍旧可以与你悠闲品茶,仿若一切都不关他的事,若是嫁给他,必定小日子过得极为风趣和风雅。   除了稍小的脸皮厚。   于是曋七一边抄着佛经,一边心头暗自腹诽,该使什么样的手段才能骗得青夜到手,用强是断断使不得,扮弱不一定谁赢,且青夜未必吃这套,不禁越想越头疼。   她也想过,若是此间她表现出对他的不离不弃,会不会教青夜有所感动,从而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待他痊愈,就会发疯似的想要看她的容貌,然后再以身相许,对她爱得至死不渝。   挑眉瞧了一眼此刻坐在窗边的青夜,只见他一手握着茶杯,对着虚渺的热气惬意地吹着,然后惬意地茗茶,便收回了这样的心思。   她忽然十分好奇有什么事能叫青夜神色大变,她特别想要瞧瞧他脸色煞白踱着小碎步捉急的样子,然她晓得,就算天界塌了,他也会是这般的面不改色,神韵悠闲。   说到天界,曋七顿笔道:“既然老君也无法立刻治好殿下的眼疾,为何不与天帝说?我听我阿……一些仙人说,天帝法力无边,保不住他挥一挥衣袖,殿下的眼疾就得愈了。”   青夜饮尽茶,把玩着茶杯,悠悠然道:“若真如此,老君饭碗岂不难保。”   曋七顿悟地点点头,又觉得青夜说的不无道理,若天界什么仙家的病都可以让天帝治好,也就无需炼丹的老君了。   一时间,不免又有些惆怅起来。她总以为,神仙不似凡人那般脆弱,受点什么伤都是无伤大雅的事,可如今见青夜这般,她恍然觉得,他或许是有些孤独的。   若她受了伤瞧不见,整个崇吾都要被她搅得天翻地覆,单她的阿爹阿娘,就担心得上串下跳,可是青夜,她虽没有听他亲口说为何要隐瞒眼疾之事,但她晓得,他是不想被人替他担心,而他自己却压抑着所有的心绪,望着琼夜殿简单的摆设,曋七突然觉得,比她大近三千岁的青夜,这些年来过得又是怎样的生活。   自她被他救了之后,她总是打探着他的消息,可是从未听见青夜好玩离了天界的传闻,大多数,青夜都是呆在琼夜殿中,偶尔与天帝之子风华神君见见面,似乎没有其他消遣了。   这么一想,不免更加惆怅。   直至晚间,她才停下笔来,面对数十本佛经,她今日的成果不过寥寥数张纸,觉得青夜许她一月还有些少了。   她曾想带几本佛经回去,叫曲斓分担分担,都说团结力量大,然而想起这是青夜要她帮忙的事,不知怎的,就算曋七再讨厌佛经,也想要亲力亲为。于是她向青夜辞行时,就定了每日来的时辰。   “每日午后到傍晚的时间,殿下应该没有沐浴更衣的习惯吧?”因此前撞破夫子沐浴,曋七对这个不免有些惊恐。   青夜微微挑眉,“你想伺候我沐浴?”   曋七撇到青夜白皙的双足,一时有些脑充血,脑子里想起故事本里教徒对教主表决心意时说的话,振振有词道:“天地可鉴,绝无二心,若有非分之想,天打雷劈。”   见座上的青夜没有搭话,曋七躬了躬身,转身就要离去。   “对了,”青夜唤住了曋七,单手支颐,认真地问:“我还不晓得你的名字。”   曋七微怔,刚要脱口道出名字,又觉得有些不妥,因从未干过偷鸡摸狗的事,这番偷偷上天界,又偷偷呆在琼夜殿与青夜一处说话,不知怎的,她竟有种偷情的错觉。隧即使青夜看不见,她依旧蒙着面。   想了想,曋七答道:“小花。”   诚然,她也并没有撒谎,儿时她还小,却十分调皮胆大,时常爬到树上去摘桃花,想要她阿娘给她做桃花酿,没曾想竟从树上摔了下来,那树原是菩提老祖家的,她阿娘与菩提老祖在一方说话,忽的听到惨叫,跑来已为时已晚,见曋七胳膊摔折了,不免一阵慌张,好在是仙体,个把日就无碍了。   菩提老祖笑着与她阿娘说,虽是神仙,然而与凡间的孩童并无异处,不若取个贱名,不仅好养活保平安,也给仙家的生活增些人气,虽在当时的曋七听来,觉得甚是无趣,然她阿娘却记上心头,回去就与她阿爹定夺了番,曋渊也是对曋七颇为头疼,隧就以桃花的“花”字为名,取字“小花”。   除了曋渊夫妇外,曋七从未与其他人提过这个名字,包括曲斓,因她觉得,这个名字与她英勇的形象不符,说出去实在有些丢脸,今次青夜问起,她说了这个名字,竟也没太觉得丢份。   青夜轻呢着重复了一遍,没有说什么,只是唤她把外头的饭菜吃毕再走。   曋七方才想起殿外中央放着的食物,举足的脚又顿了顿,回头苦口婆心地道:“虽然殿下眼疾未痊愈,但是也不能如此颓废,这一日三餐且还是要吃的,若是又饿出了毛病,只怕……”想起夫子日日说的珍惜时光,别以为神仙日子长,就可以浑浑噩噩地过,又道:“莫耽误了青春。”   青夜平平淡淡的张口:“我只是嫌饭菜太难吃了。”   曋七微愤:“那还叫我去吃?”   青夜道:“若我饭菜留着,只会叫人起疑心,若我眼疾之事传了出去,只怕……”说着,十分恰当地停在了此处,面色有些黯淡。   曋七没出息地又心软了,想着心许人人口味不同,只当青夜挑食,便出了屋子帮他把食物吃了,谁知食物一进口,就算是一整天没有进食的曋七,也无法忍受这般重口味的菜色,哽咽间差点没有吐了出来。   琼夜殿,不应该说天界能有这样的厨子,也是一个奇谭。   曋七几乎是强撑着,把这些菜都吃了下去,待她脑中忽然闪过一个问题,重重咽下最后一口菜,又走回青夜的屋子,瞅见青夜一动不动地坐在方才的位置,似乎晓得她会再回来,先开口问她:“如何?”   曋七一脸菜色,“确实难吃。”   青夜露出一副“我没骗你”的神情。   曋七接着问:“设若我没有来探病,那殿下这饭菜该如何处理?”   青夜道:“自然是倒掉。”   曋七道:“那既可以倒掉,为何殿下还要我吃?”   青夜:“不想浪费食物。”   曋七:“……”   兀自回了学堂,曋七只觉得自己累得有些像哮天犬。   天色已暗,学堂也已散了学,见后院又冒起了飘渺的烟,曋七便十分体贴地没有走进去,而是在门口喊道:“学生已经回来了,今日飞得甚远,发现驾云之术没什么大问题,特向夫子道谢几日的教诲,晓得夫子在泡澡,就不进去了,学生告退。”   喊完之后,曋七心头也算放下石头,驾了朵小云又飞回了崇吾。屋内本在侍奉今日前来探亲的丈母娘的夫子,一下子从饭桌上跌了下来,一边的丈母娘立刻黒沉着脸,重重放下碗筷,责问道:“外头那小姑娘是谁?莫不是你在外头有了新欢……”如是说了许久,差点没带着夫子的妻子回娘家。   夫子哭丧着一张脸,心头无限哀怨。   次日,曋七一大早就驾着云朵,带着厚厚的佛法书,准时地到了学堂,待曲斓晃晃悠悠地进了学堂,差点没吓得以为见鬼了,还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确认那原本一直空着的位置,今日却坐着曋七,觉得有些变了天。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画手阿满画的青夜,棒棒哒~    ☆、朝夕相对(二)   曲斓摇晃着步子坐到曋七身边,目不斜视地望着她,“你阿爹叫你来的?”   曋七摇摇头,努力地做着课堂笔录。   曲斓又望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簿子,晓得曋七一早就来了,且还没有趴着睡觉,更让她想不到的是满满的笔记,叫她有些无法接受,隧试探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叫你受了刺激?”   曋七又是摇摇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佛法书画着重点。   曲斓又问:“那便是你被夫子穿小鞋了?”   这次曋七连摇头都不摇头了,专心致志地咬着笔头,不时恍然大悟,蘸了点墨水继续奋笔疾书。   曲斓柳眉蹙得愈深,这时夫子从门外走进来,神色十分憔悴,叫曲斓见了又是一阵惊讶,自她上学堂以来,还从未见过夫子有如此深的眼圈,不禁多瞧了几眼。   夫子面色有些萎靡,方放下佛法书,就见不远处有两道炙热的目光盯着自己,抬头迎去,却是曋七那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是以有些惊骇地四下瞧了瞧,断定自己的丈母娘不在后,方才轻咳出声,开始上课,故意避开曋七的目光。   直到午间下课,夫子麻利的收拾好一切东西,就呲溜一声没影了,原是他瞧见曋七拿着本厚厚的佛法书,正要向他走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夫子没等曋七起来,已经往后院跑去了,“嘣”地一声关紧了房门。   这叫方抬眼就瞧不见夫子的曋七有些困惑。   这叫把这一切都看进眼去的曲斓十分困惑。   见曋七抬脚就要往外走去,曲斓一把拦住了她,“今儿个到底怎么了?还是昨天发生了什么?怎么瞧你与夫子都怪怪的?”   曋七本要去往琼夜殿瞧青夜,见曲斓疑惑地问她,便也宽慰道:“前些日子我唤夫子教我驾云之术,昨日方学有所成,就出去玩了玩。至于夫子,许是与你一般,见我专心佛法课,有些不大习惯吧。”   曲斓插着腰,一副“从实招来”的模样,“那你且说说,为什么突然对佛法这么感兴趣?”   曋七道:“谁对佛法感兴趣,我只是想把佛法瞧个通透,方便我抄……吵架的时候可以与人讲佛法道理,谁晓得这么难,便打算佛法课上多认真听听,仅此而已。”   语毕,曋七怕曲斓不信,又补了句“真的”。   曲斓只道近日越来越不了解曋七的所作所为,也无力争论,刚刚开口道:“那午后……”却是被曋七打断。   “说到午后,以后估摸着下午的课我都不上了,有事你就帮我多留意留意,回头我给你带些好吃的。”说罢,哂笑着离去。   曲斓对着她的背影喊道:“诶,你去忙什么?”   不远处,传来曋七飘渺的声音:“练练驾云之术,顺便打个盹儿。”   天界琼夜殿。   曋七方自跳下云朵,就戴上面纱,迈着小碎步往琼夜殿跑去,果真,殿内依旧空无一人,除了主卧里一只光着脚散着发晃荡着的青夜。   似乎晓得曋七果真会来,玉石桌上摆放着整齐的笔墨纸砚,青夜背对着曋七,面朝垂幔之外,闻着院子外竹子的幽香,微微阖眼。   曋七方要开口,目光瞥见本来在殿外的菜盘,今日被端到了玉石桌上,不禁回想起昨日的味道,胃里一阵恶寒。   前头,传来青夜的声音:“怕你抄录太累,日后这饭菜就都由你吃吧。”   曋七打了个哆嗦,“谢殿下记挂,我不累,这饭菜还是殿下自己吃吧。”   青夜转身,面色清俊,声音温和,“小花,莫和我客气。”   曋七微愣,听见青夜唤她的小名,再次很没出息的脸红了,竟一时间忘了应他。   青夜接着道:“而且你既能下咽,就莫要浪费了。”   曋七牵了牵嘴角,“可长久以往,殿下岂不挨饿,所以还是……”   “无妨,”青夜露出一个十分善解人意的神情,缓缓道:“我昨夜也想了这个问题,殿后有个小厨房,食材虽少,然我不挑食,你抄佛法累了,便调整一番,去替我随意弄几道菜也就是了。”   曋七原先的意思是让青夜自己吃了这盘菜,谁晓得不仅搭上了自己的胃,还搭上了自己。   其实对于下厨做菜,曋七倒是不若抄录佛法来得忧心,毕竟她活这么大,擅长的事不多,唯有两件尚能拿得出手,一是吵架,二是炒菜。   所以每次她安抚曲斓,都是用她的拿手菜,也正因为如此,她对昨晚的菜记忆深刻,实在难以下咽。   对于青夜的这番话,她没拒绝,她心头如是想着:倘若一会儿她大展厨艺,会不会叫青夜对她刮目相看?月老的故事本里都说,凡间的女子要想成功抓获丈夫的心,就要用厨艺抓住他们的胃。   若是她想要成功骗到青夜,那么厨艺,就是她迈向成功的第一步。   于是曋七大义凛然的、昂首挺胸地对青夜道:“小厨房在哪里?”   琼夜殿有一个主殿,左右两个偏殿,后面一个小殿就是青夜现在住的,再连着一个后院,四周外遍布桃花,殿内则是郁郁葱葱的竹子和草地,构局十分简单,也没有金玉银器,雕栏画栋,然细细看里头的陈设,不禁叫曋七有些咂舌。   经过偏殿走廊,曋七远远瞧见两个小玉石被搁在走廊左右,觉得这玉石雕刻得也是不错,待走近一看,忽的有些站不稳。   “这、这不是……”曋七蹙眉想了一会儿,恍悟道:“司命册里记载的通灵白虎石!”   通灵白虎石,乃是当初女娲补天时遗留下的一块补天石碎,被当时的上神拣去,磨练成这通灵白虎石,有驱邪镇魔、佑人平安之效,又有上神开光,是难得的法器。   前方的青夜闻声顿住了脚步,侧头看向曋七说的方向,默了一默,“本来搁在偏殿,我嫌它占位置就命人撤走了,原来被他们放到这里来了,倒也还应景。”   曋七略稳了稳胸口的浮气,觉着有些颠覆了她的神仙观。   曋七一直以为,青夜的殿中虽十分大气,终究少了些贵重物饰,略微少了些该有的霸气,如今细细往里走,越发觉得她像乡姑进村,不识真面。   又往里走了走,途径一个回廊,来到左边的偏殿,青夜停住了脚步,身后的曋七有些狐疑,“咱们不是要去小厨房吗?来这偏殿作甚?”   青夜侧身,“这里就是小厨房。”   望着这只比主殿小一些的偏殿,曋七有些喘不过气,青夜口中的“小”,当真是够“小”。   踏足进去,曋七更是觉得她整个神仙观都破碎了。   琳琅满目的蔬菜,丰盛可口的水果,还有养在笼子里的活蹦乱跳的鸡鸭,连同鱼缸里的鱼也活泼得可爱。   这……就是青夜口中的食材少?   身后,传来倚在门槛悠哉的青夜的声音,“我虽不挑食,但太苦的不吃,太咸的不爱,太甜的不喜,太辣的不好,鱼若把鱼刺剔了甚好,荤腥与骚味儿记得盖掉,你便看着煮就是了。”   说完话后,青夜就一个人转头悠悠然回了自己的小屋子过起蜗居的生活,一点儿也不需要人牵着带路,半点都没有磕磕碰碰,一点儿也没有看不见的忧患。   曋七沉默了许久,方从中回过神来,只觉如此付出,若不骗得青夜在手,她势必此生不嫁。   撸起衣袖,曋七就操着菜刀,熟练地干起了活儿。   不到半个时辰,曋七就做好了五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十分满意的她端着菜盘,送到青夜面前。   屋内的青夜不知何时幻化出一张大红木桌,手中把玩着衣尾处的挂饰,像个等娘亲开饭的孩子。   曋七坐在青夜对面,瞅着他拿起筷子,夹了道菜往口里送去。   她殷盼地问:“如何?”   青夜轻抿了抿,又嚼了嚼,直至下咽,方不急不慢地道:“还行。”   还、还行?   曋七做的菜,不说天界,单在崇吾与学堂,吃过的人没有不赞不绝口的,连月老爷爷与司命吃了,都十分欢喜,连连称赞。   到了青夜这,就只有轻飘的两个字,这让信心满满的曋七十分受挫。   然曋七不是个容易被打击击得爬不起的人,她拿起另一副筷子,也要伸去夹菜,忙活了许久,她也确实有些饿了。   谁知青夜用筷子十分准确的、快速的夹住了曋七的筷子,灵敏的叫曋七有些不敢相信,“你吃那盘。”   曋七顺着青夜所指,瞧见那孤零零放在玉石桌上的菜,有些愤愤不满。   隧她开口与他讲理:“这是我煮的。”   青夜不为所动:“那你是在哪里煮的,用谁的食材。”   曋七:“……”   她深刻觉得与青夜说道理,是在自取其辱。 作者有话要说:   ☆、朝夕相对(三)   日子一天天地过,曋七除了白天在学堂学习佛法之外,午后的时光都在琼夜殿度过,晚间飞回崇吾如同累趴的哮天犬。   因着每日都听佛法,曋七对于佛法精进了不少,从一开始的佛法盲到渐渐的熟练,再到现在的几乎不看佛法书就能直接默下来,省去了不少功夫,也叫她从本来十日才能抄完一本佛经的速度,逐渐加快到每两天就能抄完一本,叫她甚是欣慰。   而这大半个月以来,她感觉到身体逐渐好转,仿佛当初用舍利子救青夜所消耗掉的法力已经渐渐恢复,也没有半点头重脚轻的感觉,叫她更是能专心地抄录佛法与学习佛法。   忽然发现,在这大半个月的时光里,她竟已经开始习惯了每日都驾着朵白云飞到琼夜殿来,给青夜抄录佛法,帮他煮煮饭菜,替他吃光盘中菜,倘若这个月抄完佛法,她真不晓得自己该用什么借口呆在琼夜殿,青夜眼疾一日未愈,她便一日放不下心,若是不能再去琼夜殿,她又该如何过回从前的生活。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今日午后,曋七如同往常一般,脚下踩着白云,晃悠到了琼夜殿,带上面纱,朝殿内走去。   穿过主殿,曋七直径就往青夜的屋子走去,心里头想着今日要煮什么菜给青夜吃,前些日子青夜无意间提及想要尝尝玛瑙翡翠羹,她特意去学了学,今日便煮与青夜吃。   转过回廊,走廊的尽头便是青夜的屋子,此时隐约间传来说话的声音,叫曋七脚下一顿,这半个多月以来,她还从未见过琼夜殿除了青夜之外还有人在的,是以她从之前的战战兢兢,到现在的从容自若,如今乍一听见有其他人说话的声音,整身兔毛都抖了抖,不禁放轻了脚步,悄然凑近,想瞧瞧究竟是何人来琼夜殿找青夜。   一靠近屋子,曋七就看清了来人,不禁愣了愣。这与青夜谈天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君。   因青夜的屋子几乎都是垂幔,只有朝门的一面有墙,曋七踮着脚,还没稳住身子,里间的话就轻飘飘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殿下这眼疾,我回去翻了许久的记载,也与诸人商议,只怕是要炼制些新的丹药,试试效果,再依照殿下的情况,从长计议。”   老君缓缓说着,曋七听了,不觉心里头一凉,她原先一直觉得青夜的眼疾不是什么大事,后来听青夜清淡的提起,也以为只是有些费事,可如今听老君这般口气说出来,曋七晓得这眼疾的可怕。   倘若青夜一辈子都瞧不见了,他定会难受的,他一难受,她也高兴不起来,如果可以,曋七真想大声地告诉青夜,她心里头是从不嫌弃他的,只消他不嫌弃她就好。   转念一想,手伸上蒙脸的纱巾,若青夜的眼疾治不好,是不是他就再也瞧不见她是什么模样的了?曋七忙愣住,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这般想法十分幼稚和肤浅。   “无妨,不过既快不了,父君与天帝那里,就劳烦老君多担待些,瞒住一时是一时。”青夜清淡的声音,叫曋七自神游中恍惚了回来。   “殿下言重了,只不过……”老君为难地道:“今日我听天帝在与帝君商量,说是魔界近日有些猖獗,天帝的意思似乎是要让殿下下界去平息魔界猖狂的气焰,就算咱们以静修为由,然骗得过一时,却不是长久之计,我担心帝君终究会怀疑殿下的……”   青夜似乎在想着什么,半晌没有出声,老君微微叹息着,也没有动静,叫外头听着的曋七越发着急,却又不敢冲进去问老君究竟如何能快速治好青夜的眼疾。   默了许久,轻淡的声音再次响起,“莫约多久?”   老君愣了愣,忙理解了青夜的意思,道:“快则数月,慢则数年,最差……”老君没有往下说,可青夜与曋七都晓得这意思,最差莫过于永远看不见东西。   屋内,又是一片寂静。   良久,青夜道:“我能瞒多久是多久,父君也是明理的,倘若真被发现,天魔二界的关系也不会就此动荡,若真的治不好,对外只消说我静修走火,误伤了自己便是。”   老君点头惋惜,“哎,若真这般,只好如此了。不过殿下莫灰心,总是有很大的康复机会的,哦对了,这半月我命人给殿下送的饭菜,殿下一定要按时吃了,那里头掺合的丹药虽不是专治眼疾,却有大补元气的功效,殿下此番受了魔气浊眼,其他丹药都不吃,这补气的膳食总得多吃些的。”   青夜轻点了下头,却听屋外忽的传来一声轻微的磕碰声,老君慌神间喊道:“谁在外头?”   此外是再没有动静了,恍若那轻微的磕碰声是幻听一般。   青夜语气平静地道:“我养的一只兔子。”   老君微微吃惊,“殿下何时有这个豢养之情?”   青夜道:“无聊之时。”   老君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觉得这个殿下的行事确实古怪,就连患了眼疾依旧叫人捉摸不透,便也没太多想,恭敬道了几句就退下了。   直到老君走后许久,曋七还窝在竹林里没有出来,青夜也没有出来喊她,只是依旧光着一双脚,十分有雅气地自己与自己下棋。   回想着方才老君的话,曋七的脑筋前所未有的灵便,她惊讶,她十分惊讶,当心头自己被自己提点一番后,更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若是叫老君这般说,青夜早就晓得饭菜里有补药,然他却叫她吃了,是因为他晓得,那日她拿出了自己的舍利子,输了真气救了他?难怪她这些日子恢复得这么好,她还以为是自己身子硬朗,年轻有活力,原不曾想到竟是饭菜的功效。   此番细细琢磨,曋七竟琢磨出青夜的几分良善出来,心头十分动容,方才又听他说养了只兔子,更是心头一怔,激动中带着惶恐,兴奋里透着紧张,是被他察觉了什么,还是他一早就晓得她是当年被他救下的那只兔子?   每每到节骨眼儿,曋七的智商又是个硬伤,她又十分不擅长纠结,想不出结果,就直接去问人答案,今次也是如此。   她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挺直腰杆,朝屋内走了进去,瞅见青夜下棋下得正欢,似乎到了忘我的境界,连她进来也没有抬起头。   曋七觉得这问题有些尴尬,若全是她的多想,岂不十分丢份,于是十分果断地揉了下鼻子,咳了声道:“方才,我都听见了,你……晓得我……”   青夜一语不发地继续下着棋,曋七决定鼓起勇气,隧直言道:“你是不是晓得我受伤了,所以才把饭菜给我吃的?还晓得我……”   青夜轻轻抬头,目光对向曋七说话的方向,“别以为以受伤为借口就可以不煮饭不抄录,既是来探病的,就得有始有终。”   曋七有些疑惑,青夜又语气平缓地道:“我饿了,小花。”   每次青夜略带低沉地喊出她的小名,曋七总是会没出息地脸红,然后没出息地应他的要求,此番她着实在心头为自己的多情而难为情,又为青夜这番的作为而有些微怒,但最终还是说不过青夜,垂头丧气地去小厨房煮饭。   在她转身的瞬间,棋盘上的落子顿了顿,青夜的眼角久违地往上扬了扬。   虽然青夜并不是为了她受伤而叫她吃饭菜,但是自从那日之后,曋七心头也没有再反感吃那盘饭菜,甚至觉得那盘饭菜不似前几次吃得那般难吃了。   不知不觉,一个月就要过去了。   曋七一边抓紧速度抄录着佛经,一边认真学着佛法,竟然在昨日的佛法大考上得了第一,不仅叫夫子惊叹,曲斓也惊叹得不行。   今日,是曋七一月之期的最后一日,只消把今日剩余的抄完,她这“探病”也算圆满了。   不知怎的,今日曋七踩着白云前往琼夜殿,竟有些隐隐的难受。   曋七抬头仰视天幕,她一般很少感叹,又因自己时常上天界,所以很少抬头看天,此番只觉得连天空都有些灰蒙蒙的,望着遥遥无尽的天顶,曋七很有感触地叹了一叹,想着明日就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万一日后青夜忘记了她,说不得日后二人是再也不会相见了,离别是少不得的了。   想起青夜从未见过她的样子,她也未曾告诉他自己的身份,连同当年的救命之恩,她也没有提起,明明喜欢了他好多年,可却连表白都不曾有过,曋七不免更加惆怅。   这么耸拉着脑袋,曋七就来到了琼夜殿。绕过前头的大殿,一进青夜的屋子,却难得的看见青夜躺在床上,竟是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情染相思(一)   这并不是曋七第一次见到闭眼的青夜,那日他昏倒在她眼前,某种定义上也算是睡,然却不比如今眼前的模样。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曋七好歹晓得些青夜日常的动作与神情,平日里,因他透着股闲散的神态,那绝美的面容上多了份随和。那日他昏过去,双目受了魔尊浊气,面色微暗,眉宇轻蹙,有些叫人心疼。而此时,睡着的青夜平和着眉峰,却面无表情,像朵冰莲,更像一个冰雕。   曋七咽了口唾沫,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本来惆怅的心情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其实,她在那年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这个念头就已经萌芽了,在这千年里,她做过不止一次这样的梦,那就是偷偷亲一下青夜。   青夜的唇薄薄的,凉凉的,恍若就像有着魔力一般,见着了就让人想亲一口,不知道亲上去是什么样的感觉。   曋七蹑手蹑脚地上前,屋子里十分安静,她却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咚咚”直跳,几乎要跃出喉咙,这种偷欢的感觉甚好,若能真亲上一口更好。   来到青夜床前,曋七微微俯身,瞅见青夜双眼闭着,睡得十分安稳,看这样子,估摸着是昨晚睡迟了罢。   想起这些日子她眼里的青夜,就算瞧不见,也没有片刻是安静的,几乎每时每刻都能自娱自乐,消遣寂寞,却叫她更加心疼他。这样独自下棋、一人生活的习惯并非一朝一夕就有的,青夜并没有因为眼疾而抱怨过半句,也不曾不适,这便说明了就算他素日里瞧得见,过得也大多数是这样的日子,一个人喝茶,一个人下棋,一个人悠闲,一个人吃饭。   心头略微沉了沉,然再如果多想,也动摇不了她想要偷亲他的念头。倘若今日一别,保不准二人何时能再相见,她的这番暗恋也算是修不成正果了,若途中没能尝到什么甜头,千年后回想起来,她一定觉得此时的自己孬得不像话。为了不教自己后悔,她决定试上一试。   亲吻是一项体力活,偷亲是一项技术活,而想要偷亲中久久地亲吻,就是技术上的体力活。曋七打量了许久,又咽了口唾沫,缓缓俯下身去,对着青夜渐渐放大的脸,然后快速地在他的额头上小鸡啄米一般轻轻地亲了一下,立刻挺直腰杆,屏息佯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床上的青夜依旧平稳地睡着,没有半点动静。   曋七吧唧了下嘴,心里十分欢喜,这是种她说不出的感觉,如果不是怕吵醒青夜,她会绕着屋子先跑三圈再过来。   从前看那些月老的绘本,每次一有接吻的画面,总是会被落下的桃花或者被风吹起的头发遮住,叫她好生着急,想要一睹主人公接吻之姿,如今到了她自己,什么也想不得,满脑子都是青夜凉薄的唇畔,还有亲下去的口感。   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曋七在心头默念着:“这是我的初吻,这是我的初吻……”然后俯下身子,对着青夜的唇,准确无误地轻轻吻了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原本一直睡得安稳的青夜醒了。   曋七受到了惊吓,慌神间咬到了青夜的唇,更是叫她受到了惊吓,忙离了青夜,挺起了身子,空气刹那间一阵凝固。   青夜虽然看不见东西,但是睁着眼比闭着眼来得有气势,叫曋七十分心虚,她其实有考虑过这种情况的发生,因为以从前梦中的经验来看,每每她要亲到青夜时,青夜总是会睁开眼,继而她就会胡诌许多借口,然那终究是在梦中,不比现实,不比现在。   青夜始终一语不发,微微撑起身子,敞开的衣襟露出白皙的锁骨,诱惑万分,面露方睡醒的神态。   曋七挺了挺腰杆,扯谎这种事,首先气势上不能输,于是曋七咕哝了下口水,坦荡荡道:“来时瞅见殿下睡过去了,就过来喊喊殿下,不小心磕巴到了殿下,但我晓得殿下不是个不讲理的人,必定不会往心里去的。”   其实心头她是百般郁结,千算万算,没有想到保留了千年的初吻,就这样仓促没了,若说接吻,倒不如说她啃,哎,一时间翻江倒海,无处话凄凉。   哪知青夜面无表情,半晌道:“我若往心里去呢。”   不是个问句,而是肯定的语气。   曋七一怔,忽的觉得今日青夜的反应很是叫她开怀,原本以为按照青夜的脾性,就算她上去把他扒光了,他也只会淡淡地抬起眼皮,没有任何措词,当然前提是她有本事扒光他。   女子,在爱情上都是口是心非的,曋七也不例外。嘴上说不,可心里头她是一万个希望他往心里去的,借此她也好抒抒胸臆,表表情怀,于是她鲜少的矜持了,“殿下的意思是……”   青夜道:“今日加菜。”   曋七:“……”   曋七突然觉得,喜欢上青夜才是项真正的体力活,心底一股没由来的不乐意冲上她的天灵盖,愤愤然张口道:“今日我是来向殿下辞行的。”   青夜悠悠然“恩”了一声,没有了下文。   曋七觉得有些委屈,不,是十分委屈,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没去抄剩余的佛法,也没有转头就走留给青夜一个背影。   她就是这般性子的人,没有特别出众的脾气,也没有特别坚守的骨气。   半晌,床上的青夜悉悉索索的起来,高高的个头挡住了曋七的光线,淡淡的檀香味迎面而来,曋七一个没忍住,“哈啾”一声,一个喷嚏打破了寂静,叫她更是尴尬,却也依旧挺在那里,作十分愤然状。   青夜因瞧不见,眼眸没有转动,只是莫约晓得曋七的方向,低眉看着她道:“那日老君的话你听到了?”   曋七不晓得此时青夜提这话是何意,还是应声回答是。   青夜接着道:“那你该明白我眼疾没这么快好。”   曋七继续道:“确实如此。”   青夜再接:“你既是来探病的,病人病未痊愈,你若不来,便是半途而废。”顿了顿,又十分难得的用一个词加重语气:“有始无终。”   曋七心头有些多云转晴,“殿下的意思是……我明日还能来?”   青夜平静地点头:“当然。”   曋七本来忧郁的心情顿时一扫而空,觉得青夜虽嘴上不说,然心里必定是舍不得她走的,看来方才那一吻,吻得实在,想毕,曋七不免更是欣喜。   这时,传来青夜悠悠然的声音,“你若不来,谁吃盘中菜,我又该吃什么?”   曋七一语不发,转身就朝小厨房走去,整整一日没有理会青夜。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琼夜殿并没有因为只有青夜而清冷,每日曋七都会准时到,时而给青夜煮煮饭,时而替他整理整理佛经,打扫打扫房间,俨然成了他的贴身侍婢。   不知不觉,青夜的眼疾也有五月有余,期间老君没少送来丹药,然而青夜服后,虽说有些好转,却依旧看不清事物,急得老君憔悴了不少,而当事人却依旧悠哉的在琼夜殿品着茶。   这一日一早,琼夜殿就忽然来访一人,火急火燎地冲进了青夜的屋子。   青夜一听那动静,就晓得是何人,也只有风华敢这般横冲直撞他的琼夜殿。   话说那手持扇子,风风火火赶到琼夜殿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天帝之子风华神君。   风华这几月来想见青夜却不得见,从帝君那里听得青夜在静修,期间还抄录佛法,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然而青夜闭门不见人是真的,于是也没太好去叨扰,且天帝派他下界历练一番,直至前些日子才返回天界,竟凑巧听闻了老君在炼丹房中与侍童的对话,不禁神色大变,连番追问之下,老君才把实情告诉了他,风华惊讶得不知如何是好,最终打算今日一早就来兴师问罪。   一见青夜眼眸无光,面色平静地坐在那里,风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且好好与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不说在青夜的印象里,就是风华自己的印象中,让他担忧且气愤的事少之又少。   青夜斟了杯茶递给风华,道:“技不如人,伤了也是寻常事。”   风华虽气,然能让青夜亲自斟茶的机会不多,还是接过茶杯,“就算魔尊与十二魔君一同来犯,我也不信你会被他们伤得分毫。”   青夜放下茶壶,“我去了三梵之地。”   风华喝茶的动作停了停,没了声音。他晓得三梵之地是何种地方,一般来说,仙人不会随意进去,因里头怨气太深,仙气护体终有度,况且这般魔界偷袭的事很有可能发生,隧没人愿意去,也正因为如此,青夜才被派去办事,没曾想竟也着了魔尊的道。 作者有话要说:   ☆、情染相思(二)   然风华还是替青夜感到可惜,沉沉叹了一口气,“我晓得你隐瞒下来是为了天界与魔界之间的关系,虽帝君性子沉稳随你……你随帝君性子沉稳,但我父君若听此事,不说为了你,就是为了天界的颜面,也势必开战,而放眼天界,能与魔尊魔君抗衡的人,除了你只怕就只有你我的父君了,总不至于叫他们去魔界打架,你这层心思也算细腻,可……你也不能光等老君的丹药啊,倘若他至此练不出,你就叫这眼疾伴你长久?”   说完话后,风华饮尽茶水,才惊觉是酒,一个呛嘴,感觉喉咙火辣辣的,“你几时学会喝酒了?”   青夜也给自己斟了一杯,平静地开口:“刚刚。”语毕,一杯就这般随意饮下,不觉半点异样,又接着自斟自饮。   风华颜面上有些过不去,他是喜欢喝酒的,因他觉得一个男子,尤其是一个男上神,不会喝酒是件丢份的事,且哪个风度翩翩的伟男子不是会喝把小酒的,然而他喝了数千年,依旧提不高酒品,喝不惯烈酒,隧只对外头说自己会饮酒,却从不在外人面前饮过。   并且以往还有青夜垫底,他自是不觉得十分难为情,想着或多或少外人逼酒时,他把青夜往外一推,以青夜的性子,他若不想喝,没人逼迫得来,隧也每次都逃脱了这命运,可此时,一向不会饮酒的青夜竟如此会喝酒,且酒量十分好,叫风华有些微醺。   青夜兀自又斟了一杯,声音平板地道:“我自有我的打算。”   风华默了一默,沉沉叹息。   天界虽然没有一年四季,然也有专门管时辰的仙君在,否则一年四季都是白昼,仙人又随日月同在,这般日子如何过得,所以也与凡间一般,设了晨昏冷热。   凡间如今正是入秋时节,清清冷冷的,除了农田村庄热闹非凡,其余的地方皆是懒懒散散的,一年之中,接近入冬时分,是人们最懒惰的时候,又要准备年末的年货,又要准备过年的置办,出海的出海,经商的经商,总之不若春天与夏天来得热闹。   而此时的天界,因每逢几月就要叫雨神来下场雨,不仅调节调节仙界,也可叫那些仙家养的花花草草更好的生长。   傍晚走出琼夜殿的曋七,正巧迎上雨神布雨,这雨不似凡界那般倾盆之大,不过是毛毛细雨罢,却把琼夜殿的萱草冲刷得晶莹剔透,四周的竹子都在雨水的滋润下呈现出一种鲜绿的翠色。   今日曋渊夫妇被邀去西海做客,据说是西海龙王喜得一孙,叫西海龙王甚是欢喜,就因这事,几日下来,曋七没少被曋渊夫妇说嘴,大抵都是说她如今已两千多岁,却依旧没个着落,按照曋氏规矩,最迟三千岁就该许人尔尔,叫他们甚是担心,也叫曋七甚是闹心。   不过也因这事,今日曋七出了琼夜殿,也无需十分赶紧地回崇吾山,便抬头望了望飘渺的细雨,大有如同树木心境一般叫雨滋润滋润。   想起还从未这样悠闲地看过琼夜殿的四周,尤其是在夜晚,徒生出一股莫名的情怀,叫她这千年间不矫情一把的人忽的想矫情一把,又不想惊动里间的青夜,想着倘若青夜眼疾痊愈,她兴许还能用看星星的由头把他唤出了,可如今不过平添烦忧,便也就独自一人,这么晃悠到了琼夜殿的后面,这才想起琼夜殿的后院种满了桃花,只是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不禁喜不自胜。   无论是何时的桃花,都有着一种叫人喜爱的美感,尤其是曋七这般爱喝桃花酿的人。若说白日的桃花鲜艳可人,夜晚的桃花就是娇艳神秘,有人喜欢梅花傲立,有人喜欢牡丹高贵,有人喜欢百合纯洁,可曋七就独爱这桃花,撇开桃花酿不说,她依旧独爱这桃花的气味,淡淡的花香,不浓不浅。   想起这五月以来,她也曾见青夜吃过些丹药,但眼疾终究没见痊愈,就连模糊的印象也瞧不见,心头再是如何洒脱,也难以开怀,她晓得青夜虽嘴上不说,但是心中必定也是有芥蒂的,可叹她在他身边呆了这么久,却一点儿忙也帮不上,整日里顶顶小嘴吵吵架,却无法改变什么。   曋七又是叹了一口气,觉得这近半年来叹的气,比她前两千多年叹得都要多,这么呆了一会儿,也没有心思去想着摘些桃花回去,施施然转身,往琼夜殿外走去。   才转出桃花林,曋七就要作势唤一朵云来,却听前头黑黢黢的竹林旁传出一声警惕:“你是谁?”   这声音不柔不坚,紧张中透着一丝机警,那声调,却是十足的女声。   曋七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抚了抚胸口,一边暗叹好在她没有太过放松而摘下面纱,一边稳住声音回道:“你又是何人?”   似乎听见曋七的声音也是女声,竹林影下的人才放松了些,缓缓自竹林影下走出来,直至月光照到面容,曋七才彻底瞧清女子的模样。   脸如凝脂,腰如束素,面容艳丽无比,一双凤眼媚意天成,却又凛然生威,一身浅水蓝的长裙,长发垂肩,用一根水蓝的绸束着,简简单单,却叫曋七看得迷住了。   眼前的这个女子柔中带媚,媚中带威,一言不发已叫曋七心头百转千回。   偏偏就是如此简单的人儿,叫曋七觉得不简单,且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这样的时间出现在琼夜殿外,更是不简单。   虽没有与女子交流一句,也没有接触良久,更不晓得对方的身份,可来自第一感觉的她就是有些不自在。   那女子见到曋七面上带着纱巾,目光中透着困惑,却不敢造次,福了福身子道:“我是掌管丹青房的仙子纸娆,不知女仙是何人?”   听闻是老君殿中的人,曋七心头的戒心放下了大半,却无法坦诚身份,便随意胡诌道:“我是月老身边的人,名讳不足挂齿。”   听闻曋七是月老的人,纸娆并未有半点松懈,依旧拘谨地看着曋七,疑惑道:“不知女仙何故在此时来琼夜殿?”   纸娆的目光中透着打量之色,语气中也无不透着询问之意,然叫曋七不舒服的,是纸娆语气神态中隐隐透出的女主人般的意味,仿若自己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来到了她的地盘。   虽心头这般不舒坦,然转念一想,许是自己想多了,又或者自己才是有这般心态的人,觉得也是自己多心小家子气了,不免语气缓了缓,“我听说这里的桃花茂密,就过来瞅瞅。”   纸娆微讶,一双美眸流波转动,面露为难的神情,“原来是这样,不过女仙或许不知道,这里的桃花是青夜殿下所有,这前方的殿是琼夜殿,这些日子青夜殿下一直在里头清修,不见任何人,也不许任何人打扰,女仙此番还是速速离去的好,我听闻王母瑶池边上就有许多桃花,开得茂盛,女仙去那里赏花更为合适些,毕竟若是打扰了青夜殿下静修,只怕女仙在月老那里也不好交代。”   虽然语气上有些委婉,却叫曋七听得有些难受,且一大段话说得她竟无言以对。   若是应声,岂不是道出了她与青夜的实情,她答应过青夜,这事不能与别人提及;可若是不应,不说不符曋七的性子,更是愧对自己看了那么多凡间的秀才吵架。   正待曋七要开口做声时,忽的瞥见纸娆提于身后的木盒,不禁多瞧了几眼,谁曾想见曋七打量身后的木盒,纸娆大大方方的拿了出来,递到了曋七的面前,柔柔一笑,“哦,这是盛饭菜的,我奉老君之命,每日来给青夜殿下送饭菜,晚间过来收拾空盘。正因我每日前来都未曾瞧见过有人,所以方才见到女仙才会乱了规矩,还望女仙莫见怪。”   短短的话语,再次噎得曋七没有话说。   这话里明里暗里的意思,是说整个琼夜殿内,只她进得,别人进就都是打扰?   擤了擤鼻子,曋七心头想起这几月吃的那些饭菜竟是眼前女子送的,又听纸娆的口气莫约以为这几月辛苦送来的饭菜都被青夜很赏脸的吃了,原先要应的话又噎了回去,深怕万一被纸娆知晓,只怕是伤了一个女子的心,同是天界沦落人,她是有些晓得纸娆的心思,且自己与青夜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便没有说破。   那纸娆见曋七沉默,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主,便欣然笑道:“不过老君命我不能打扰青夜殿下,所以几月以来我也未曾与殿下说上话,女仙千万别误会。”   若是纸娆不这么说,曋七确实不会误会,然而这么一听,似乎自己不臆想点什么情景出来,都对不起纸娆这番话。 作者有话要说:   ☆、情染相思(三)   而后也不晓得自己是怎么晃悠回崇吾的,反正听了纸娆的一席话,叫曋七整颗心都寄在了青夜身上,待纸娆福了福身子与她作别进了琼夜殿后,虽自己晓得纸娆是进去收空盘的,但她就是有些不自在。   于是第二日,曋七就早早地驾了朵云,未及午时,她就已经来到了琼夜殿。   大殿的中央,依旧整齐地放着菜,因她日日都自觉地吃光了饭菜,青夜也未曾再帮她端到石玉桌上,只由着她自拿自吃,一点儿也不担心她会忘记吃一天。然而今日,曋七看着这饭菜却是一点儿胃口也没有,往日那般的难吃,她也未曾如今日这般难有食欲过。   提步往里间走去,一到屋子,就瞧见青夜坐在一处,石玉桌上放着一架古琴,配上一旁点着的檀香袅袅,宛若画中的远古上神清闲抚琴,颇有仙境之息。   然而此番的青夜,却是轻轻摸着古琴,未曾做声。   曋七有些困惑,好奇心终究把心底的不舒坦战胜了,于是开口问:“殿下会弹琴?”   她没有半点贬低青夜的意思,反而由心的觉得以青夜的身份,配上古琴十分拉风,叫她更为仰慕。   然而对方施施然答道:“不会。”   这……她就不晓得青夜唱的是哪出,便继续问道:“那殿下为何幻化出一把古琴?”   青夜的手缓缓探着古琴,似乎在摸索着门道,又似乎只是平日里惯把玩东西的小动作,总而言之,是对这古琴有些兴趣,“这是今早同饭菜一起放在大殿中的。”   曋七愣了愣,脑海中第一浮现出来的,就是纸娆那张绝美的容颜和她那端庄的神态,心头了然,这古琴定是纸娆怕青夜寂寞无趣,特意给他准备的,又想起昨晚纸娆的那番话,本来扫空的不舒坦又齐刷刷地回来了,瞬间填满了曋七的兔心。   没有听见曋七的声音,青夜略微抬了抬头,寻着她的方向道:“怎么?”   曋七抿了抿嘴,小声嘟囔着:“我觉着以殿下之姿,不适合抚琴。”   “恩?”一声略扬的音调,透着懒洋洋、悠闲的语气,似乎在等着曋七接下去的话。   曋七虽晓得自己不够大度,可她一想到昨日纸娆的那番话,又想起这琴是纸娆送来的,心底就是不大乐意青夜碰这把琴,她也清楚自己与青夜之间是不可能的了,但她也只求能默默呆在他身边就好,倘若哪日青夜看重了哪家的女子,又大婚了,只怕她就此萎靡在崇吾了。   然现在她还没有做好准备,还没有做好叫青夜投入他人怀抱的准备,隧随口道:“我觉得殿下更适合吹箫。”   此刻,青夜连应声都没有,只是抬着脸,等着曋七继续说下去。   曋七转了转眼珠道:“‘卧将箫管吹’,这是我在月老的本子上看来的,但凡是英姿飒爽、威风凛凛、勇猛无比的男子,都会吹箫,只有不谙世事的小男子,才柔柔抚琴。”   其实这话纯属她乱编排,以青夜的阵势,不单说乐器一类,就算是任何的衣裳、兵器、坐骑或是其他什物,一概都是配得的。她一直觉得,不是东西衬人,而是人衬东西,像青夜这样的,就算给他穿最破的衣裳、住最烂的房屋,他也能给你生出一片虚境叫你留恋不舍离去。   座上的青夜嘴角轻扬,露出浅浅的笑容,“你的意思是,在你眼中我是个英姿飒爽、威风凛凛、勇猛无比的男子?”   曋七点点头,“恩。”   青夜笑容缓缓,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那我便更要抚琴了,只有弱者才会选择适合自己的东西,强者会选择困难的东西,这样驾驭起来,才有成就感。”   曋七大吃一惊,未曾想是这般结果,觉着既是如此,便叫他不玩乐器,隧又道:“殿下有此雄心壮志固然是好,然青天白日的,倘若叨唠到了其他人就不好了,尤其殿下是初学,这靡靡之音回绕在天界之中,只怕……扰民。”   青夜思索片刻,“也对。”   曋七大喜,“殿下英明,那这把琴我就替殿下收起……”   青夜话锋一转,“可就此作罢,不随我性子。”   曋七微骇,“可若弹奏此琴,只怕于殿下的病情也不大好,病人需要好好休息。”   青夜道:“无妨。”   曋七锲而不舍,“那如果别殿的人嫌吵呢?”   青夜微微挑眉,“且叫他来找我。”   曋七:“……”   之后的每一天,曋七都能听见疯魔一般的琴音,然而奏乐的人却乐在其中,尤其是曋七每每故意重重的踏步进去以表示不满时,那琴声似乎更大了。   曋七深刻觉着,倘若青夜的眼疾一日未愈,她便要听这琴声一日,且还要吃那饭菜一日,隧就在这般闹腾的日子中,曋七自学堂请假一日,一大清早就从山谷驾了朵白云,哼哧哼哧地上了天界,去找老君。   老君的仙岛她不止一次来过,因她阿爹与老君来往甚密,且月老与老君关系颇好,她又与月老熟络,久而久之也就与老君相处得十分融洽。只是前些时候来仙岛找老君都是用飞的,没有学会驾云之术,叫她花费好些时日,也因此每每嫌老君住所远,也甚少前来。   如今驾得一朵白云,不一会儿就到了,便屁颠屁颠地穿过池子,得童子通报后,方进了池居。   老君的仙岛很大,大得曋七都未曾走完,只晓得这中间是池居,后面通向大殿,殿的东西两侧都是炼丹的药房,而后朝南而去,还有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丹药房与搁置炼丹炉的房屋。   一进池居,就见老君低着头摸着胡子,正钻研着一本厚厚的古书。   曋七笑着一喊:“七儿见过老君。”   老君抬起眼皮瞧了一眼,方自哎呦起来,“听你这么甜的叫唤,我就晓得又是有事而来,莫不是又与人打架伤着何处了?还是又要来我这里要那月老头的绘本?”   曋七皱了皱鼻子,几步上前,挨着老君而坐,“才不是呢。”   老君这才合上古书,挺了挺腰身,“那是为何?你且直说,我这呀还有得事忙呢。”   见老君腰身有些酸楚,曋七替他捶了捶,叫老君享受得沉沉舒畅了一口气,她方要收手,就瞥见老君搁在膝盖上的古书,上头大字写着“仙魔战”,脱口道:“这是什么?”   老君目光落及古书,明白曋七问的是什么,道:“这是记载着仙魔之间交手、过招的所有记载,凡是仙魔两界的战争,都被记录了下来,以此明白哪年哪世,什么地方、什么招式、什么结界可以困住或打败什么魔,同样的,咱们仙界的损失也同样会记载下来,以此改进。”   曋七大悟,“那就是说,倘若仙人被魔人打伤,也同样有记载?那里头就有治愈的方法是不是?”   老君点头,“有的有,有的没有,有的记载模糊,有的记载不全,毕竟这书是上古时期就流传下来的。”   曋七自言自语道:“那也就是说,除非有完整的配方,否则想要痊愈还要一段时间,可再这么拖下去,痊愈的机会不是很渺茫吗?”   “是啊,所以这几个月以来我炼制了许多丹药,可就是……等等,”老君面色一惊,狐疑地看着曋七,“你怎么知晓……”   曋七随即晃神过来,摆摆手道:“我说的是,是我山谷里的一个朋友,他受伤了,就是和,和一个魔人干架输了。难道我该知晓什么吗?”   一个反问,叫本来差点露出马脚的曋七洗脱了嫌疑,倒叫老君尴尬起来,他摸了摸胡子,“没什么,都是天界仙家的事,不值一提。”   老君放松了些,“所以你此番来是为着你那受伤的朋友?”   曋七点头如蒜,“依照老君这些日子翻阅与炼丹的情况来看,可有法子解?”   老君又摸了摸胡子,沉吟道:“不是无法子,只是记载不全,尚缺了两味药,倘若依照我的经验,就得把可能的药都练一遍,制成十八枚丹药,一一服下,必有一枚是解药。”   曋七喜不自胜,“那就早些练成,不就迎刃而解了?”   老君叹了口气,“可你那朋友,我只怕救不得。老实和你说,那十八枚丹药所需的都是天界中极为珍贵的药材,单是琼枝玉英花,每一枚都要数十株,这十八枚就要一片的琼枝玉英花,天界上琼枝玉英花除了西瑶母那里有一片,王母那里有一片外,再没有了。其他一一就更为珍贵,我也晓得这病拖不得,若只是普通的伤口也就罢了,若被魔界的魔尊与魔君打伤,魔气入体,实难痊愈。” 作者有话要说:   ☆、另有隐情(一)   曋七心头顿时犹如一座大山压顶,沉闷得叫她说不出话来,也没有了想法,只心头想着老君的话,晓得要想彻底治好青夜的病,就得需要老君把这些珍贵的丹药都练成。可这些丹药不说给青夜,就是给玉帝全部练成,都要大量的功夫和血本。   见曋七没有言语,柳眉蹙蹙,以为她是担忧山谷中的朋友,老君就宽慰道:“你那朋友虽受魔人打伤,但总归不是魔尊或魔君,稍许还有康复的机会,也别太过担忧,何况就算真被魔尊、魔君伤了,不是眼疾……我的意思是无碍五官与肢体,休养个几年也就无事了。”   “好……”曋七挤出一抹笑,“今日打扰老君了。”   老君摸着胡子故作轻松道:“七儿几时这般客气了?且回去好好上学堂,否则你阿爹可又要发脾气啰。”   待曋七晃悠悠地走后,里间的侍童走了出来,对老君恭敬地道:“师父,丹药又练成一枚了。”   “哦?”老君转身看着侍童,肃然的眉色稍微缓和了些,“这月把天以来,总算成了这十枚,可是还有八枚……哎,就算都成了,也不好全拿去给青夜殿下啊,可若不全数给他,怎能确定他吃的就是解药……”   侍童有些不解,“师父,青夜殿下乃堂堂帝君之子,又是天界年轻一辈中唯一受天帝器重的,何至十八枚练成后不得全数拿去给青夜殿下?弟子先前便有些困惑,若以师父的这些丹药,必定能叫青夜殿下眼疾痊愈,何苦日日愁闷不快?”   老君摆摆手,“这其中的关系厉害你是不会明白的。”   侍童垂首,“弟子愚钝,还望师父言明。”   老君深邃地看了眼殿外的方向,那正对着天庭的主殿,缓缓伸手摸着胡子,“青夜殿下之所以秘而不发,一是为着天魔两界的关系,二是不想天帝与帝君为自己担忧,甚至是为难。你且想想,倘若是你,如果你心爱的臣子被你最痛恨的敌人打伤,而痊愈的代价是要天界里所有最名贵的药材才能治好,单单不说心头如何不快,就是这般传到魔界耳中,天界之威何在,天帝之名何在,天神面子何在?”   叹了叹气,老君提步往炼丹炉走去,侍童随身跟着,待老君取得那一枚丹药,与其他九枚摆放在一起,方才继续道:“若这十八枚练完,西瑶母与王母必定会派人前来要上几枚,天帝是知晓我去要了那些许名贵药材的,势必也得给天帝送去,这么一来,只怕也只有这里的能送到琼夜殿给青夜殿下了。”   侍童道:“可依弟子愚见,这些名声终究是身外之物,比不得青夜殿下的眼疾重要,若与众上仙言明,自然这些丹药也就好送于青夜殿下了。”   “说你不明白这些事。”老君方自施了个结界,罩住了盒内十枚丹药,这才转身看向侍童,“天帝终究是天帝,任何有损天界名声的事,都绝不许发生。退一步而言,青夜殿下终究不是天帝所出,而天帝也有风华神君,倘若青夜殿下的眼疾治不好,天帝也还有风华神君。试问天帝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治愈之疾,损害天界名威?而若天帝十分替青夜殿下难过,出兵攻打魔界,取得胜算的几率有多少?那便又绕到了面子之上,假若是个败战,那么又会牵扯出无数的烦忧与永无休止的战乱,青夜殿下的眼疾也依旧无法根治好。”   老君摇了摇头,说着说着就眉头紧蹙,“这也就是为什么我烦恼的地方,治好青夜殿下眼疾的唯一法子,就是这十八枚丹药,然而倘若把这十八枚都给了青夜殿下,那么势必眼疾之事瞒不住。可若不把丹药都给青夜殿下,眼疾之事虽暂时瞒了下来,可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会叫人知道。”   “既然结果都是要让天帝知晓,师父倒不如干脆救了青夜殿下的眼疾,回头帝君也会感激您的。”   老君抬手止住侍童的话,“我又何曾不想,可若是这般,你叫我如何向天帝交代,还有西瑶母与王母?虽大家不言明,但日后只怕就有了这嫌隙,天帝也断不会再许我随意炼丹了。”   末了,二人都没有了声响,缓缓朝殿外走去。   待老君与侍童走后,一旁的屏风后走出一个美丽的女子,一身浅水蓝的长裙,正是掌管这丹青房的纸娆。   她本要去厨房做药膳送到琼夜殿,因落了味药材,便回身到了殿内,没有见到老君,便要往外走去,谁知在经过大殿正要往池居而出时,见到曋七走了进来,本来纸娆也不做他想,刚要默默离开时,却听见了曋七开口说话的声音,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便停下了脚步细细听了听,顿时一怔。   这声音她记得,分明就是那晚在琼夜殿外偶遇的蒙面少女!   纸娆咬了咬唇,没有挪动脚步,略微往外瞧了瞧,只见一袭白衣的曋七,说话间的动作神态无比随意,却透着一股亲和力,且那绝世无双的容颜,就是她也不及对方五分。   她一直掌管着丹青房,自然对于曋七并不陌生,她知道这是曋氏一脉如今的独女曋七,也知道曋氏一族如何威风,却甘愿屈居在一座小小的崇吾,不问世事。   就是因为这样,她更加困惑不已,一个与天界从未怎么来往的人,怎么会晚间独自一人出现在琼夜殿外?   等到曋七走后,纸娆方要抬步跟上去,却不想见侍童前来禀报,之后二人的对话更是叫纸娆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老君叫她日日送药膳到琼夜殿去给青夜殿下,不是为着青夜殿下的修行,而是因为他看不见!他竟得了眼疾……   一时间,纸娆的面色辗转迁回,待跟着老君后头见到了丹药,又听了一席话,心头的思绪即可理清,等到老君与侍童都走后,方才从屏风后出来,神情说不出的凝重。   她红唇轻动,暗自喃喃着:“难道那天晚上,那个曋七是去看望青夜殿下……”   话说曋七自离了老君的仙岛,就火急火燎地又赶回了崇吾山,正巧今日曋渊夫妇都在,曋七忙敲开了房门,钻进了她阿爹阿娘的房中。   曋渊夫妇未曾想过大白日的自己女儿会回来,二人正你侬我侬着,突然一阵敲门声吓得他二人慌了手脚,才理好衣裳,曋七就开门而进,两张老脸有些挂不住。   曋七一心想着青夜的眼疾,未留心二老的神情,张嘴就问:“阿爹,你近日可要上天庭一遭?”   曋渊轻咳一声,“下个月是王母举办的胥清宴,自是要上天庭去,怎么?你想我带你去天庭找月老?”   曋渊自是不知道曋七已经学会了驾云之术,更不晓得她已经去过天界好几遭了,以为她又贪玩要自己带她上天去。   曋七刚要张嘴,又闭口想了想,然后道:“我想瞧瞧天庭的景色,崇吾都玩遍了,一点心意也没有,无趣得很。”   “你呀,一天到晚就知道玩,今日我听你阿娘说,你又请假了?又去哪里浑玩了,连学堂都不去。”曋渊脸色故意沉下三分,“要我带你上天庭也可以,下个月之前,不许再请假,乖乖给我呆在山谷上课,再叫我发现你偷懒,哪都别想去。”   曋七欢喜地笑了起来,“谢谢阿爹。”语毕,就又如来时一般,疾疾要往外跑。   曋渊喊着:“又去哪里?”   曋七边跑边回头道:“明日开始才算数,今日既已请假,自是出去溜达溜达……”   “哎,这丫头……”曋渊无奈的叹了叹气。   “就让她去吧,你也别管得太严了,终究都是要出去历练的。”   听见妻子发话,曋渊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转头又与妻子耳鬓厮磨了起来。   而此时的天庭,却不如往日的平静,只因帝君有命,派人去遣了正在修行的青夜而来。   风华听闻此事,自是在中间周旋了许久,哪知帝君一句“那我请天帝去唤他来”,堵得风华一句话也没有了,此刻他深感,这帝君的性子与青夜实在太像了。   帝君所住的蓬莱殿,离天帝的宫殿甚近,因此风华不敢造次,隧请命亲自去琼夜殿唤青夜来,帝君缓缓点头。   待风华一路小跑地来到琼夜殿,与正在下棋的青夜道了这事之后,青夜面不改色,只“哦”了一声,没有对策。   “诶,你晓得你父君叫你去的后果吗?”风华干着急地扇着扇子,风度不再翩翩。   青夜收回下棋的手,“恩。”   “那你不怕东窗事发?”   青夜声音平板道:“怕……”   风华这才觉得青夜的性子随大流些,方要宽慰他,又听青夜补道:“也改变不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另有隐情(二)   当青夜来到帝君的蓬莱殿时,帝君正上座看着个把月前青夜交给他抄录的佛经。   风华因有些内惧,唯恐这档子捅到天帝那里,自己这个“同谋”的身份曝光,隧十分没义气地压着青夜到了蓬莱殿后,自己就遁走了。   帝君看着一身紫衣,与平常无异的青夜,微微直了直身子,“来了?”   青夜微微躬身,“恩。”   帝君拿起佛经,“这是你前些日子抄录的?”   青夜没有点头,“父君既已知晓一切,何苦再问。”   帝君缓缓放下佛经,没了声音。   蓬莱殿中,一时又陷入了沉寂,恍若殿中空无一人。   倘若还有一人在场,定会觉得这对父子的气场足以匹敌冬日的寒雪。   寂静良久,彼时,帝君方大袖一抖,露出一截手腕,手掌朝外,对着青夜所站的方向投出一道白光,那白光散射在青夜身上,片刻间包裹了他的全身,独独那眼眸一处,黯淡无光。   帝君面色一变,什么也没有说撤回了手。   青夜浑自无知,依旧站在那里,待帝君收手,这才张嘴道:“叫父君担心了。”   帝君的心思比青夜更甚缜密,只片刻间,便已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也明白了自己儿子的所作所为。   自小到大,他从来不管青夜的事,除了几件大事外,他几乎不曾插手,也酿就了青夜比他更随性的性子,然而今日受伤一事,青夜终究不该瞒他的。   心头虽有些不悦,但是帝君从未发过脾气,更别提拉下脸来,于是沉吟片刻,低声道:“你打算如何?倘若今日我不唤你来,你就一直这么躲下去?躲在你的琼夜殿里,守着这伤疾?”   青夜始终站着,未曾拘礼,也未曾随意,“老君已帮儿臣炼药,想必不多日就能给儿臣解药。”   “老君?”帝君转念低思,片刻张嘴,“我明白自幼你便有主张,但这一次我不认同你的做法,老君只听从天帝,这你是明白的,其中的厉害关系你也应该清楚,自然也就该明白这么多日过去,倘若老君真能给你解药,也不会费事地来我这里透风,不然我倒真被你的佛经给骗了过去……”似是想到了什么,帝君有些困惑,英俊的脸庞上露出一丝不解,“我记得五月前你便以修炼为由,把整个琼夜殿都调空了,如何有人还帮你抄录佛经?这字迹断不是风华的。”   只这一句落音,青夜百年不变的神情才微微一顿,继而露出一抹淡淡的浅笑,“一个朋友。”   帝君目光一顿,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沉思片刻,缓声道:“我且容你再胡闹几日,待王母的胥清宴一过,我便带你去见天帝,说明事情缘由,替你救治眼疾。”   青夜没有答话,只是微微垂着头,半晌答应道:“是。”   另一边,曋七风风火火地赶上琼夜殿,正巧遇见由蓬莱殿的侍卫护送回来的青夜,一阵困惑后,方觉得脸上空荡荡的,这才想起忘了带面纱,忙自躲了起来捏出一方面纱,待那侍卫离开了,才稳住神走了进去。   因今日心思多,曋七没有追问青夜去了何处,只是青夜自外回来之后,没有继续以往的抚琴,这叫曋七有些惊讶。   这一天就在曋七与青夜的安静中度过了。   傍晚,曋七照例离开琼夜殿,甩了甩胳膊,迈出脚步正要往前走,忽然背后有人一喊,吓得她差点没一拳打过去。   “女仙。”   曋七一回眸,就见琼夜殿旁闪出一个身影,身材婀娜多姿,容貌倾美可人,虽只见过一次,却叫曋七怎么也忘不掉,不是那晚见到的纸娆还会是谁。   纸娆从阴暗处走了出来,手中却没有提着篮子,显然不是端走琼夜殿里菜盘的时辰。   曋七也晓得,所以自那晚起,为了避免碰到纸娆引起误会,她特意提早了时辰,每晚都提前了半个时辰离去,今晚也不例外。   这就叫她十分疑惑,如何在这个时辰碰到了纸娆。   纸娆走到曋七的面前,盯着她的面纱看了许久,叫曋七的那层兔毛抖了三抖,只觉疙瘩直起。   纸娆目光直视曋七,语气柔柔,“女仙今日怎么又来了?”   曋七闪躲着纸娆的目光,打着哈哈道:“今日月好,出来赏月。”   “哦?那为何我见女仙从琼夜殿内出来?”   曋七这厢才发觉,她的后脚跟还在琼夜殿的大门内,忙抬脚走了出来,继而晃悠悠地指着天上的迷离夜色道:“这月瞬息万变,一会儿跑这里,一会儿跑那里,我方才只抬头跟着月走,没发觉自己走进了琼夜殿,若非你告知,我还不晓得进了琼夜殿呢。”   说罢,就欲抬脚溜走。   谁曾想纸娆快她一步,挡在了她的前头,“女仙这是要去哪儿?”   曋七转了转眼眸,“自是要回月……”   “女仙可别说要去月老那里,今夜月老可是被老君邀去谈事,月老殿内空无一人。”   曋七要说的话全被纸娆截了,要走的路也被纸娆堵了,这叫她心头有些不快,也让她正色起纸娆来,就这一眼的正色,叫她十分奇怪,不,应该说是纸娆看她的眼神十分奇怪。   这时曋七才觉得,似乎一切都有些奇怪。   比如为何纸娆特意在琼夜殿门口等着自己。   比如为何自己被她撞见了要这般畏首畏尾。   比如为何纸娆看见自己竟这般地理直气壮。   明明她没有做亏心事,明明她才是那个更理直气壮的人才是。   若非为着守住青夜眼疾的秘密,她真想像凡间的秀才一般插着腰对着纸娆道“我就是去琼夜殿了怎么着,我就是见青夜了你能奈我何”,然而这都是在一个叫“若非”的前提下。   于是曋七没出息地忍了下去,刚想提气质问纸娆她为何此时在这里时,又被对方先开了口。   “我喜欢青夜殿下。”   曋七懵了懵,再次没出息地忍下了话。   “当他初为上仙的身份下界历练时,我就喜欢上他了。”那厢,纸娆似乎开启了无限回忆,眼眸离开曋七,看向一旁的琼夜殿,轻声道:“那时候我奉老君之命,下界采集药材,顺便看看凡间的那些大夫,医术是否比之往年有进步,谁知却让我撞见了下界历练、转世为大夫的青夜殿下。”   曋七脑中忽然闪现出一袭白衣,带着一方巾帽的药味浓浓的青夜,心头一阵乐呵,只觉十分好笑。   纸娆继续柔情款款地道:“那时我并不知晓青夜殿下是上仙,便对他心生爱慕,他下界历练的那一生,我都在天界观望着,时常得空就下界来看望他,直到他终其一生,我原以为我的爱恋将随他的逝世而终结,谁曾想一次仙界聚会,叫我又看见了他,没想到他不仅是上仙,更是帝君之子,威名赫赫的青夜殿下。所以当我听闻老君要送饭给青夜殿下时,便自动请缨,只为来这琼夜殿里见他一眼,只远远的一眼也好,如同他下界历练的那一世。”   话及至此,要说曋七不动容是不可能的,然她醒悟过来,这终究是她情敌与她心慕之人发生的事,便断断不许自己动容了,且发觉纸娆是因此而对自己有些戒备,心头更是有些塞塞的,难道她就不该对纸娆也有戒备吗?为什么单是纸娆对自己这般理直气壮,隧本想开口道:“你偷看他下界的生活有征求他的同意吗?”又觉得这般说话有些不客套,又掂量了番道:“看他历练有意思吗?”   纸娆微微一笑,“等女仙真正爱上一个人时,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曋七有些微愤,她爱青夜爱得还不明显吗?她都觉得这五个月来,她掉的兔毛够堆成一座崇吾山了。   又听纸娆道:“所以倘若女仙日日都来琼夜殿赏月,那不妨替我照看一下青夜殿下,老君嘱我的事还很多,素日里实在无法□□。”   这话听得曋七更愤了,便顾不得什么客气,“我照不照看他与你何干?”   曋七的意思自认已很直白,就是自己照看青夜是自己的事,不照看也不关纸娆的事,别拿别人的花献自己的佛。   然而不知是纸娆单纯,还是太过复杂,总而言之,她没有听懂。   只见她笑得灿烂,“女仙只怕未曾爱过,殊不知心头心心念念的人,他的一切事都会牵动着你的心,所以有女仙的照看,自然我会很放心的。”   曋七心头十分郁结,只觉不想与纸娆多说片刻话,隧没再怎么应她,道了句“去别处赏月”,就驾了云离去了。   纸娆定在原地,望着曋七飞去的身影,目光渐沉。 作者有话要说:   ☆、另有隐情(三)   转眼间,王母的胥清宴将至,曋渊见曋七这些日子表现不错,且据说佛法课的成绩都是满分,甚为欢心,隧给了曋七请柬,欲带着她上天界,谁曾想曋七拿了请柬,却推辞了曋渊要带她上天的意思,只说自己有件重要的事忘记与曲斓说了,需得立刻去山谷,便离开了。   曋渊虽不满,却也不敢耽误时辰,于是就随了曋七去,自个儿上了天庭。   话说天庭此刻十分忙碌,只因这小半年来未曾有过大聚会,难得来一次,还是王母亲自操办的,自然盛况不凡,要知道天界小半年,凡间就是近两百年,而许多仙家都住在下界,比如龙王,比如山神,比如曋氏,所以自然更是精神抖擞,不敢懈怠。   而自半年前就说闭关修炼的青夜殿下,自然也是要出席这胥清宴的,怎么说,王母的面子总是要给的。于是,加上天帝、风华神君、帝君,整个胥清宴不逊于百仙盛宴,甚至一般的仙家还参加不了胥清宴,比百仙盛宴还门户分明。   曋渊到时,时辰还尚早,离胥清宴开席还有半个多时辰,然而几乎没有仙家是没到场的,就连上座上,帝君及青夜、风华都已入座,只差王母与天帝还未入席。   曋渊不免替自家女儿担忧,万一她中途进场,只怕要失了礼节,然而这担忧还未片刻,就被徐徐来打招呼的仙家给打断了。   席上,帝君目光远及,似乎在看着众仙,不时遇见前来拜见行礼的仙家,淡淡笑着回礼,待仙家都走后,方才低声对着一旁的青夜道:“宴后随我一起去见天帝。”   青夜面无神色,点点头,“是。”   坐在青夜身旁的风华只当做没听见,东张西望地摇着扇子,待见到老君缓缓而来,先是要喊去,又怕失礼于一旁的帝君,这才侧首朝着青夜轻声道:“老君来了,我替你问问。”   唯恐青夜口中说出个“不”字,风华大袖一甩,十分有风度地往下走去。   远远见到风华朝自己走来的老君,客气地与周遭仙家道别,便退了一旁的侍童,独自迎身而去,“参见风华神君。”   “老君多礼了。”风华扇子一合,目光看了下四周,特意压低了声音,“那些丹药练得如何?”   老君微愣,随即明白了风华的意思,“回神君的话,十八枚丹药已练成十五枚,不过恐难悉数交予青夜殿下,昨日王母还遣人来说,叫我今日把丹药都带来,说是要分与天帝还有帝君享用。”   风华一急,情难自控,“你难道不晓得青夜的眼疾拖不得吗?你就不能另寻其他丹药给王母送去?”   老君微微躬身,“我明白神君的意思,我也不会悉数交予王母,只是担忧剩下的给青夜殿下,也未必全然是解药。”   “啧,”风华更是有些捉急,翩翩风度又失,扇子打开猛扇了扇,在心中大叹老君食古不化,不敢得罪王母。不过既然一会儿帝君会带着青夜去找天帝,想必这事大有转机,就算是王母也不好夺了人治病的药,隧也没太与老君过不去,在老君的行礼中又回了上座。   待众仙都陆续入座后,曋渊越发有些着急,不时往大门方向看去,却不见曋七的身影,心头开始有些懊悔方才压也得把她一同压来,否则以她素日胡闹的性子,指不定一会儿出席会捅出什么篓子来。   这时,外头一阵闹腾,王母与天帝竟一同前来,两个仙座同时而来,自然引起不小的轰动,仙家齐齐弯腰,就连上座的帝君几人,也起身行礼。   歌舞刹那响起,一派祥和之景,菜色也陆续上齐,不时天帝与王母说上几句,众仙皆是笑意浓浓。   座下的曋渊这方只得祈祷,曋七等到胥清宴结束时再来也罢,若是此刻闯了进来,他这把老脸也算是丢尽了。   许是曋七与那曲斓确有事忙,亦或者是听到了曋渊心底的呐喊,总而言之,待胥清宴过了大半,曋七依旧没有出现,天帝是有些乏了,自行先离去了,只剩王母遥坐上头,众仙也松了大半的气,自闲散了些。曋渊虽心头大石落了下来,可也开始隐隐担心起曋七来,这胥清宴是她早几天就求了自己要带她来的,自己女儿的性子他是再了解不过,绝不会错过任何热闹的场面,尤其是天庭这般的盛宴,如何会迟迟没有前来,当下也没了看歌舞的心情,临近的仙家与他搭讪,他也有些心不在焉地聊着。   老君见只剩下王母,料想自己躲不过送丹药的,与其王母问起,不如主动递上去的好,于是就侧头问了身边的侍童,“丹药送来了吗?”   侍童弯身低言,“回师父,丹药是由丹青房的纸娆送来,弟子还未瞧见她。”   老君低吟了一声,“丹药一来,立刻拿给我。”   “是,师父。”   天帝的宫殿内,天帝方才回了大殿休憩一会儿,忽闻外头有人找,来人自称是曋渊仙人的女儿曋七,听见是曋氏一族的人,天帝饶是有些乏了,也不会怠慢,着人请了进来。   天帝之所以对曋氏一族如此好,不单是曋氏一脉自上古就有,对天界忠心耿耿,帮助天帝做了不少事,更大的原因是曋氏的先人曾为了救天帝被魔族打散了元神,魂飞魄散,至此曋氏一族在天界的地位大大提升,虽无人言明,且曋氏一族脉脉低调谦恭,然在天帝及天界各个上仙眼中,曋氏一族比之一般仙家自然是更为器重些。   这位曋家小殿下,天帝也是有所耳闻,在下界的小小崇吾里自得其乐,与月老等人的关系倒是颇好,但是真正会面,倒是这一遭。   天帝也未曾上座,只站在殿中央,望着由天兵领进来的曋七,面色一诧。   一袭白衣的曋七肩头血迹斑斑,愈显突兀,那惨白的脸色叫人瞧得渗得慌,嘴角有着淡淡的血痕,似乎是被抹去了,天帝随眼往下看,果然见曋七右手的食指上有着血印。   曋七深深吸了一口气,面色稍红润些,扬起笑容下跪,“崇吾曋七,拜见天帝,此端不洁之貌来求见天帝,实属迫不得已,还望天帝恕罪。”   天帝吃惊地道:“怎么回事?先起来回话。”   待曋七晃悠悠地起身,听天帝对外头的天兵道:“快去胥清宴,请了曋渊仙人前来……”   “天帝请慢。”曋七垂头打断天帝的话,她知晓这般很是无礼,然她今日唯有这般一拼了。   天帝收回目光,眉宇微蹙地看着她,还是顺着她的意思抬手叫天兵退下了。   曋七见只剩二人,又“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天帝恕罪,此番曋七负伤前来,我阿爹原是不知道的,只因我没有听阿爹的话,下山贪玩,结果误入了三梵之地,曋七无用,仙力不足,因此受了重伤。”   天帝眉头蹙得更深,“既是如此,怎么还不回去休息着。”   曋氏的独脉成了这般模样,天帝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竟要运功替曋七疗伤,叫曋七受宠若惊之余,忙叩头道:“曋七何德何能,断不可受天帝运功疗伤之恩,天帝是天界之主,若是为曋七耗损仙力,曋七惶恐之至!”顿了顿,她抬头道:“我之前听闻老君近日练得数枚丹药,皆是专门治疗仙人受魔族之气侵体而来的伤口,曋七不敢奢求天帝悉数赐予曋七,但至少能否把如今老君炼制的丹药,都赐予曋七……曋七知道这是越矩之事,但我实在不想让我阿爹担心……还望天帝成全!”说到最后,曋七重重磕了个头,却也不敢再说下去。   依照她随她阿爹的性子,无论受了多么大的伤势,遇到多么大的困难,都是不会伸手向人求依仗的,他们曋氏一族随性惯了,平日里虽打打闹闹,胡来的事很多,但是这一点,从先祖开始就未曾逾越过规矩,也因此更得天帝尊重,要这么算来,曋氏开口向天帝要东西,这还是头一遭。   曋七脸色泛红,全然是不好意思,若只是她一人,她断不会把脸皮这档子东西看得太重,然而她现在恳求的,是用她曋氏一辈的情分,若是她阿爹知道,必定气得暴跳如雷。   可是她没有办法,为了青夜的眼疾,她思索了许久,唯有这个方法,唯有她自己受伤,求天帝取得丹药,再送于青夜服下。   正因为如此,她才与她阿爹分开,驾着云跑到了三梵之地,想起那日徘徊在四周的妖气,找了许久,终是在山谷底看到了那团妖气,便说自己是代青夜来战,妖气一听气得不行,又被曋七几句话激得岔了气,直接呼扇两团黑气过来,曋七有意不接招,待几轮下去,虽有仙灵护体,仙气却被打散了许多,周身妖气环绕,曋七见差不多了,就又耍了心机骗过了妖气,踉踉跄跄地驾着朵小云逃也似的飞到了天界,才有了天帝见到的景象。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差不多就开始回归正常年岁,小七儿的记忆也都找回来了~从前发生的事儿就酱,其他未说的事余下篇目会提,大概再过一个月就能完结,这几天忙着《瑶凤》的存稿,因此这篇更新慢了,作者已跪榴莲+搓板+键盘+遥控=负荆请罪,明日开始隔天一更,求疼爱啦啦啦~\(≧▽≦)/~ ☆、如水年华(一)   其实曋七有意用肩膀接招,就是怕自己受了太重的伤,不管求不求得丹药,自己都是无药医治,回到崇吾必定是瞒不住的,隧不敢受太重的伤,谁想那妖气的两团黑气力量极大,若非她早有准备用仙灵护体,怕是连飞回天界都难。   “老君的丹药?”天帝微微蹙眉,想起方才宴席中王母无意中提及的丹药,随即了然,“你指的是老君前段时间去王母与西瑶母那里拿琼枝玉英花为药引炼制而成的丹药?”   曋七忙不迭点点头,未曾说话却呛得一阵咳嗽,嗓子眼只觉一股干燥的腥甜,并没有吐血,只是能感觉到血的味道,十分难受。   她断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一个连告白都不曾告过、表情也没表过的男子心甘情愿地付出自己的身家性命,现在想想,曋七依旧有些后怕,说她冲动也好,说她为爱成痴也罢,一想起青夜的眼疾再难痊愈,她浑身不是滋味,但是如果要她再选择一次,她还是会毫不犹豫地去三梵之地。   天帝沉吟一声,没有立刻回话,他是清楚王母今天开办胥清宴的意思,无非就是借着由头在众仙面前向老君要些丹药,王母自是看不上这些丹药的,但是她的侄儿雀神天君正到修炼关头,待要更进一步,自然需要十分珍贵的丹药,因此他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这些日子老君炼丹,也未曾让老君做事。   然而曋氏一族对他有恩,且曋氏一辈还从未开过口,如今这曋七伤势严重,跪地乞求丹药,不说有恩情所在,就是一个普通的仙家,他也没有拒绝之理,也正是因为天帝对仙家器重有加,所以天界无一不对天帝感恩戴德。   权衡再三,天帝终是点点头,顺道唤曋七起身,“罢了,我也能体会曋渊仙人的心情,倘若他看到这般的你,只怕心里百般心疼,那些丹药我命人叫老君即可送于你,好好养伤便是。”   曋七大喜,又十分不好意思,连磕了三个头,这才晃悠悠地起来,浑身也不觉那么难受了,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谁想这时外头慌忙跑进一个天兵,跪在天帝面前,“启禀天帝,方才胥清宴上出事了!”   天帝面色一凛,“到底怎么了?”   “老君殿中的纸娆仙子携丹药不见了,老君已命人四处寻找,就连王母也派人在天界搜索,只是未曾找到纸娆仙子。”   曋七面色一惊,心头翻江倒海,乍一听纸娆的名字,她便想到了青夜,突然内心一个想法窜了出来,叫她比之先前更为惊讶,也忘了天帝在场,转头就往外跑去。   天帝顾不得曋七,只当她也是追纸娆而去,便下令所有的天兵天将一同找纸娆,倘若她敢反抗,就用捆仙绳绑回来。   原来,天帝方走不到半个时辰,王母就当着众仙的面向老君询问丹药之事,风华几度想要打岔,却都被青夜给制止,老君无奈,又遣了人回去催,帝君便对一旁的青夜使了眼色,叫他与自己一起去找天帝,务必要在王母要到仙丹之前与天帝言明,谁曾想他们方要动身,座下的老君就大惊,如是出席对王母道出侍童回来所说的话,原是丹药被偷了,众仙一阵乱腾,就怕当年狰、毕方两兽之事再次发生,一时间,整个胥清宴无法再歌舞下去,众人一概交头接耳,絮絮叨叨。   直到传来天帝派所有的天兵天将出动,还用了捆仙绳,这才叫一些本来还抱着看热闹的仙家瞬间收心,晓得今日事态的严重,虽不晓得到底是怎样的丹药,但是看王母与天帝还有老君的模样,只怕是极为珍贵的,一时没人敢再过多讨论,只待找到那胆大的仙子。   座上的风华捉急得很,一看身旁的青夜,淡然地恍若偷走的丹药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叫风华想起凡间的一句话——皇帝不急太监急,他也未曾细想这比喻恰不恰当,就越过青夜,凑到帝君身边,小声地道:“这如何是好?”   帝君遥望远处,低吟着:“静观其变。”   风华哑然,又回看了一眼青夜,只觉这二人与他不是一个世界的,隧默默退回自己的位置,把酒摇扇。   话说曋七从天帝的殿内跑出来,就驾了朵往琼夜殿的方向飞去,谁知中途便隐约瞅见一个浅蓝色的身影,忙加快了速度,这才真正瞧清,果真是引得天庭骚动不安的纸娆。   纸娆也看见了曋七,见她这般模样,似乎有点惊讶,又很快平静下来,一点儿也不慌乱,迎着曋七飞去。   二人在昆仑山顶上落下,恰巧众仙都在胥清宴上,天兵天将也未找到此处,因此二人周遭一人也无。   曋七想要开口,又记起纸娆未曾见过自己,待要自行告知身份好开口询问丹药时,纸娆淡淡一笑道:“见过小殿下。”   曋七微微一愣,“你认得我?”   纸娆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笑,却还是回答了,“小殿下自然不知道我,毕竟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仙子,掌管一个小小的丹青房而已,可我却认得你,曋七,曋渊仙人的独女。”一边说着,纸娆一边绕着曋七转着圈走,拿眼不时打量着她,“你整日无所事事,担着个曋氏的名声,让天界的众仙家都宠你、疼你,可你又有什么一技之长?除了时常来找老君与月老,也没什么消遣了吧?”   曋七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个节骨眼上,她没有心思与纸娆吵架,尽管她打心里不喜欢纸娆,却不能拿丹药开玩笑。   纸娆走到她的面前,似忽然想起什么,微微侧头,“我忘了,小殿下倒是还有个消遣,那就是日日去琼夜殿陪伴青夜殿下,我说的对不对?或者我该称呼你为‘女仙’?”   曋七面色一变,但也很快恢复正常,是了,想必纸娆早就知道她的身份,所以方才说话才会那般带刺,想了想,她开口道:“前几日我与老君的谈话,你都听到了?”   纸娆微微一笑,“只是巧合而已,若非那日我猜出你就是那晚我见过的女仙,只怕今日我连偷丹药的机会都没有了。”   听到丹药,曋七柳眉微蹙,本欲底气十足地问出话,却引得肩膀处隐隐疼痛,才晓得方才驾云时太过猛烈,现在松懈下来,浑身难受得紧,不由一只手捂上肩头。   “看来你也很爱青夜殿下。”纸娆微微挑眉,目光却变得十分冷淡,“我最恨别人骗我,更恨别人跟我抢东西。”   曋七抬头,对于纸娆的话淡淡一笑,“第一,我没有骗你。第二,青夜从来就不是你的东西,谈何与你抢?第三,我就是爱他,但不能用‘也’,因为我与你不同,至少我不会去用偷盗,来换取青夜伤势的痊愈,你有想过倘若他痊愈,知道是你偷药救的他,会怎么想?感激涕零地爱上你?这就说明你根本不了解他,不了解他,你又谈何自称爱他。”   纸娆微怒,“你凭什么这么说,难道就因为你能随意进出琼夜殿,你就了解他、真正爱他了吗?偷药怎么了,至少我可以救他,难道像你一样,傻愣愣地跑去受了重伤回来,再去老君那里拿药吗?哼,我就是要让青夜殿下知道,是我救的他!”   曋七不打算与纸娆继续争执下去,因她觉得纸娆如今有些失常,恐再这么纠缠下去无果,就要往琼夜殿而去,却被纸娆挡住了,警惕地对她道:“你要去哪?”   曋七没有理会纸娆的问题,唤了朵云就要飞去,纸娆却从后朝她出招。   曋七一个回身,踉跄一步,没有上云,侧身道:“你究竟想怎么样?”   纸娆目光一冷,“本来没想怎么样,但现在我有个更好的主意。”说着,就用尽全力,朝曋七打去。   曋七蹙眉,一个白光自手打出,叫纸娆难以接驾,却不知自己在耗损仙力,肩膀的痛楚传自胸口,曋七终究胸口一闷,喉咙一股鲜血涌上,被她强含在嘴中。   纸娆踉跄地退后几步,却看出曋七的气虚,嘴角上扬,再次迎了上去,招招往曋七肩膀打去,“别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自己,我已经把丹药做成了今日的饭菜,只等青夜殿下一吃就能痊愈,到时候我再说这些日子都是我照顾的他,那么就算我被天帝惩罚又算得了什么,到头来青夜殿下只会选择我,只会和我在一起!”   话音一落,纸娆再次卯足了劲,一掌打在了曋七受伤的肩头,看着她跌落昆仑山,脸上扬起了狠厉的笑容,她自认,这般的计划万无一失。   而曋七在跌落昆仑山的那一刻,心头却松了口气,看来青夜的眼疾是有的救了,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吃那饭菜,脑海中浮现出青夜吃着他口中嫌弃的饭菜,不知怎的,曋七竟有种想笑的欲望,看来她是真的不知道如何爱一个人,至少如今她很失败,当她失去知觉的那一刻,脑中浮现的,唯有青夜那张永不波澜的面孔。 作者有话要说:   ☆、如水年华(二)   记忆,恍如开闸的流水,一瞬间涌入脑中,叫曋七一时间无法接受,躺在玉床上未动分毫,两百年前的记忆却与两百年后的记忆冲突着,叫嚣着,在她脑中迅速融合,最终所有的记忆都恢复了。   白皙的食指动了动,中指也跟着动了动,片刻间,玉床上的曋七就睁开了双眼,迷离地瞅了瞅四周的环境,缓缓撑起身子,一手按着脑袋使劲摇了摇,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才想起这一切都不是梦。   环视四周,曋七才想起来,她这是在老君的玉床上,老君说这玉床能治好她的毛病,果然她的失忆治好了,可是心头却没有特别的欢喜,反而胸口莫名有些堵得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原来,她从很早就喜欢上了青夜。   略叹一口气,这还真是孽缘。   从头到尾,都是她一厢情愿,没有讨得半点好还落了一身伤,这些也都算了,最终人家心心念念地还不是自己,虽说按照离滔的话来讲,青夜并不晓得究竟是谁救了他,但是离滔与帝君几人,都料定是纸娆救的他,也是纸娆蒙着面日日进出琼夜殿照顾的他,她是半点也没有出现在青夜的情史里头,连个侧影都没有,女配做到她这种份上,也是极致得很。   侍童自外走来,见到曋七清醒过来,笑脸迎上来,“小殿下醒了?”   曋七点点头,“老君呢?”   侍童道:“今日师父早与蓬莱仙君有约,已经前往蓬莱仙岛了。”   曋七听了有些错愕,“今日?”   侍童会意地笑道:“正是,小殿下自睡去到醒来,已整整七日有余。”   曋七怔了一怔,未曾想自己这一忆就忆了七天七夜,不仅脱口问道:“那我阿爹阿娘可有寻来?”   侍童恭敬道:“期间曋渊仙人有来过一遭,不过瞧见小殿下还睡着,便也没多说什么,与师父把酒谈天了一会儿便回崇吾去了,离开时只道小殿下不必急着回去,恢复记忆、身体安康比什么都重要。”   曋七有些动容,似乎从小到大,无论自己做错些什么,骂自己的永远是她的阿爹,可永远陪伴的她的也是她的阿爹,又想起自己跌下昆仑山后,落的一身的伤,好在渐渐痊愈,不然叫她的阿爹阿娘如何放心得下,她又怎么对得起她的阿爹阿娘。   这般想着,曋七就想回她的崇吾去看看。   谁曾想曋七前脚还未踏出仙岛,不远处就有一人驾着朵白云前来,见了她忙下云打招呼。   曋七因寻回了记忆,虽只是昏睡七日,却觉得过了许久,因此再次见到离滔,就想起了琼夜殿里的青夜,一时间感慨万千。   离滔见曋七似有心事,就挽袖拿出一包瓜子递给曋七,自那日与曋七在琼夜殿的殿内畅谈之后,离滔就养成了啃瓜子儿的习惯,到哪里都带着一包瓜子。   曋七也如是接过瓜子,只觉遇上烦心事就该啃几把瓜子,隧二人坐在池居的阶梯上,互相作伴地啃着瓜子。   离滔道:“怎么小殿下一早就来仙岛了?”   曋七吧嗒着瓜子,“看病。”   离滔恍悟,“可是小殿下之前说的失忆之症?”   曋七点点头,又拿了一把瓜子啃着,突然想起自己的记忆停留在了跌落昆仑山之时,那么当她跌落之后,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本来沉熄的八卦之心夹杂着浓浓的好奇,且她还是当事人之一,于是挪了挪屁股,挨着离滔小声地问道:“那日你和我说,除了青夜……殿下之外,帝君几人都认为一直照顾青夜殿下的蒙面女子就是纸娆,他们又是怎么晓得的?”   因那日之后,离滔对曋七可谓是视作知己,不仅她没有任何君臣芥蒂,更是随性相处得紧,于是离滔也只有在曋七面前,才放得下那份包袱,便款款而谈道:“小殿下要想这事儿还真问对人了,放眼天界,知道这事儿的人除了那几位,便只有臣了。”   离滔抱拳朝天,意思就是遥指天帝与帝君,随后放下袖子,施施然道:“听说那时候纸娆仙子携着丹药不知跑到哪里去了,途中自是曾被天兵天将抓过一回,往途中走时恰遇不明发生何事的古墨上仙,古墨上仙心性好,许是瞧不得这胡乱捉仙,更何况是对一个女仙用了捆仙绳,不过还有一个说法是当时古墨上仙对纸娆仙子一见钟情,所以不顾一切地助她逃脱,之后古墨上仙就被捆仙绳给带到了天帝面前,貌似是过了个把时辰,纸娆仙子竟主动来到天帝面前甘愿受罚,却无论如何也不说出丹药的下落,因先前发生过两兽的事情,丹药下落不明绝非小事,且也因如此,无法彻底定纸娆仙子的罪责,于是天帝就暂时把纸娆仙子押到天牢,唤了明镜仙君前去,听说当时在场的人除了天帝与老君,还有本欲替青夜殿下求丹药的帝君在。”   “明镜仙君?”曋七嗑瓜子的动作一滞,“难道是开光?”   离滔抖抖衣袖,又抓了把瓜子点头道:“正是,只因无一人知晓境况,只得叫明镜仙君前来开光探查,究竟纸娆仙子把丹药拿去了何处。结果这不查还好,一查就查出了叫众人都为之一叹的情形,原来纸娆仙子早已把丹药做成了饭菜,途中正送到一半,被天兵天将拦住,古墨上仙的事便又上演了一遍,随后纸娆仙子急忙驾着云朵跑去,竟是送到了琼夜殿。此时帝君道出了青夜殿下的实情,明镜仙君见有始有终了,自己仙力有限,既然看到了丹药所在,便撤了开光,万事这才都了然了。”   曋七拍掉瓜子壳,凑得更近了,“那你们怎么晓得那个蒙面女子就是纸娆?不对不对,你们怎么知道有个蒙面女子一直照顾青夜殿下?是纸娆自己说的?”   离滔摇摇头,面色正经起来,“这事我是无意中听到风华神君说起的。贬斥纸娆仙子的第二日,青夜殿下的眼疾果真就好了,而他看见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问是否有人见过一个蒙面的女子出现在琼夜殿,众人被问得奇怪,尤为风华神君,然而确实没有人见过,风华神君一再追问之下,方才从青夜殿下的嘴中撬出那么点讯息,原来青夜殿下眼疾的这半年来,那蒙面女子始终相伴,一直照顾着青夜殿下,风华神君把这事与天帝一说,自然天帝便知晓这位蒙面女子是纸娆仙子,因已贬斥了纸娆仙子,虽未透露丹药之事,然若把蒙面女子就是纸娆仙子之事告知青夜殿下,同样会让青夜殿下下界寻找,这样必定坏了天界的规矩,帝君更是担忧,所以知情的几人都没有向青夜殿下提过此事,青夜殿下寻了段时间,也渐渐没再提此事,帝君仍旧不放心,就派了臣在青夜殿下身边看着,以防谁在青夜殿下耳边透了风,就大事不妙了。”   听了这话,曋七渐渐连啃瓜子的心情都没有了,呆滞的动作叫离滔不禁喊了喊:“小殿下怎么了?”   曋七回了回神,轻吟道:“没什么……”   离滔也没太留意,便收了收心思,“不过如今是大好了,纸娆仙子回了天界,虽还是被罚去采集草药,却终究也是个幌子,毕竟是她救了青夜殿下,更是她不眠不休地照顾青夜殿下整整半年,不说青夜殿下如何爱慕她,就是帝君也对她感谢有加,日后什么情况,那是谁也说不准的。”   离滔话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言下之意,自然是指青夜会与纸娆结成一段好姻缘。   这便更叫一旁的曋七萎靡不振,一颗心恍若沉入大海,又空荡荡地叫她难受。   瓜子啃完了,离滔才想起来仙岛的正事,忙起身抖抖衣袖,对曋七躬了躬神,“臣还有事,今日就不陪小殿下唠嗑了,改日再继续。”   曋七叹了一口气,虽心情不佳,还是好言相劝,“若要找老君的话,他一早就出去了,只怕回来要有些时辰。”   离滔笑着道:“臣不是来找老君的,是青夜殿下临行前嘱我把先前向老君借的物什还过来,臣把东西交给侍童便可。然琼夜殿还有一干大小事务要打理,隧没有时间陪小殿下……”   “你说什么?青夜殿下不在?”曋七微愕,“他去哪里了?”   离滔也同样有些错愕,“小殿下不知道?青夜殿下与风华神君奉命下界捉拿二兽,莫约两个时辰前就已下界了。”   曋七立刻起身,拍了拍屁股,转身就要往外跑去,跑到一半又想起什么,回头对着离滔喊道:“如果你碰见老君,替我和他说一声,我的病都好了,这些日子恐怕不在天界,叫他务须挂念。” 作者有话要说:   ☆、如水年华(三)   凡间此时已是秋日,阳光温和,秋高气爽,是个出行的大好日子。   当曋七来到凡间时,想着自己已有许久没来凡间溜达,便是一番感慨伤怀,待一片落叶飘到她的额上,方才悟起自己下界的目的,忙摇了摇头,掂了掂肩上的包袱,面色肃穆地往眼前的山中走去。   自她从离滔的口中得知青夜与风华下界捉拿狰、毕方两兽,便急急忙忙回了崇吾,与她阿爹阿娘道了声珍重,便又急急忙忙地回房打包了行李要去凡间找青夜。曋渊夫妇得知曋七记忆恢复,多年来心头的大石也算落地了,就由着曋七去了,而且如此一来,他们还可以继续享受二人世界,何乐不为。   待曋七收拾完行李,就驾着朵小云疾疾往她打听到的二兽所在的深山飞去。   若要问她为何这般紧张,一听到青夜下界捉妖的消息就急急忙忙地也赶了过去,她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若是失忆的自己,定会回自己的崇吾等着青夜回来再前去找他,然而此时她已经恢复了记忆,对青夜的爱慕之情那是滔滔江水源源不断,尤其是跟随青夜脚步的习惯忆起后,她自然是会下界来寻青夜,心头也是不放心他。   然而曋七不晓得的是,她才是最叫人不放心的。   因天界自来就有规矩,仙家下界,若是历练者自是失去了当神仙的记忆与法术,不怕胡来,但倘若是非历练者下界,那就必须自我控制,不得在凡人面前使用法术,一切仙术在回天界前不得使用,除非遇到魔族中人,为求自保与维护人界和平,自然是可以使用法术的。   所以曋七收拾了个小包袱,除却一些人界该需的银两,也没其他的了,她自诩能在这山中找到青夜与风华二人。   曋七这自诩也并非没由来的,仙家都是有仙气的,尤其是像青夜、风华这般的人物,仙气更是浓厚得紧,曋七一来到这深山里,就感受到了淡淡的仙气味,想必是他二人怕打草惊蛇叫那二兽察觉到,这才隐藏了大部分的仙气,曋七便寻着这仙气往深山里走去。   进山之前,她也敛去了自己的仙气,因她仙气甚浅,一隐藏起来就半点也察觉不到了,隧她也算平平稳稳地就进到了深山的半山处。   凡界兴许是连续几日了大雨,今日初初放晴,配着秋日的阳光,山路旁冒出一簇簇绿色的青苔,山边的大树投洒下淡淡的阴影,倒给人些许凉意。   曋七越往里走,越觉得这深山没有她想象中的可怕,甚至她觉得与崇吾、学堂所处的山谷也没多大差别,春日生机,夏日茂盛,秋日清凉,冬日飘雪,没有一丝奇怪的感觉,更察觉不到妖魔鬼怪的气息。   途径一片茂盛的栾树,曋七只觉得感到的仙气愈浓,料定青夜必定就在这附近,便来回张望了许久,却不见任何踪影,不禁有些奇怪。   这时,头顶飘下一片栾树的花瓣,落在曋七的额上,曋七伸手拿下瞅了瞅,不等她作反应,“吧嗒”一声,一枝满满长有花的树枝丢了下来,若非曋七躲避得快,那树枝就砸中了她的脑门。   曋七不满地抬头,却看见一个蓝色的身影,背对着她不时扭着屁股,却是在卖力地摘栾树上的花,她有些呆了。   见过女子采花,却未见过男子采花;见过草地摘花,却未见过爬树摘花。   只是这背影,怎么叫曋七看着有些眼熟呢?   于是曋七瞅着那屁股转了一圈,绕到了蓝色身影的前面,待看清那人的面目,顿时微诧,不禁脱口道:“怎么是你?”   树上的人兀自听见人声,一个没留神,脚下一踩空,“啊”地一声从树上掉了下来,结实地往地上摔了下去。   “哎呀,疼死大爷了!”地上的人吃痛地蹙起了眉头,一张好看的脸皱巴到了一起,显然是多年不曾这般从树上摔下来过了,抬头就要冲着曋七吼吼,却在看见曋七时微愣,继而大喜,“嘿,是你!”   曋七望着雅子俊那张柔美的脸,听着他口里一口一个大爷,点点头道:“是我。”   待曋七晓得原来自己进山开始就感受到的仙气原来是雅子俊的仙气时,她整个人都不大好了。   然雅子俊不晓得,他一边揉搓着屁股,一边道:“你不在仙界呆着,跑到这里作甚,害大爷一惊,没个稳摔了下来。”   曋七不想应他,萎靡在找不到青夜的沉痛之中。   雅子俊又道:“替大爷保守这事,忒丢人了。”   说罢,雅子俊就小心翼翼地捧起散落的花,用手指五大三粗地拨了拨,自认为拨了个不错的模样,用袖中的细绳一捆,倒也成了捧有模有样的花束,面色甚是沾沾自喜。   曋七瞥了眼,本也不做他想,哪知听见雅子俊喃喃自语着“宛瑶”的名字,便狐疑开口道:“你这束是要送给宛瑶公主?”   雅子俊点点头,继续拨弄着造型。   这下曋七不干了,她微愤道:“天界那么多娇艳美丽的花你不采,非得下界来到这深山里采作甚?”还叫她误把他当做了青夜。   “可她又不在仙界。”雅子俊嘟囔道:“你总不至于要我从天界采了花随身带着下界来吧,有损大爷的英雄气概!”   曋七一惊,“难道她知晓了青夜下界捉兽之事,也下来寻他?”   “‘也’?”一向神经大条抓不住细节的雅子俊,此刻却听出了曋七的话中之音,探索地朝她打量了几眼。   曋七有些窘迫,“你到底说不说……”   雅子俊这才收回目光,面色有些悲情,“你竟然没听说?前两日天庭事可多了。”   听了雅子俊的一番话,曋七才晓得在她昏睡过去寻记忆的日子里,还发生了这样一个插曲。原来那日自己去琼夜殿向青夜告白的事情,次日便传遍了整个天界,然而她当时一直萎靡在崇吾,而后又去了老君那里寻记忆,自是半点风声也没有听见。虽然传言中并未提及那名女仙是何人,然而风华知晓,宛瑶亦知晓,于是在又有一拨更细的传闻传出,那女仙的衣裳物什都落在了青夜殿下那里之后,宛瑶便红通着双眼,迈着小碎步去了琼夜殿,似乎是彻底真情表白,好好流露了一番,谁曾想青夜不受女色好多年,自然是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不感冒,于是便彻底伤了宛瑶的芳心。   宛瑶一伤心,就把心一横,跑到了王母那里去,与王母说自己想下界历练,希望自己通过一世的历练,可以暂时忘记这伤心事。   宛瑶本是一株仙草,并非人界飞身成为仙人,自然也是需要下界历练的,此番提出,王母也未有犹豫,便允了她下界。   那日之后,雅子俊就恨不得拿剑剐了青夜,他此番下界来到这深山也并非巧合,更不是当真为了采花而大老远跑到这里,而是听说青夜要下界捉妖,便疾疾跟了下来,一来可以找青夜报宛瑶之仇,二来可以顺道找找来凡界历练的宛瑶。   这不,雅子俊途径此地,发现树上的花开得十分灿烂,便动了爬树摘花的心思。   “若非来凡界不许随意使用仙术,大爷我早就把这些树都伐了,直接把花枝带走。”   曋七默不作声,直到听到雅子俊的一番话,这才开口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倘若你见到了青夜,你就要上去闹革命?”   雅子俊立刻纠正道:“这是为爱而战,以爱为名,神圣,神圣知不知道。”   曋七心头对雅子俊一阵说教,面上却好言相劝,“我且给你理理,青夜是听从谁的指令下界的?”   雅子俊道:“自然是天帝。”   曋七道:“那你要与青夜一战,势必会让他受伤,如此一来,你不就等于阻扰了天帝的指令?”   曋七夸张地捂了捂嘴:“那你就是与整个天界为敌。”   雅子俊起先还对曋七道他能伤青夜而感到得意,可一听后话,眉头深深一蹙,思来想去只觉十分有道理,忙道:“那你觉得大爷该怎么做?”   曋七敛神道:“一不做二不休……”   雅子俊瞪大了眼,“把他做了?不行不行,杀人放火的事,大爷不做。我就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以后再不能这般自大,伤了宛瑶公主的心。”   “我是说一不做二不休,找到他,帮他捉拿二兽带回天庭,如此天帝那里就会记你一功,待宛瑶公主回天,必定对你刮目相看,而他也必定觉得自己不如你,一举多得,何乐不为。”   雅子俊想了想,还是摇摇头,“不成,他那样伤害宛瑶公主,我岂能与他一队!” 作者有话要说:   ☆、困兽之斗(一)   “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曋七凑近些,苦口婆心道:“你想啊,若非他这般直接地拒绝了宛瑶公主,那宛瑶公主至今仍旧爱着他,容不下其他人,这下两人是身份清明了,你不理我我不爱你的,你不就有大把的好机会可以赢得宛瑶公主的心了?”   雅子俊蹙眉深思,“此话当真?”   曋七伸出三个手指朝天,“千真万确。”   雅子俊又是思索了许久,方才重重点了点头,“好,那大爷就帮那厮一把!叫他知道大爷的厉害!”   曋七松了口气,抬步就要下山,却被雅子俊喊住,回头问:“怎么了?”   “我倒要问你怎么,不是说捉妖去吗?这才半山呢,连妖魔鬼怪的影子都没见到,你怎么还反往山下走去。”   曋七道:“这里就咱们两个人,半点仙气或者妖气都没有,估计是座空巢,咱们还是快些去找青夜,才晓得两兽所在,这才能帮上忙。”   “谁和你说没妖气的。”雅子俊从袖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指南针一般的东西,递到曋七面前,洋洋得意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曋七细细一看,晓得雅子俊拿出的是能追随妖气的宝物定妖盘,再细细一看,果真那定妖盘上的指针旋转飞快,山中果真是有妖存在的。   “下界前大爷就担心,以大爷的仙术自是可以镇压妖魔,不过找妖魔的鼻子就没这么灵了,所以特意从我老子那里偷……借了定妖盘来,想着如果实在找不到青夜,找到妖兽也一样知道青夜所在,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   曋七难得的认同雅子俊的观点。   他们闻仙气是没有问题的,然而青夜与风华是奉命下界捉妖,必定会把仙气仔细地隐藏起来,叫他们闻不出;而若吃了仙丹的妖魔,两者相冲,妖气必定难以感受得出,何况她与雅子俊的道行算不得高深,自然是琢磨不出高深道行妖魔的妖气,凭借这定妖盘,定能找到那两只兽。   只是……曋七一向考虑得比旁人多些,隧好言相道:“倘若这定妖盘带我们找到了二兽,可青夜、风华都不在那里,那我们如何是好?”   “这……”雅子俊也被这个问题困扰住了,思索了片刻,大声似为自己壮胆道:“大爷不信这么衰,何况以大爷的本领,单打独斗还是绰绰有余的……”顿了顿,拿眼瞧了眼曋七,“你应该没问题吧?”   曋七道:“你是指我没那么衰,还是指我单打独斗绰绰有余?”   雅子俊:“……”   不知不觉间太阳已落山,山间不时飘过几片落叶,山风刮过,落叶随着山风旋转落地又飘起,恍若枯蝶,山中除了落叶的声音外一片寂静,寂静得有些渗人。   雅子俊手持定妖盘,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剑,眼睛紧紧盯着定妖盘指的方向,神经紧绷。曋七从没有精练过一件兵器,也没有拿兵器的习惯,便捡了那差点砸到自己的花枝,把花去掉,抓着枝干跟在雅子俊的身后,拿眼瞧了许久,却不见半个影子。   曋七停下脚步,拍了拍雅子俊的肩膀,“诶……”   “啊!……”雅子俊吓得猛一转身,拿剑指着曋七,若非曋七闪得快,只怕被雅子俊戳个血洞。   见是曋七,雅子俊松了口气,“吓大爷一跳……”   “你才吓了我一跳呢。”曋七抬眼仔细又瞧了瞧周遭,压低声音道:“这已经是山腹了,定妖盘的指针一直指向这里,却一个影子也没有见到,若非定妖盘出了错,那就是定妖盘指的这个妖魔道行不输于你我,这才叫我们找不到,如今天色已黒,我不认为青夜他们还在这山中,不如先下山,再从长计议。”   私以为,她能难得地考虑这般,且还深明大义,应该会换得雅子俊的同意,谁想雅子俊瞅了她一眼,一脸嫌弃地道:“啥时候你变得这么婆妈了,有大爷在,你还怕什么?何况咱们一下午都在从长计议,还议什么,照着定妖盘指的方向走,一定能找到的,大爷就不信,抓不了那两只小妖……”   不等曋七苦口婆心,一阵大风忽的吹起,大得诡异,刮得二人睁不开眼。   此时,雅子俊手中的定妖盘指针“嗖”地转得飞快,几乎就要破盘而出,雅子俊后背有些发憷,却还是迎着大风,把定妖盘收入怀中,举剑喊道:“他奶奶的,休要装神弄鬼,速速显出原形,本大爷饶你不死!”   曋七双手挡在脸前,艰难地眯起一条眼缝,却依旧什么影子都没见着,不禁扯着嗓子对雅子俊道:“你晓不晓得一种法术,就是叫咱们呆在结界中的那种,风就吹不进了。”   大风越刮越大,就连雅子俊都有些站不稳,耳中尽是风声,他同样扯着嗓子对曋七道:“晓得……”   曋七如获至宝喊道:“那你快施,不然我们都要被这风吹走了。”   雅子俊呸掉一片飘进嘴里的枯叶,这才又喊道:“晓得是晓得,可我不会施……”   又一强风刮过,二人终究没个定力法术,齐齐被这莫名的大风刮进了山腹之内。   待二人昏昏沉沉地睁开眼,彼此间都愣住了。   洁净的山洞,豪华的摆设,应有尽有的吃穿用度,唯一与此景格格不入的,就是绑在他们两个身上的绳子。   原来,山腹深处,就是这个大山洞,而山洞里头,俨然有好几根柱子,其中两根,就是现在绑雅子俊和曋七的柱子。   曋七用力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掉,对面的雅子俊却喃喃道:“奶奶的,这下丢大发了,竟被山贼给绑来了,这要传到天界,大爷以后还怎么过日子啊……”   听了这话,曋七不大确信地道:“你怎么晓得是山贼,你瞅着人样貌了?”   雅子俊嚷道:“你没看月老的绘本吗?山贼都是住在山洞里,而且生活的东西无一不缺,就缺压寨夫人……难道他是看上你了?”   曋七更是狐疑地瞅着雅子俊,“你怎确定山贼头目是男的,若是个女的……”   这下雅子俊惊得比方才还厉害,“大爷生死只爱宛瑶公主一个!”   曋七只觉得雅子俊与古墨都是痴情种,然而她现在觉得,松绑比什么都重要,隧好言劝雅子俊冷静下来后道:“你能解开这绳索么?”   雅子俊这才意识到,似乎他越是挣扎,这绳索困得越紧,尤其是他想要用仙力解开时,更是觉得仙力缓缓流失,慌忙停止挣扎,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曋七,面色不比雅子俊来得好看多少,以她的感觉,只怕这次撞上的不是山贼。   能把他们掳到这里,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绑起来,难道……   曋七惊讶地看了一眼对面的雅子俊,对方也同样吃惊地看着她,二人十分有默契地用嘴型比划了一个字:“兽。”   当即,二人后背寒了寒,皆默不作声起来。   身上的绳索,想必是专门用来捆神仙的捆仙绳,神仙越是挣扎,仙力流失得越快,曋七也只是听说,未曾亲尝,今日被绑着实觉得当年古墨被捆仙绳绑住带去见天帝,料想也是痛苦不堪的。   二人正拧着眉头不知如何是好,那厢洞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大红影子扭捏而来,叫雅子俊屏息地望着,待那人走进洞内,二人看清来人模样,雅子俊顿时松了口气,然后瞧了眼对面的曋七,目光里尽是对她的同情。   原来进来的红色身影是个男子,还是个花男子。   一身红衣绣着牡丹,头发卷卷,眼眸宝蓝,皮肤黢黑,每个五官都精致好看,可堆在一起,怎么说呢,就像个把娃娃的脸堆在了大人的身上,看得十分别扭。   曋七生怕方才雅子俊的话成真,若是这男子当真是瞧上了自己,那该如何是好,她的心里也断只有青夜一人,容不得其他人的。   但接下来的事情,叫曋七晓得,全然是她考虑得太多了。   红衣男子搔首弄姿,瘦的只剩皮包骨般的手指伸了出来,摸了摸垂在耳后的卷发,宝蓝般的眼眸紧紧盯着曋七对面的雅子俊,手指轻轻朝雅子俊的方向一点,嘴角微微上扬,“醒了?”   话才出口,曋七和雅子俊皆是打了个寒颤,这声音……简直了,比那小仙团子还娇嫩,软嗲软嗲的。   再细细一看,那红衣男子还捏着兰花指,卷卷的发尾处还绑着条红丝带,这叫他二人情何以堪……   浓浓的香味儿从红衣男子身上散发出来,曋七咽了口唾沫,嚅嚅道:“大哥……”   红衣男子当即剜了他一眼,曋七立刻改口,“大姐……”   红衣男子冷哼了一声,却没有再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困兽之斗(二)   曋七拿眼又是细细打量了番,却半点察觉不到妖气,便琢磨着语言开口:“你是山大王?”   红衣男子侧头看向曋七,蓝色的眼眸中透着幽冷,神色中尽是探索,“你认识我?”   不等曋七说话,雅子俊就插嘴道:“原来你真是山寨大王啊?那敢情好啊,快把我们放了,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不不,是井水不犯河水……”   红衣男子转身就靠近雅子俊,掩面哧哧笑着,“‘山寨大王’,这名字不错,可放了你们,我有什么好处?”   “这好办呐。”雅子俊拿脸指了指曋七的方向,“你不就想要个山寨夫人吗?喏,大爷做主,把她许你了。”   曋七虽不是个暴脾气,但听见自己的队友如此卖自己还是当着自己的面,一股闷火窜上天灵盖,“你从树上摔下来摔傻啦。”   雅子俊一边稳住那红衣男子,一边拼命给曋七眨巴眼睛,示意她这是缓兵之计,能走一个是一个,待他解了这捆仙绳,还怕救不了她。   曋七倒也算是熟得雅子俊的脾性,很快就晓得他眼底里的意思,便没再吭声,只望快些离开这个山洞,找到青夜。   哪想那个红衣男子又是掩面一笑,声音细细听来只觉怪异得很,叫人听得寒毛直竖,“我还确实缺个山寨夫人,不过……”   雅子俊迷茫地眨着眼睛,“不过啥?”   红衣男子伸出枯枝般细长的手指,轻轻挑起雅子俊的下巴,浓艳的气息泼洒在雅子俊的脸上,缓缓说道:“我想要你做我的山寨夫人。”   刹那,曋七与雅子俊化作石雕。   红衣男子又轻声笑了起来,笑声回荡在山洞之中,只觉鬼魅得很。   雅子俊还未从震惊中晃过神来,只是心底说不出的恶心,那句“他奶奶”的话,被曋七一个眼神过来噎了回去,那眼神里还透着无限意味,似是把他方才劝她的话全都说与他听。   那厢雅子俊还在恶心着,曋七忙不迭赔笑道:“大姐,既然你看中的是他,那便把我放了吧,反正留我在这里也无用,把我放了我还可以给你们成亲搭把手呢。”   “成、成亲?!”雅子俊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终究是忍不住气,便撒开嘴道:“他奶奶的你个娘娘腔,识相的快把大爷放了!你知道大爷是谁吗,区区一介山贼,也敢把邪念动到你大爷我的头上,快点给我们松绑,大爷尚且可以既往不咎!”   当雅子俊说出“娘娘腔”三个字的时候,曋七明显察觉到红衣男子眉头紧蹙,一股戾气只差被爆发,心头忙念着阿弥陀佛,坏了坏了,她这趟出门真的没瞧黄道吉日,遇上雅子俊也就罢了,又碰上了诡异的男子,要找到青夜谈何容易啊。   但见那红衣男子轻哼一声,却没有发火,搔首踱步走到他们二人中间,微微侧头,唇畔勾起一个弧度,不协调的五官叫人看得有些发怵,“我当然知道你们是谁,我也知道放了你们,你们绝不会对我既往不咎的。”   雅子俊狐疑地看着他,“你知道我们是谁?”   曋七接话道:“你放心,我们绝不会和你一般见……”   红衣男子侧头眯眼看着曋七,曋七一个激灵,“识”未脱口,立刻收住,“……一般见人就抓。”   红衣男子笑容一敛,踱步又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曋七与雅子俊,缓声道:“倘若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呢?”   曋七与雅子俊对视一眼,都摸不着头脑。   红衣男子忽的叱呵一声,洞内莫名刮起大风,与在山腹刮起的无名风一模一样,吹得曋七与雅子俊睁不开眼,片刻后大风停歇,二人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形状如鹤,但只有一只脚,红色的斑纹和青色的身子而有一张白嘴巴的大鸟。   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曋七惊讶地说不出话来,难怪红衣男子一身通红,而眼睛却是宝蓝色的,原来是来自与他的真身。   雅子俊同样吃惊地看着红衣男子变成的大鸟,赞叹道:“火鸦。”   大鸟怒喝一声,喷出了大火,穿过曋七与雅子俊的中间,打向山洞外,稻草霹雳巴拉就烧着了,大鸟傲然看了一眼雅子俊,却不想雅子俊眼睛发着精光,赞叹道:“还是个会喷火的鸦。”   大鸟幻化回红衣男子,美眸怒视着雅子俊,一字一句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毕方。”   雅子俊瞬间收起赞叹,暴躁道:“你果然是禽兽之一,快放了大爷,不然大爷要你好受!不对,你放大爷也要你好受!快放了我,还有另一只禽兽呢?在哪里快叫他出来,大爷呃……”   雅子俊还没聒噪完,就被毕方一掌打昏,不省人事。   毕方斜睨了一眼,面色不太好看,“人长得挺俊俏,怎么这么多话。”   曋七更加一语不发,生怕毕方也来一掌把自己弄昏了。   毕方这才转身走到曋七跟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曋七,看到最后,竟有一丝痴迷,“这张脸生得真是好啊。”   曋七被看得有些心慌,见毕方伸手抚上她的脸,惯性地想要躲开,却在一瞬间察觉到了什么,没有躲开毕方的手。   毕方一边摸着,一边轻呢道:“这皮肤更是不错,柔嫩白皙,我倒是还没尝过用女仙的皮囊,你的这副一点瑕疵也没有,倒省了我挑五官的功夫。”   曋七听得愣了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难怪她第一眼见到毕方,就觉得他样貌虽好看,却总觉得怪怪的,何况以他本身的兽身,再如何修炼,也不可能这么快修炼成人型,震惊之余,又见毕方痴迷得看着她的脸竟有些呆了,收了收神,缓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浑身上下没个疤痕,仙体不比凡胎,如果耗了你那么多气力,拿了副有瑕疵的皮囊岂不可惜,换做是我,就在下手前看仔细了。”   毕方收回心思,拿眼瞧了下曋七,目光尽是戾气,“你最好不要和我耍心思。”   “你瞧我这点仙力,如何与你斗智斗勇……”曋七哽了口唾沫,“你的五官,真的都不是你的?”   毕方把曋七的胆小懦弱尽收眼底,冷哼一声,“是又如何,谁规定妖兽幻化成人型就要潜心修炼千年,而且雄雌由本身而定,我偏不,正好我看上了你的仙友,就扒了你的皮,算是你给我们成亲的贺礼吧,也好让我真正成为一个女人。”   说罢,就凑近曋七,作势就要将她身上的衣裳褪去,不想才揪到衣领,曋七就解开了绳索,一掌朝毕方打去。   毕方猝不提防,着实受了一掌,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恶狠狠地盯着挣脱捆仙绳的曋七,“怎么可能!”   捆仙绳是专门用来抓仙人的,仙力越大,捆仙绳锁得越紧,同样的道理,毕方是妖兽,他越是靠近捆仙绳,捆仙绳的威力越小,这也是为什么当毕方的手触到曋七的脸时,曋七没有躲开的原因,还引毕方靠得更近。   当然,曋七没工夫和毕方说这些,赶忙凑到雅子俊身边,用学堂上夫子教的咒语替雅子俊解开捆仙绳,捆仙绳是无法由被捆着的仙家解开的,因为无论是施咒还是运用仙术,都会让捆仙绳捆得更紧。   待帮雅子俊解开捆仙绳,曋七就试着叫醒雅子俊,谁想雅子俊沉沉昏死过去,怎么叫都叫不醒,连掐人中都不顶用,曋七只好扶起雅子俊往洞外跑去,谁想毕方飞身上前,拦住了他们的去路,更恼火得给了曋七一掌。   曋七扶着雅子俊仓促闪躲,对方却火力全开,誓要扒了她的皮,娶了她的仙友,曋七只好把雅子俊丢在一旁,双掌运功,齐齐朝毕方打去。   尽管毕方吃了仙丹,然终究是妖兽,曋七的内力已有两千多年,期间虽偷懒,却也还算被曋渊逼得勤勤恳恳练了些功夫,所以二者相对,谁也没有占得上风,却是打成了平手。   忽然毕方似察觉到了什么,面色一喜,看向曋七的目光里多了挑衅,声音朝后道:“你总算回来了,快来帮我杀了这女仙,我要她的皮囊……”   话音还未落,洞外就飞进一个身影,快得叫人还没瞧仔细,一道光就打了出来,却是对着毕方。   毕方一个不备,被打倒在一旁,一口鲜血从嘴角溢出,几乎不敢相信地转头往身后看去,竟整个人震惊在了原地,继而面色狠厉地道:“竟然是你!”   曋七看清来人后,也同样呆在了原地,继而却是眉开眼笑。   片刻,洞外又飞入一个白色身影,来人白玉青冠,玉树临风,正是风华。   而方才先风华一步进洞,又打伤毕方的,便是一身紫衣清冷的青夜。 作者有话要说:   ☆、困兽之斗(三)   青夜见到曋七,面色有一瞬愣住,随即又成素日里千年不变的清淡面孔,可身后的风华不似青夜这般淡定,他瞧见曋七,惊讶得不可方物,“曋家妹子,你怎么在这里?难怪方才在洞外青夜就察觉不对劲立刻飞了进来,原来是察觉到有仙气啊。”   曋七摸了摸鼻子,“我是来……来陪他的。”因有些许外人在,曋七不好对青夜推心置腹地表达她的情感,隧随手一指,把由头推到昏迷的雅子俊身上。   风华这才发现地上还有一个仙家,待他仔细看来,微微惊呼:“怎么是他?”忙过去扶了起来,就这样给雅子俊渡了些仙气。   毕方自修炼至今,还从未受过冷落,更别提是被一干仙人冷落,不禁面色阴郁,青筋暴起,却奈何先后受了伤,尤其是后头青夜的一掌,可是叫他不明白的是,他明明闻到了狰的气息,为何进来的会是青夜和风华?他知道他们会隐藏仙气,但是狰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了,绝不可能单凭模仿就可以如此真实。   有不甘,有愤恨,毕方扬着那张拼凑而来的面容,抬头恶狠狠地对青夜道:“告诉我,你们怎么会有狰的气息?”   曋七也是不明所以,她方才分明闻到的气味是妖气,怎么进来的却是青夜与风华二人,也洗耳恭听着青夜的回答,大抵应是他们想了什么计策学了那狰的气息。   然而青夜的回答大出他们的意料,实则青夜也没有回答,只是轻睨了眼风华,风华晓得意思,抽了只手出来,从衣袖中像是抖垃圾一样抖出一个用布包住的东西,丢在了地上,然后面色才大松下来,惬意地给雅子俊渡气。   曋七凑近一看,顿时一怔,散落在布外的,是一条长长的尾巴,像豹尾一般,叫人瞧着慎得慌。   毕方一见是自己同伴狰的尾巴,又惊又气,脸色煞白,恨不得此刻扑上去生吞了青夜和风华,却没有动静,而是按着胸口,强忍住阴郁道:“你竟然为了能进山洞抓住我,把狰的尾巴砍断了!”   他是了解自己这位同伴的,狰化身作女子,若非万不得已决计不会化出真身,只怕是逃命时不得已,才牺牲了条尾巴,却被他们捡了去,以狰爱美如命的性子,只怕这时候在哪里兽性大发地吃人,误了回洞的时间。   “这倒是个好主意。”青夜轻飘飘地说着,“好在我劝你带着。”   这话,青夜是对风华说的。   风华似也在隐忍,闭眼微愤道:“这等妖物为何不放你袖中。”   青夜诚实道:“我嫌脏。”   风华:“……”   曋七:“……”   毕方怒,“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恐吓我抓我回天庭么?告诉你们,不说我现在是受了尔等的偷袭方由着你们这般放肆,单说狰要是回来没见到我,也是会将我救出的。”   虽说毕方这话有些狂妄,但也不是没有理由的狂妄。   他二人的妖力确实不弱,方才若非青夜及时赶到,加上曋七用计打了一掌毕方,只怕耗不了多久她也会败下阵来,更不用说现在还能这般清闲的站在毕方面前了。   然而毕方不知道的是,他面对的是青夜,对于青夜而言,狂妄这东西早在他一千岁就发挥得淋漓尽致。   如今的青夜已然超脱得不可方物,他清凉凉地道:“你可能曲解了我的意思。”   毕方蹙眉,疑惑道:“难道你们不是下界来捉我二人的?”   风华在一旁渡气,只觉这二人说话总不在一个世界里,隧好心道:“我们是来捉你们的,只是你那同伴早些时候就灰飞烟灭了,仅剩这条尾巴,他之所以叫我带着也不是为了好糊弄你进这山洞,而是妖都没了,总得带点什么回天界复命。”   “什么?!”毕方和曋七异口同声,前者是惊怒交加,后者是惊崇相融。   “你竟敢杀了狰!连你老子都不敢亲手了结了我二人,要带回天庭见天帝,你竟敢叫她灰飞烟灭了!”   青夜十分有涵养地迎向毕方充血的眼睛,“抱歉,出手重了。”   曋七和风华都觉得,能叫青夜道歉实在难得,然而只有熟悉他的人才晓得。一般人眼里,这就是挑衅。   所以在毕方眼里,青夜这话就是挑衅。   于是再也忍不住,一边喷火一边朝着青夜厮打过去。   风华忙抓起雅子俊,捎上一旁看得出神的曋七,先飞出了山洞,曋七兀自被带离了山洞,瞅不见里头的情景,甚是为青夜担忧,那年三梵之地的画面再次涌现脑海,她起身作势就要飞回山洞,却被风华制止住。   “曋家妹子,不是我泼你冷水,你进山洞只会叫青夜分心,咱们还是呆在外头看戏……看情况的好。”   曋七这才止住念头,觉得风华说的话很有道理,她确实帮不上什么忙,从前是,现在也是。   地上,突然传来几声轻吟。   二人这才想起昏厥过去的雅子俊,皆俯身询问。   雅子俊恍惚睁眼,忽的跳了起来,“你个娘娘腔,你敢打大爷,大爷……人呢?”   曋七见雅子俊大好,没工夫搭理他,一门心思在山洞内,雅子俊见风华清风徐徐地立在一旁,愣怔三分,立刻头脑清醒,一脸正气地朝风华施了一礼,“神君怎么在此?”   风华客气回礼,遥指了下山洞,“下界捉妖。”   “哦……”雅子俊点点头,随即又立刻瞪大了双眼,“那青夜那厮……青夜殿下在里头?”   不等风华作答,山洞里便飞出一道影子落在三人面前,曋七见青夜安然无恙的出来,胸口一颗大石稳落,就听一旁的雅子俊喊道:“可算叫大爷找到你了,你也别怕,大爷今日不是来找你比武算账的,是来祝你一臂之力捉妖的,那个娘娘腔呢?”   风华一脸紧张,“莫不是又……”   青夜没有回话,伸手给众人瞧了颗金光闪闪的仙丹。   曋七晓得这是老君那里的仙丹,恍悟道:“你把他吃的仙丹打出来了?”   风华和雅子俊齐齐捂鼻侧头。   青夜道:“原来是仙丹,我还以为是元神。”说罢,递到风华面前,“把它与尾巴一齐带回天界吧,也算有了交代。”   风华再次紧张起来,“毕方也灰飞烟灭了?”   青夜轻抿着唇,思索片刻道:“他把我衣袂烧了一角。”后实诚地抬了抬手,似要众人作证,补道:“我已经与他说过,切莫烧了我的袍子。”   风华抚抚额,有些受不住这打击。   雅子俊有些捉摸不透这意思,迟疑片刻,朝曋七靠拢,“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曋七回了他一眼,“就是你可以去找宛瑶公主了。”   雅子俊一愣,“妖呢?娘娘腔呢?”   风华自后上前拍拍雅子俊的肩,用迷惑的声音道:“你可是要帮我们捉妖的?”   雅子俊回身,点点头。   风华扬起标准的八颗牙笑容,“那现在有个十分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   雅子俊握紧了手中的剑,一脸随时待命的神情。   风华满意地一收扇子,把方才青夜给他的仙丹用布包着递给了雅子俊,“这是其中一只妖,山洞里还有一只……打回原形的尾巴妖,你去洞里拿出来,然后随我们上天界去见天帝,必定记你一功。”   雅子俊喜出望外,没想到这般就可以出人头地,隧接过仙丹就宝贝地塞进腰带中,又忙往山洞里飞去。   风华见雅子俊进去,忙凑近对曋七道:“曋家妹子,这事儿就咱们知道,回头我请你吃顿好的。”   曋七还没回话,就见青夜踱步而来,对着风华道:“天帝先前还交代了我一件事,所以此番你就与鸭子圈一同回天复命,天帝晓得我去作甚。”   风华刚欲开口抱怨,雅子俊就从洞中出来,青夜轻睨了山洞的方向,轻声道:“看来他当真没发现尾巴只是……”   “好你去吧天帝那里我自有交代。”一口气一句话,风华就堵住了青夜欲往下说的嘴。   待雅子俊满心欢喜地与风华上了天界后,青夜方才把目光落在曋七身上,似乎记忆里,那日殿内她还礼之后,二人就再没见过,算算也有些日子了。   青夜不晓得自己怎么会去在意这日子,更不晓得自己为何会对一个女仙如此上心。   一般他不晓得的事便自动过滤掉,于是青夜顿了顿,就转身也要离去。   曋七眼明手快地拦在青夜前头,酝酿着措辞,竟有些紧张,“你……你……”   青夜瞧了她一眼,淡淡道:“那日的事,我没往心里去。”   曋七一愣,这才想起那日殿中之事,想必青夜误以为她是尴尬于那日的事,本想开口提及两百年前的事,一下子倒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作者有话要说:   ☆、风波渐起(一)   如果她刻意提起,然而青夜早就忘记了那事,她这番岂不是叫二人更为尴尬,离滔也说了,青夜不过寻了几日,便再也没有提及女仙的事,想必也是渐渐忘记了。   何况当初,她不过是给他煮了几顿饭,到头来用丹药治好青夜眼疾的人,终究不是她,而是纸娆。   这么一想,曋七整个人都低沉了。   没有听见曋七的声音,青夜抬眼看了她一眼,对于她突然涌现出的浓浓忧郁感到一丝微诧,低思片刻,方开口道:“天帝命我去找宛瑶,据说因为宛瑶下界历练时忘了喝仙胎酒,所以天帝要我找到转世的宛瑶,隐藏她的仙骨。”   曋七听到这话,精神头一下子来了。   好家伙,好在没让雅子俊去找宛瑶,不然别说青夜能不能顺利见到宛瑶,就是见到了,只怕雅子俊也会拼了老命不让青夜接近宛瑶,更别提隐藏仙骨了。   对于那仙胎酒,她也有所耳闻,据说是但凡下界历练的仙家都要喝这酒,可以隐藏住仙骨,投胎历练是彻底是个凡胎,待一世轮回之后,仙骨自然恢复,也就位列仙班重新回到天界了。   然而倘若忘了喝这酒,麻烦就大了。   若是小时候还察觉不出异样,可长大之后一旦心情过激,大喜大悲之后,就容易法力暴走,被世人当做怪物来看待,曾经有一个仙家下界历练就是忘记喝仙胎酒,结果二八年华就被村民绑了活活烧死,灰溜溜地结束了历练回了天庭,还被天帝责罚刷了一百年的天阶,只因法力暴走时误伤了村里人。   此事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天帝派青夜下界隐藏宛瑶的仙骨,也实属上上之策,只是……   “你带了仙胎酒?”   青夜道:“仙胎酒只对仙人起作用。”   言下之意,仙胎酒对于投胎成凡人的宛瑶无用,他没带。   曋七问:“那你如何隐藏她的仙骨?”   青夜道:“仙骨如同凡人的脊椎,在我们的后背处,只消用法力封存便可。”   他轻轻挑眉,目光有些温和,“你可要一试?”   曋七方看青夜的俊容看得痴迷,听了这话渗了大半,觉得青夜不仅像只狐狸,更像只披着姣好身材人皮的狐狸精。   曋七转移话题问:“那你晓得如何找到宛瑶公主吗?”   青夜摇摇头。   “那我们上哪去找?”   青夜看了眼曋七,心头不知为何听见她与他同去时会有些舒坦,面色也不觉放柔了些,“随缘。”   曋七:“……”   宛瑶投胎的地方,正好是那次曾经火烧历练仙家的村子,因为当初那个仙家的失误,村里对奇怪的人都十分戒备,所以过往要历练的仙家多半都是会被投胎至此,一来改善人心,二来让这些仙家去多村里积福积德。   当青夜与曋七来到村里时,天色已经迟暮,二人因是外来人,入村后鲜少有人与他们搭话,却都拿眼瞧着他们,不仅因为他们面容陌生,更因为男的俊俏,女的绝美。   曋七手指牵了牵青夜的衣袖,“殿下可有收获?”   青夜浅扫四周,没有吭声。   曋七见青夜没理会自己,便自顾自地转悠着,忽然瞧见一只野猪往这里冲来,躲闪不及,一个踉跄身子不稳,忙抓住一旁青夜的手,准确的说是扯——于是“呲啦”一声,清脆的衣袖撕破声回荡在曋七耳边。   待野猪跑远后,她惊魂未定。   她是晓得青夜喜爱袍子的心性,就在方才,那毕方还为着烧了青夜这袍子而被打得灰飞烟灭……   曋七哽咽了口唾沫,正襟危坐地抬起眼皮看了看青夜,却见他果真面色古怪地看着她,心里头慌了神,也不知怎么着,就扯出了一抹笑。   青夜望着曋七从方才就一直握着自己的手,心头不知怎么,有丝不可名状的心绪。   正当曋七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青夜收回了手,转身朝前走去。   曋七微微一愣,只觉有些不明所以,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曋七一门心思怕青夜生气,却没发现,青夜在转身瞬间,嘴角露出的一抹淡淡的笑容。   似乎有了这么一个小插曲,二人也没有了方才细微的尴尬,反而轻松了一些。   只是——   “喂喂,闪开闪开,快给本姑娘闪开!啊……”   后头,急急忙忙跑来一个小女孩,手中拿着一根长长的杆子追跑着,谁想直直撞上了前头走着的青夜,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曋七有些赶不上这个变化。   以青夜的敏锐,他会没察觉到小女孩?难道他还在专心地生她的气?   还有就是,这个倒地的小女孩,长得十分标致。   青夜顿步,微微侧身看向地上的小女孩,目光凝视。   曋七怕小女孩被青夜清淡的模样吓哭,忙弯腰伸出手来,微笑道:“疼吗?来姐姐这里。”   小女孩一脸痴迷地望着青夜,被这突如其来的手挡住了,甚为气愤,隧一掌拍掉了曋七的手,一股脑站起来,眼眸泛着星光点点,对着青夜娇羞地道:“公子好。”   曋七一个激灵,觉着弯着的腰有些闪了。   青夜却不为所动,淡淡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再次娇羞地搓了搓手背,“任、任霓沫。”   曋七一个失神,方直起身子就石化住了。   不说青夜的年纪够当这小女孩的曾曾曾曾……曾祖父,就是光看这容貌,叫声大哥哥也是不为过的,公子?!还如此光明正大的对青夜说“任你摸”?   曋七也算经历了纸娆和宛瑶两宿情敌,觉着这样的小女孩,还是得与她好好说教一番,隧点了点小女孩的肩膀,“小妹妹,小姑娘家家的得要矜持些,好比像姐姐这样……”   任霓沫转身,横眉道:“大婶,你究竟是谁啊?我爹爹说不能与陌生人说话,所以你离我们远一点。”   “我们?”   “我。”任霓沫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羞涩地望了一眼身后的青夜,竖着小食指点了点,“还有这位公子。”   曋七有些不能消化“大婶”这个词,以及任霓沫自动把青夜划分为“我们”的词。   不远处,又走来了一个女子,大声喊道:“霓沫?霓沫?”   任霓沫踮起脚转身看了看,挥了挥手中的杆子,扬起甜甜的笑容道:“娘亲,我在这儿。”   女子来到三人跟前,先是打量了几眼曋七与青夜,再是把任霓沫揽入怀中,轻声道:“不是叫你别和陌生人说话的吗?”   任霓沫嘟嘴道:“那位公子不是陌生人,那个大婶我不认识。”   曋七犹如万箭穿心。   女子狐疑地看了眼青夜,又看了看曋七,没再吭声,只是瞧见任霓沫空着手站在这里,忙问:“猪呢?”   任霓沫惊呼一声,咬了咬唇,“我、我忘了……”   “你呀,嘴上没门,办事不牢。”女子戳了戳任霓沫的额头,就接过她手中的杆子,一手拉着任霓沫,就要往回走。   “请问今晚我们可以借宿吗?”青夜看着女子,说话波澜不惊。   任霓沫立刻转身,点头如蒜。   女子细细看了眼青夜和曋七,只觉二人面容绝姿,气质非凡,思索了一会儿,问道:“你们……来自何处?”   青夜道:“我们是南方人,途径此地,方圆无店,只好进村叨唠。”   脸不红心不跳,曋七发自肺腑喝彩。   任霓沫转头仰望女子,撒娇道:“娘亲,你就让这位公子……和这位大婶一起到我们家去吧,没事的,前些日子隔壁王二虎不是也收留了无家可归的傻妞吗?后来还不是成了一家人。”   说着,任霓沫的眼睛偷偷瞥了眼青夜,面色立刻红润。   女子嗔斥道:“能一样吗?傻妞是咱们村的人,可他们是村外人,若你爹爹不肯如何是好?”   任霓沫笑道:“爹爹还不是听娘亲的话。”   女子刮了刮任霓沫的鼻子,“拿你没办法。”   任霓沫立刻欢呼起来,女子又看向青夜与曋七道:“既然如此,二位便随我们来吧,不过家中简陋,二位别见笑。”   曋七哂笑道:“不见笑不见笑。”   待女子领着任霓沫往前走去时,青夜道:“她就是宛瑶。”   曋七怔了怔,又忙往前瞧了瞧,见女子体态丰腴,虽农家妇人模样,倒也知书达理,觉得宛瑶这世做人,心性十分讨人喜,便感慨道:“若是雅子俊来,只怕要活生生拆散人一家子了,不过头次见宛瑶公主这般温柔,想必是做了母亲的缘故吧。”   青夜微微挑眉,然后提步往前走去,走到几步,方丢出一句话来,“我说的是任霓沫。”   方要提步而行的曋七刹那犹若雷劈,那声“大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原来,情敌也是命中注定的。 作者有话要说:   ☆、风波渐起(二)   之后曋七才知道,原来宛瑶此世历练的人家姓任,她爹爹叫任倪尚,她娘亲叫荷小妹。   在村子里,任倪尚还算村委员长,这么一算,宛瑶这世也算得上村里的小公主。   只是每次喊任倪尚,曋七总觉得比任霓沫还要带感,“任你上”啊……   任霓沫今年十一岁,想想也差不多,向来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自宛瑶下界历练到她找老君看病,再至今也有十来天了,依照任霓沫的性子,只怕若不隐藏仙骨,以后怕容易暴走仙力,便是生生毁了一个人家。   于是次日大早,曋七就匆匆敲开了青夜的门。   因为衣袖昨日被她撕了个口子,任霓沫看见了就忙跑去她爹爹的卧室,拿了数十件农家衣服过来给青夜挑,青夜随手拿了件换上,亮瞎了曋七和任霓沫的双眼。   今早又看见青夜这身农家打扮,曋七只觉一颗芳心荡漾得厉害。   “那个……咱们什么时候办正事?”   这话很隐晦,隐晦得叫人浮想联翩。   青夜一袭长发未曾束起,清风飘扬,琥珀色的眼眸清明浩瀚,看得人沦陷其中。   青夜一句话没说,绕到曋七后头,还没等她有什么反应,就双手朝她背一推,把她带进了房,关上了门。   曋七双手捂胸,脑海中闪现许多画面,有些情难自控,大清早的,青夜也太给劲了吧?   正当她面红耳赤地想着一堆少儿不宜的画面时,青夜自顾自地坐在了椅子上,然后微微低头道:“帮我束发。”   曋七捂胸姿势一顿,“啊?”   半个时辰后,青夜衣冠楚楚地出现在任霓沫的眼前,后头跟着精神不济的曋七。   束发时,曋七问:“殿下怎的今日突然想束发?”   青夜道:“不好看?”   “好看。”就算是青夜蓄着彪汉的胡须留着乞丐的头发都好看。   青夜似乎心情不错,便道:“散发做起正事来碍手。”   曋七顿悟,“殿下是要束了发就把那小屁孩……宛瑶公主的仙骨给隐藏起来?”   “做正事前先吃个饭。”   “……那是饭后?我替殿下把风,决不让她的三姑六婆进去打扰。”   青夜飘飘然道:“饭后需散步,方是养生之道。”   曋七:“那依殿下的意思,何时?”   青夜抬了抬眼皮,“随缘。”   曋七:“……”   饭后,任倪尚去溜村视察,荷小妹去找寻野猪,家里头只剩下十一岁的任霓沫。   “公子,昨日还未请教公子的姓名。”青夜的身边,紧挨着眼眸闪闪发光的任霓沫。   青夜看向任霓沫,道:“青夜。”   任霓沫被青夜看得脸又红了起来,娇羞地笑了起来,然后道:“那青夜公子可许了婆家?”   曋七忍不住呛了一声。   “婆家……”青夜低吟着,拖得任霓沫的心七上八下,“是什么?”   任霓沫继而高兴地惊呼:“那就是没有了,太好了!那个……我也没有,不如咱们俩成一家子吧……”语毕,娇羞地捂脸跺脚。   曋七经不住咳了几声。   青夜没有吭声,反而将目光投向一旁默默喝水顺气的曋七身上,“你觉得如何?”   曋七呆呆地望着青夜,又把目光呆呆地移向任霓沫,果然,后者几乎用眼神戳得她体无完肤。   于是曋七就被任霓沫“请”到了大门外,于是就没有于是了。   曋七叹息地握着茶杯和茶壶,坐在大门的台阶上,望着徐徐落叶的大树,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自斟自饮。   秋日的日头总是很快就落下了,曋七掂量着空空如也的茶壶,望着夕阳西下,摸了摸瘪下去的小腹,觉得倘若她再不进去打搅一二,只怕等任倪尚和荷小妹回来,该定青夜拐卖儿童的罪了。   曋七拍拍屁股起身,就要敲开大门,却不想听见里头略带的低吟声,心头激灵了一下,立刻着耳细听。   “……醒了?”   这声音是青夜的。   曋七心跳加速,差点没破门而入。   “唔……我这是怎么了?”方才的低吟声便是任霓沫的,似乎是刚睡醒,她缓了缓才开口道:“我怎么突然睡过去了?”   青夜淡然道:“无妨。”   之后便是安静了一会儿,似乎是有人起身的声音,衣袂微动,却没有了接下去的动静。   “你既醒了,便是无事了,我也该走了。”   任霓沫委屈地道:“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愿不愿意和我过日子,像我爹爹和娘亲一样,何况现在快晚饭了,你干嘛还要回房去。”   青夜停顿片刻,“我是要离开,不是回房。”   简短的话,回答了两个问题。   任霓沫犹如雷劈,抓住青夜袖子的手更不愿松开了,打从第一眼她看到青夜,就觉得有这般容貌的男子,犹如天上下界的仙人,独一无二,清风俊秀,她便妄想着能同青夜永远地在一起,但她也知道这是妄想。   任霓沫咬了咬唇,“是不是……因为那个大婶?”   门外的曋七一怔,耳朵贴得更近了。   屋内,青夜转头看向任霓沫,没有回答她的话,反问道:“你真的喜欢我吗?”   任霓沫用力点头,“喜欢!”   青夜继续问:“那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任霓沫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却忙开口道:“可我真的喜欢你,我知道你是嫌我小,可是我娘亲也是十二岁嫁给我爹爹的,或者你等我一年,一年后我们就可以名正言顺了!”   门外的曋七听到“名正言顺”一词,差点没站稳从门槛上摔下去。突然觉得,她这几千年都不如宛瑶转世活十一年来得精彩,至少比她敢爱敢恨。   “可你了解我吗?”青夜淡淡地说着,可曋七却是知道,他已经是在照顾任霓沫的情绪了,否则她鲜少见到青夜这般有耐心地与人谈论喜欢与否的问题。   “这……”任霓沫抿了抿唇,“给我时间,我一定把你喜欢的和不喜欢的记住,我也可以跟你喜欢一样的,不喜欢你讨厌的……”   “喜欢一个人,不会试图把自己变得跟他一模一样,只会希望他过得好便足够了,如果他不喜欢你,你却强硬把他拴在身边,那便不是喜欢,只是兴趣,希望他是你所独有的,这和养宠物又有什么区别。”   这是曋七第一次听见青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却不知为何,心头一阵涟漪,对于青夜说的话,她赞同得不能再赞同,深受同感得不能再深受同感。   屋内,青夜又低声道:“喜欢一个人,是自己的事,而不是为着给他人炫耀而喜欢。我知道或许现在的你还不懂,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我说的话,总有一天,你会真正的结束你的历练。”   任霓沫呢喃道:“历练?”   青夜没有回答,只是转身,这一次,任霓沫没有拽住他的袖子,却哽咽道:“那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无论见多少次,我的回答还是一样。”青夜的脚步停在门口,“等你明白我的话后,也就不会想见到我了。”   说罢,目光停在大门片刻,嘴角不易察觉地扬了扬,推开门,却不见一个人影。   待青夜出了门,找到任倪尚和荷小妹道了谢告了别,曋七方才远远走来,抱拳道:“哎呀,一个人太无聊了,去村外头转了转,宛瑶公主的仙骨可隐藏了?”   青夜若有所思地瞧了她一眼,“你去外头转了转?”   曋七面不改色:“可不是。”   “那这个……”青夜从袖子里掏出一朵簪花,“为什么会黏在大门外?”   曋七咽了口唾沫,“方才大风刮过,簪花就不见了,原来被吹到大门去了。”   青夜“哦”了一声,叫曋七又咽了咽唾沫。   “既然宛瑶公主的仙骨也隐藏了,那咱们还是快些回天界的好。”曋七岔开话题,“以免天帝责罚殿下。”   青夜睨了她一眼,“你考虑得倒是周详。”   曋七恭敬道:“殿下谬赞。”   二人却也没再瞎说下去,捏了朵云,就飘飘然往天界飞去。   那厢天界,方不过几个时辰,雅子俊与风华纷纷被天帝犒赏,那仙丹也被老君收了回去,回炉重练。   雅子俊方要下界找宛瑶,就遇见了驾云归来的青夜与曋七,曋七晓得雅子俊的动机,隧辞了青夜,自行来到雅子俊跟前,与他好心劝道:“你晓得啥叫亲情不?”   雅子俊古怪瞧了她一眼,“就是我老子打我的时候,他说打是疼骂是爱,不打不疼骨肉外。”   曋七微顿,又换了一种方式道:“你晓得历练是啥意思不?” 作者有话要说:   ☆、风波渐起(三)   雅子俊道:“去了法术,回锅重造,一世之后,再世为仙。”   曋七点点头,觉得雅子俊说得十分精辟,“这就是了,你倘若去找宛瑶公主,势必叫她这一世历练得不安生,假如再被天帝知道,你这捉妖的功劳就没了,岂不功亏一篑?”   雅子俊狐疑地瞅了眼曋七,“你在山里可不是这么说的,莫非……你见到宛瑶公主了?”   碰上宛瑶的事,雅子俊总能变得特别聪明。   曋七立刻把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   “哎,也对。”雅子俊蹙了蹙眉头,“可宛瑶公主此次下界历练,都是因青夜而起,你既不让我找青夜算账,也不叫我去找宛瑶公主,这如何是个道理?”   曋七和缓了声音,“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不过两月多的日子,宛瑶就回天了,你还不把握机会提高法术修为,待她再次见到你,必定被你的大侠气质迷得神魂颠倒。倘若她回天,发现你不但不务正业,还打伤她昔日爱慕的人,会有如果感想?所以,咱们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时,离滔自远飞来,急急忙忙地,竟没有看见曋七,直径飞到后头青夜身边,也不知说了什么,青夜千年不变的脸色竟变了变,然后什么也没有说,就朝琼夜殿的方向飞去。   曋七正瞧着古怪,雅子俊又抱怨了几句,曋七只得好生安抚他。   待二人散时,曋七本欲跟着青夜去琼夜殿瞧瞧发生了什么事,不想前头飘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曋渊。   自从她下界之后,曋渊夫妇的二人世界过得十分惬意,按理说此番见到曋七不着急回家的表现,应该高兴才是,却不想曋渊主动喊住了曋七,似是有事要与她说,唤了她一同回崇吾。   曋七本想打个哈哈糊过去,可是见曋渊难得的肃然脸色,便也没敢多话地跟了上去,一路上,曋渊都没有吭声,蹙着眉不知在想什么,好不容易回到崇吾,曋渊就要唤曋七回房说事。   谁想这时候,又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曋七的眼前,却是打断了曋渊要与曋七说事的念头。   “古墨?”曋七咧嘴一笑,一脸欢喜。   那忽然至访的人,正是陪纸娆下界采药、众人许久不见的古墨。   曋渊见古墨,自是忙行礼道:“见过古墨上仙。”   古墨依旧是一身黄衣,面色却憔悴得很,想必是下界一番有些疲劳,算来在人界,古墨也待了数年了。   古墨没有吭声,曋渊见他似乎有话要对曋七说,便先行回屋去了,临走时瞧了眼曋七,沉沉叹了口气。   见曋渊走了,曋七方才无拘道:“怎么了?如今恢复上仙的身份,也学会和我阿爹端架子了,连话都不说一……呃……”   曋七话未说完,就被古墨一把揽入怀中,她立刻要推搡,却不想耳旁听到古墨极小声的抽泣,一时怔住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见古墨哭,印象中,也是唯一的一次。   整整一个时辰之后,古墨才没了动静,只是靠在曋七的肩上,沉沉吐着气息。   曋七僵着的手轻轻抬起,拍了拍古墨的背,思量许久道:“我胳膊麻了。”   她晓得此刻该是安慰人的时候,可她总觉得,人一旦真难过,什么安慰都听不进去,与其这样,倒不如彻底哭一哭,发泄了也就好受多了。   且她胳膊真的麻了。   古墨擤了擤鼻子,抬起下巴,松开了曋七,一脸受伤地道:“就知道你没良心,我还嫌咯得慌呢,干瘪瘪的身材……”   前半句曋七可以认为古墨是在夸她苗条,谁家姑娘不喜欢别人夸瘦。然而这后半句,叫曋七甚是不舒坦,隧朝古墨挥了挥手,“上仙好走。”   不等她转身,古墨就开口道:“纸娆拒绝我了。”   曋七瘪了瘪嘴,没有吭声。   在她失忆前,她就觉得古墨对纸娆是一见钟情得有些厉害,找回记忆后,她只觉得古墨对纸娆是一厢情愿得有些脑残。   以纸娆的心性,除去她把自己打下昆仑山的心狠,单是她对青夜那种争夺的爱,就叫曋七无法对纸娆有好感。   都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然而倘若是一同心平气和地喜欢着一个人,曋七也绝不会无理取闹的去讨厌她。   古墨是不晓得有两百年前的那一出事,也没留意曋七的面色,只自顾自地感伤着:“她与我说,她之所以被罚下界,是为着她心爱之人,如今回到天界,也是为着寻她心爱之人,而我喜欢她,她只能回应我一句抱歉,其实我不怪她,总归是我会错了意……”   曋七依旧抿唇不语,她没想到在古墨心中,纸娆是这么的完美,她也不想开口去破坏古墨心中的纸娆,毕竟谁都看重自己的初恋,且谁年轻时没爱上个把人渣。   说纸娆是人渣,已经是曋七度量宽广了。   以当初的情况来看,纸娆不过是用了美人计在古墨身上,为的就是把丹药送到琼夜殿去,不惜利用了古墨。之后回天,发现需要下界采药才能赎清罪孽,便没有回绝要一同陪伴下界帮忙的古墨,因为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也能更事半功倍。之所以挑在如今回天拒绝古墨,不过是因为古墨的利用价值没了,而此刻纸娆是要去找青夜的,古墨便成了绊脚石,她自然是要毫不留情地踢开的。   曋七甚少去琢磨别人的心思,一是觉得太费脑,二是觉得太费心。猜错了误人误己,猜透了无休无了。   见曋七没说话,古墨抿了抿唇,似乎对自己方才过于激动的情绪而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我……嗯的事情别和别人说。”顿了顿,又真诚地道:“当我求你。”   曋七怔了怔,晓得古墨说的是方才哭的事,隧缓缓点了头。   雅子俊如此,古墨如此,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因为爱情做的傻事太多太多,到头来又得到而来什么,却还是痴痴地爱着。   谁说神仙日子逍遥快活,至少她认识的神仙里头,没有真正过得逍遥快活的。   本安抚下古墨,各自回去惆怅也就罢了,奈何古墨的又一句话刺激了曋七的整个神经——   “我到此刻才明白,原来纸娆为心爱之人做了那么多,回想起来,我对她的爱根本不及她的一半,青夜那小子倒是幸福,我听说前段时间宛瑶公主也是为了他下界历练的……”   曋七一顿,“你说什么?”   古墨疑惑地看着曋七,“这事你不知道?现在全天界的人都知道了,说是两百年前青夜闭关修炼期间,唯一见的仙人就是纸娆,而纸娆之所以被罚下界,是把仙丹偷给青夜,以助他修为。但你我都知道,真正的实情是纸娆照顾了青夜眼疾的那段时间,也是她偷仙丹治好了青夜的眼疾,此刻想必人已经在琼夜殿了吧。”说罢,古墨的嘴角泛出苦笑,也没再说什么。   曋七恍若雷劈,难怪她方才回天,离滔急急忙忙赶来找青夜说了什么,青夜神情不对……   古墨深呼了一口气,摆摆手道:“今日劳你听我唠叨,以后你若失恋了,尽管找我,我也给你肩膀靠靠。”   原以为这话一出,曋七又会出言埋汰他,可是曋七怔在原地,一句话也没说,古墨喊了几声,却忽的反应过来,驾了朵云就往天界飞去了,不晓得去了哪里。   古墨的喊声正巧引了屋内曋渊的注意,曋渊大步而出,出声问道:“七儿呢?”   古墨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急匆匆地又上哪去了?”   明明是他来寻人安慰失恋,怎的主人还跑了没影。   曋渊望着天界的方向,略叹了口气,便迎了古墨进去,古墨因心情不佳,推辞劳累便回了天,此番古墨恢复了上仙的身份,自然也拿回了之前封住的宫殿,曋渊料想曋七不会这么快回来,心头的事也没有交代清楚,不免轻松不起来,便回屋等着曋七归来。   话说曋七驾了朵云,就往琼夜殿飞去。   无论古墨说什么,她都不会急着去找纸娆,至少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她一个外人不便插手,甚至丹药的事,她也做好了准备,终究是纸娆治好了青夜的眼疾。   然而照顾青夜的,从始至终都是她,纸娆甚至没有踏进屋内一步。   曋七有些生气。   她一旦生气起来,就有些不知脸皮是何物,但是这些年她已经极力控制自己,时常告诫自己,吵架有失风度,她要做一个有风度有气节的仙家。   遇到纸娆,是对她风度与气节的一种考验。   事实证明,她经不住这种考验。 作者有话要说:   ☆、武番大会(一) 作者有话要说:  此卷为完结卷,也就是最后一卷,希望大家多多留言多多收藏,么一个~   在琼夜殿外的桃花林见到纸娆时,曋七已经默念了三十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来的路上,她已经想过了无数种相遇的可能,可能是在琼夜殿门口,可能在大殿内,也可能是在那个她熟悉的卧房,却没想过,会在外头的桃花林。   自她百仙盛宴摘了桃花之后,这片桃花林稀零了不少,不过新枝都发了芽,看得出风华把这里照顾得甚好。   再次见到纸娆,她依旧是一身的浅水蓝长裙,淡雅的装扮给人一种恬静端庄的感觉,配上桃花朵朵,把她那张美丽的面容映衬得十分倾国倾城。   听见曋七的脚步,纸娆也同样看了过去,只是微愣片刻,便恢复了正常的脸色,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十分和煦,她打量了一会儿后,垂眸俯身道:“见过曋七小殿下。”   曋七脑海中浮现出第一次见到纸娆的画面,那时她们也是在这桃花林中,不同的是当时的纸娆,给她的感觉还未曾这般陌生,此刻她竟一点也看不出纸娆内心所想。   能把她从昆仑山上打落,如今又如此平易近人地与她打招呼的人,她确实猜不透。   见曋七没开口,纸娆半点也不奇怪,她婀娜上前,嘴唇淡笑,“听古墨说,曋七小殿下在我被贬下界的那一天摔落昆仑山,醒后便失忆了,自然是记不得我是谁了。”说着,纸娆用眼认真端详着曋七的每一个神情,缓缓道:“我叫纸娆,曾是老君岛上掌管丹青房的仙子。”   曋七觉得纸娆的脸上就写着两个大字,欠抽。   然而提及古墨,叫她又想起方才古墨放声发泄的心情,不免忍下了气,尽量心平气和地道:“我的事不需要你管,诚然你的事也容不得我插手,但是古墨对你是一片真心,只你当初的一句‘穿黄衣好看’,他就穿了两百年的黄衣裳,如今我也不是替他来当说客,我甚至觉得你做得挺对,长痛不如短痛,但是今次之后,我不希望你再与古墨有任何瓜葛,说什么‘我把你当哥哥’、‘咱们还是好朋友’之类的,天界那么大,我就不信古墨找不到属于他真正的幸福。”   曋七一口气说了许多,尽量过滤了她从人间学来的脏字以及她从娘胎就会的谩骂,自诩显得十分有涵养。   纸娆微微一顿,随即笑了起来,“是古墨与曋七小殿下这么说的?”   曋七忍住轻哧翻白眼,同样淡淡地微笑着,“你觉得呢?”   “我觉得……”纸娆轻吟着声音,婉转好听,柳眉下的一双眼眸却紧盯着曋七不放,“曋七小殿下似乎对我有些敌意。”   曋七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保持笑容道:“你觉得很对。”   纸娆微愣,似乎没有料到曋七会这般直率地坦诚对自己的态度,目光一冷,却又回眸一想,既然她失忆了,必定是因为古墨的缘故才讨厌自己,便又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曋七小殿下真爱说笑,今日小殿下前来,可是古墨告知小殿下纸娆在此,小殿下才寻来替古墨要个说法的?”   曋七这才想起她来时心头的刺,是古墨的那句全天界都知道是纸娆照顾的青夜。   她想要兴师问罪,可人站在琼夜殿外,站在纸娆的面前,突然间觉着有些讽刺,她什么身份也不是,谈何来的兴师问罪。   何况纸娆的偷梁换柱确实可恶,然而现在她以为自己失忆了,自己不是更可以弄清她究竟想要得到些什么吗?   两百年前,纸娆可以对她狠下杀手,这样的人倘若说心中有真爱,却是叫她很难相信。   见曋七没有说话,纸娆以为是猜中想法,眼眸里闪过一丝瞧不起,却极快地隐藏在笑容下,“虽然曋七小殿下失忆了,但是在纸娆的心中,小殿下永远是我的故人,这片桃花林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小殿下不记得了,却不代表我记不得。今日就算曋七小殿下不来找我,我也打算去拜访小殿下的。”   曋七心头十分不受用这话,“依你意思,咱们从前还是朋友,你回了天就惦念着找我叙旧?”   “自然是朋友,而且我们还喜欢上同样的东西。”纸娆轻声细语着,“找曋七小殿下一方自然是为叙旧,另一方……是想和曋七小殿下谈一谈,这东西的所有权。”   曋七愣怔片刻,对这话更是不受用了。如果可以,她真想扯着嗓子道:“什么东西,谁是个东西!青夜什么时候成了东西!还所有权?滚你丫的!”   然而她已经沉淀了两千八百年。   儿时粗口的习惯,已经渐渐改掉了。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想与纸娆多般见识。   隧曋七混浊了喉咙道:“我从小有个习惯,喜欢上了的东西就会一直喜欢着,得不到就抢,抢不到就毁,所以别和我谈,想我开个友情价都没门。”   曋七觉得这话很有气势,只是从前她对纸娆太过客气,今番总得威风一番,若非她现在是在琼夜殿,她还会对纸娆丢出四个字——慢走,不送。   纸娆微微一顿,随即笑得璀璨,“正巧,我也是。”   纸娆这话,曋七相信。   至少她曾经就被毁过,只是毁得不够彻底。   纸娆踱步绕着曋七转圈,“所以我才想着去找曋七小殿下商量,总不能趁着小殿下失忆就平白占了来,倘若哪日小殿下恢复了记忆,只怕得与我没完没了了。”   曋七有些猜不透纸娆话中的意思,按着这事的发展,纸娆不是早就把她照顾青夜的事占为己有了,就算她此刻恢复记忆,也不见得说得清争得来,何苦还要特意提一遭,就不怕自个儿对往事用情太深、对纸娆怨恨太浓,一下子拾起了记忆?   纸娆没理会曋七发呆的神色,停步在她正眼前,微微颔首道:“听闻过段时间,便是天界万年一次的武番大会,许多仙家都是头一遭遇见,又恰逢风华神君逮了二兽归来,自然是喜上加喜,热闹非凡。以纸娆愚钝之见,不如你我一同参加,获胜之人便可得到那样东西,同时……也可以要求对方做一件事,如何?”   曋七一听武番大会,不觉有些懵了懵,她未曾亲眼所见,却时常听月老与老君提及,他二人是参加过的,听闻武番大会就是个比试仙力的大赛,胜者往往都被封为天君乃至上神,如今都有一番仙业与宫殿。简单来说,想要最快捷地在仙界出人头地,武番大会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胜者固然好,败者却有说不尽的苦。因仙家比试都是点到即可,更不会使用兵器防止伤了彼此和气,所以一旦输了,就不可能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便只能灰溜溜地下场,等到下一届的武番大会,然而一万年才一次,一些修为不足的仙家,一万年便会坐化,因此是等不得的,而只有赢了武番大会,才有机会封为上神,与天地共存,享永世长生。   设若只为了一个赌约,纸娆就与她相约武番大会,为免太小题大做了些,何况取胜,于她二人目前的修为,谁都做不到。   “承蒙看得起,可武番大会终究不是儿戏之处,你我也不可能取胜,还是换个赌注来得实际,或者干脆我们现在就打一架,骂一架也成。”   纸娆捂嘴轻笑,“自是不敢奢望夺得武番大会的第一名,只是我听老君说过,武番大会向来都是车轮战术,由筛选出来的前五十,到前二十,再依次递减,直到最少再两两比拼,你我便比谁能待得更久,谁便获胜。”   曋七顿了顿,不等她回答,桃花林外忽的传来一声极为清雅的叫声——   “纸娆?”   曋七浑身一怔,不敢回头,只因她听出那声音的主人,正是青夜。   纸娆往前探了探头,娇笑道:“就来。”   曋七沉闷地低头,“好,一言为定。”   纸娆把目光看向曋七,眸色间闪着不可捉摸的情绪,笑容渐淡,“记住你我今日的话。”   曋七几乎头也没回就驾了朵云飞走,确切地说是逃跑。   桃花林外,青夜身形未动,目光直直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面色深沉。   纸娆扬起笑容来到青夜身边,还不等她娇声开口,青夜便开口道:“既然你的手受伤了,不方便煮菜,那就先回丹青房吧。”   纸娆的笑僵了僵,牵强柔柔道:“是。”   青夜随即转身,对着来回进出琼夜殿搬行李的离滔道:“不必把她的东西搬进来。”   离滔抱着碗具愣住,“啊?”   桃花林外,纸娆见着青夜进了琼夜殿,目光一下子冷冽下来。   她一定要赢得武番大会,不仅让曋七从此远离青夜,更要曋七把所有的厨艺都教给她,这样青夜才永远不会怀疑她,更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让她搬进琼夜殿照顾他。   只要是她喜欢的,没有人能夺走。 ☆、武番大会(二)   曋七垂头丧气地回到崇吾,本要垂头丧气地回房,瞅见大堂的灯还亮着,想起几个时辰前,曋渊曾叫了自己前去,说是有事要和她说,顿了顿脚步,又朝大堂而去。   其实她答应纸娆,也全非冲动。   两百年前,若非她为了救青夜拿出舍利子渡了仙气,加上没有防备之心,才被纸娆打下昆仑山,以她自身的势力,如何会敌不过一个仙子。   其实她阿爹的本领她是见识过的,曋氏一脉不说仙力高强,但是至少自保是没有问题的。所以答应纸娆的比试,曋七也是有些胜算在的,只是她多年未曾干架,难免生疏,只望现在去见她阿爹,能让她阿爹给自己开个窍也好。   大堂里灯火通明,曋渊独自一人坐在上头不言不语,手中不知从哪里拿着一副半卷的画像,桌上还零零散散摆着些旧物,这些曋七从未见过,小时候倒是听她阿娘说过,她阿爹最宝贝的就是曋氏传下来的古物,虽不大值钱,但有纪念意义,日后总归也是要传到自己手中的,曋七也没太在意。   如今瞅见曋渊对着这些东西发起了呆,不免好奇,便走了过去,自然地探了探头,不探头还好,这一探头,叫曋七惊得呼出了声。   座上的曋渊被曋七吓了一跳,忙闭了闭眼顺了口气,然后瞪了曋七一眼,“做什么这样咋咋呼呼的,都什么时辰了才回来!”   曋七眼睛睁得老大,神情一点也不理亏,“阿爹,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阿娘对你那么好,你怎么想着在外头偷腥啊,虽然这画上的女子长得极美,你也不能躲在这里睹物思人,把阿娘一个人丢在房里吧。”   曋渊气得胡子一飘一落的,“胡说八道些什么鬼东西!”   曋七一手托着下颚,脑中尽是月老绘本里的段子,“我晓得了,你是嫌阿娘没给你顺溜出个儿子,然后你就在外头又找了个,待她怀孕了再带回家好名正言顺,哎呀阿爹,这可不是我偏帮阿娘,曋氏是有祖训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倘若你对阿娘三心二意,那就是有违祖训,会尿床的。”   “放肆!”曋渊把画卷一收,拍案而起,指着曋七的脑门,大有“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的语气对曋七道:“正经书不读,正经事不做,竟想些有的没的。”   “月老的书挺正经的……”   眼见曋渊又要张嘴说教,曋七忙闭了嘴,献殷勤地笑了笑,“阿爹找我有什么事吗?”   曋渊深呼了一口气,这才想起白日里要与曋七说的话,便忍下了话,把曋七唤道旁边坐下,“你给我仔细瞧一瞧这画像。”似乎怕曋七张口又是胡话,曋渊又补道:“再说一句胡话,就给我去小黑屋里待着。”   曋七立刻温顺地点点头,然后接过画像,仔仔细细地瞧了三瞧,嘴角的笑容渐渐淡去,换来的是吃惊与讶异,因为这画像的右下角,署名的是一个“曋”字。   “这是……咱们曋家的人?”   曋渊没有点头,目光深沉地道:“按辈分,我们都该喊她一声先祖圣君。”   “先祖圣君?”曋七愣怔片刻,张大了嘴道:“阿爹说的是曋心?”   眼见着曋渊眼眸瞪大,曋七忙接道:“……曋心先祖圣君。”   曋渊沉沉吐了一口气,没有再说曋七。   曋七渐渐平静之余,也觉得甚是个重大发现。她一直晓得曋氏一脉的先祖叫曋心,是个容貌绝色、法力高强的上古女仙,因魔族来犯天界,二界大战,曋心奋不顾身救了天帝致使自己灰飞烟灭,才有了曋氏一脉的特别殊荣。   对于这个先祖曋心,曋七觉着她一点也不叫人省心。因她听过几道风言风语,说是自己这个先祖也是个感情饱满却得不到寄托的人,爱上了天帝,却没有什么好结果,最终奋不顾身为着天帝的安危粉身碎骨也不怕,好在天帝蓄了曋心最后一口仙气,用自己的心头血凝聚而成一个仙胎,否则曋氏一脉早在上古就断了。   于此,曋七无聊时常想,他们这算不算天帝的半个天子天孙?   然而这些终究是风言风语,不足为凭。   是以曋渊这厢突然提及曋心,叫曋七八卦的心又蠢蠢欲动,便把这多年来好奇的问题问了出来,原本以为曋渊又会骂她糊涂混账之类的话,谁想曋渊叹了一口气,没了后话。   这是……默认的意思?   曋七觉得自己知道了个难以消化的秘密,哽咽了口唾沫,满眼星光。   看来他们一家子的眼光,自上古就这般特别。   曋七放眼瞧了瞧桌上的旧物,又瞧了瞧手上的画像,心头一惊,“阿爹今日突然与我说这些,难道是……你要把这些家传之物交给我,好带着阿娘浪迹天涯,从此不回崇吾山了?”   曋七的心惊不是没由来的,自古神仙都是向往自由的,有了后代延续香火,各自就带着各自的伴侣另辟仙岛快活去了,秉承着儿孙自有儿孙福,与后代不相往来。   曋渊伸出手就朝曋七的脑门用力一拍,“下次再让我瞧见你看月老的绘本,我就把你关到小黑屋去。”   一说小黑屋,曋七再次乖乖闭嘴。   曋渊本来郁郁寡欢的心情,被曋七这么一闹去了大半,他调整了下气息,拿回那幅画像,搁到桌上,沉声道:“我今天之所以给你看先祖圣君的画像,和你谈论先祖圣君,是因为今日我在天界听说过段日子,天界将要举办武番大会。”   又是武番大会,曋七默然不语,不懂曋渊这话是何意思。   “我想要你答应我,不要去参加武番大会。”   曋七面色一变,“为什么?”   曋渊从容不迫地道:“我知道以你爱热闹的性子,单是百仙盛宴就争着吵着要去,何况是万年一次的武番大会。但是阿爹这么做有阿爹的道理,你只管听就是了。”   不等曋七出声反驳,曋渊就摆手制止她说话,“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就算是不图个热闹,也想要争一个名次是不是?自古武番大会的胜者就可以得升修为,被封为上神,荣华永世,然而你要知道你自己的势力,不说是胜者,就连这车轮战的前五十名,你都未必能挤得进,何苦去淌这趟浑水。”   如果在曋七去找纸娆之前,曋渊就对她说这话,不说曋渊的话她甚少顶撞,单是她自己就不大想去报名武番大会,只想坐在看台上磕磕瓜子,瞅瞅武艺,一睹武番大会风采,自得其乐地讨论着八卦。   然而这一切,都只是如果。   “不,阿爹。”曋七的态度异常坚决,“我并不是为了凑热闹或者是拼第一才想去的,也希望阿爹相信我,我这么做也有我的道理。”   曋渊没想到曋七态度会这般坚持,脸色又差了下来,“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么急着找你和你说这件事,就是害怕你听到了武番大会的事会忍不住去参加,你怎么就不懂阿爹的心思呢!我几时害过你?”   曋七目光露出少有的笃定与坚持,仰头道:“恕七儿无法听阿爹的话,这一次的武番大会,七儿一定会去。”   “你——”曋渊气得拍案而起,拎着曋七和以往一样,丢进了小黑屋。   曋七也没像从前那样服软,背对着小黑屋画圈圈,这一画就是两天两夜。   期间她阿娘来过一遭,带给她衣褥,也劝说她答应曋渊的要求,这一次曋渊比以往都要坚决,可奈何曋七也同样比以往来得坚持,她阿娘左右劝说不定,只好偷偷遣了个人去天界搬救兵,第三日,救兵就到了。   “怎么我一不在,你就又被曋渊仙人关进小黑屋了?”   屋外,是闻声而来的救兵古墨。   曋七憔悴地抬起眼皮,瞅了一眼,又憔悴地盖了下去。   屋外头的古墨转了个圈,似乎在寻一个位置,然后双掌一挥,结界就破了一个洞,古墨便堂而皇之地穿了进去。   “哎,恢复上仙身份就是好,连法力也回来了。”古墨抬头环视周遭,啧啧地打量,“曋渊仙人还是疼你的,瞧瞧,这小黑屋应有尽有,只差个装潢就算个卧室了。”   曋七捕捉到一角,瘪嘴道:“你怎么还穿着黄衣裳?”   古墨涩涩一笑,“习惯了。”   曋七也没再多说什么,抬头看向古墨,“既然你有本事进来,就把我带出去吧。”   “这可不行,你阿娘这是信任我才叫我来的,如果我一来就劫了你,不说辜负了你阿娘的信任,还会导致曋渊仙人夫妇不和,不行不行,万万不行。”   曋七更加憔悴地驼了驼背,没有动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武番大会(三)   古墨凑近曋七,“听你阿娘说,你想去参加武番大会?”   曋七惆怅地点点头。   古墨挨着曋七坐下,“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曋七闻声抬头看向古墨,目光闪烁,“你有法子?”   “很简单,弄清楚你阿爹为何不让你参加的理由,解决掉不就可以了。”   曋七又垂下头,“可我阿爹什么也没和我说,就把我关到这里了,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是头一次见到阿爹这么生气的样子,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让我参加武番大会。”   “我才真不明白呢,以你那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心性,怎么会愿意去参加武番大会呢?我今次一万岁,一万年前还是个刚出生的仙团子,对上一届的武番大会有所耳闻,据说上一届武番大会的第一名是蓬莱仙君之子,如今位列仙班之佼者,今年许多仙家都摩拳擦掌要赢得大会头筹,料想这车轮战必定关关严厉,你又何苦去瞎搅和。”   曋七垂眸,“你既懂我,就晓得我对那劳什子第一名不感兴趣。老实和你说,这一次的武番大会关系到我最喜欢的人,我不想叫自己后悔,你应该明白我的感受。”   古墨一惊,继而大笑起来。   曋七对他“呸”了一声,“忘恩负义的家伙。”   “哎我说,当初是谁信誓旦旦的道自己绝不恋爱的?还说什么动情者必乱其心者,对逍遥快活的日子有大大的负作用?”   曋七干脆转头,不去理睬古墨。   古墨用手肘捅了捅曋七,“和我说说,哪家公子这么可怜,被你给对上眼了?”   “哪边凉快待哪里去!”   古墨托腮猜测,“是上次约你在长喜宫见面的那个仙家?”   曋七心头正烦,懒得搭理古墨。   古墨继而款款而谈道:“是了,此番我回天,大抵听到的都是跟着风华与青夜一同捉妖回来的那位雅子俊的名声,好像当时你也在场?那么你俩这就算患难与共、患难见真情了?”   古墨一边托腮一边说着,全然没有发现一个异样,直到一股烧焦的味道传入他的鼻子,这才发现衣袍被烧了大半,顿时急得跳了起来,“哎呀呀,我的衣服!”   一旁,是曋七晃动的手指,“叫你胡说八道,我现在的法力可比以前好多了,点个火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你就知道欺负我……”古墨心疼衣裳,便从来时的结界洞又钻了出去,他这一走,结界就合了上去,小黑屋也恢复了平静。   曋七拖着下巴,也没有了玩闹的心情。   她烧古墨的衣裳,也只是想一个人静静罢了,她知道古墨的习惯,黄衣裳一旦毁了,他就一定会回去换一件。尽管纸娆与他说开了,然而喜欢一个人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从古墨还穿着黄衣裳就清楚了。   但是曋七也发现古墨变了不少,若是以前,他也不会这么随心所欲地做事嬉笑。人一旦不自欺欺人了,很多事就都看得很开,有时还看得很透彻。   她知道古墨说的话不无道理,她也明白阿爹对她的一片苦心,可她就是想去参加武番大会,她不想平白输掉青夜,输掉自己追逐了两千年的那个紫色身影。   给自己真真正正的争一次,不退缩,不躲避。   晚间,小黑屋的结界突然褪去,曋七埋在膝盖的脸抬了抬,本以为是她阿娘又来看自己了,谁曾想见到的是她的阿爹,曋渊。   曋渊走了进来,伸手一点,小黑屋的烛台便亮了起来,映衬着他二人的脸庞,跳动在他们对视的眼眸里。   “想清楚了吗?只要你答应阿爹,不去参加武番大会,阿爹现在就放了你,而且从今以后再也不禁你的足。”   曋七抿了抿唇,摇头道:“阿爹,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如此反对我去参加武番大会,但是这一次的武番大会我非去不可,如果阿爹不让我去,我这一生都不会再快乐的。”   曋渊蹙眉,语气沉沉,“究竟是为什么?”   曋七沉默片刻,低声道:“我不想一世留有遗憾,可原因我真的不能告诉阿爹。”   叫她如何开口,说暗恋了青夜两千年而导致自己两百年前被情敌推下昆仑山失忆至今,还是说她寻回记忆要与情敌一决高下而赌约就是武番大会。   哪一个,曋七都开不了口。   她也知道曋渊不会同意她这般荒唐的行径。   曋渊沉沉叹了一口气,竟难得的没有发火,反而走到曋七的身边,同她一起坐下,火光倒映着他的脸,这一瞬间,曋七觉得她的阿爹似乎不再那么英俊年轻,反而多了岁月的痕迹。   神仙,在容颜上也是会老去的,并不像人间传得那般永世不老。   一些真仙散仙,成仙什么模样,那就会是什么模样,按照成仙后的样子再渐渐老去,只是老去的速度比凡人慢了数百倍而已。而生来就是仙人的仙家,也不过是从小变老的模样,没有从一而终就是什么模样的。   曋渊如今也近两万岁了,曋氏一辈的寿命,一般都是四万岁,所以曋七从不觉得曋渊老,可这一刻,曋七却觉得曋渊为她操的心,太多太多。   曋渊坐在曋七身边,从袖子中套出一本书籍,递给曋七,“看看吧。”   曋七认出这是当时放在桌上的那些旧物之一,晃神间接了过来,就听曋渊在一旁道:“我见你阿娘与古墨来劝,你都未松口,便知你下定决心是要去参加那武番大会,我拦也拦过,骂也骂过,罚也罚过了,看来这一切都是命,这注定是你的命。你不是想问我原因吗?这书是先祖圣君传下来的,你好好看看吧。”   曋七狐疑地瞅了瞅封面,只见上头写了四个正正方方的字,曋氏祖传。   这个书名好,直白又易懂,至少不会被后代随手撕了当手纸用。   翻开里头又瞅了几眼,曋七眉头越蹙越深,“这……”   曋渊叹了声,他知道曋七看了这本书后,肯定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便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哎,不到万不得已,阿爹实在不想叫你知道这些。”   曋七柳眉皱巴在一起,终是捧书抬头道:“这是古文,我瞧不明白。”   “你……学堂里到底和夫子学了什么?”曋渊又气又无奈,接过这书籍,只好亲自告诉曋七。   “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告诉你的关于咱们先祖圣君的事迹吗?”   曋七点头如蒜,“为情所困,为爱牺牲。”   曋渊微怒,“我是说先祖圣君大战魔族两天两夜的事。”   “这我记得,后来魔族偷袭天宫,曋心……先祖圣君为了救天帝,便挡在了天帝身前,最终因仙力耗尽身心俱损而灰飞烟灭了。”   曋渊平息了气,沉声道:“其实这一切本不会发生,一切的一切,都要从我们真正的先祖元君开始说起。”   “先祖元君?曋心不就是我们曋氏一辈最早的先祖吗?”   “放肆。”曋渊瞪了一眼曋七,曋七紧闭着嘴,不再开口,静静听着。   曋渊微一凝神,“曋氏最早的上古先祖,是曋司先祖元君,他与洪荒上古女仙白氏结为夫妻,生下了先祖圣君曋心,本以为一切相安无事,太平过日子。然而就在先祖圣君一千岁的那年,曋司先祖元君夫妇发现,先祖圣君继承了二人的仙力,并溶于自身。”   见曋七听得有些艰难,曋渊忍下脾气,尽量用简单地语言道:“就相当先祖圣君有了三倍的法力。”   “三倍?”曋七不免惊呼起来,“乖乖,这可都是上古神仙啊,不得比当时的天帝还厉害……”   话一出口,曋七就识趣闭嘴。   索性曋渊沉浸在祖事里,没有听见,“这在一开始,先祖谁都未曾发觉,直到先祖圣君一千岁时,发生了一件事,这才一下子爆发了仙力。当时先祖圣君就喜欢上了天帝,然而她知晓自己是无法与天帝在一起的,因无处诉苦,先祖圣君便与相识多年的好友百合仙子说了,百合仙子明面上与先祖圣君是好友,可暗地里却嫉妒先祖圣君的美貌与才识,便施了法叫先祖圣君失了理智,丢进了三梵之地。”   “三梵之地?!”曋七只觉万分精彩提心吊胆,差点没忍住掏出瓜子,“后来天帝去救她了?”   曋渊睨了曋七一眼,不晓得这脑袋瓜里怎都是这些俗艳的情情爱爱,神色凝重道:“先祖圣君迷失在三梵之地,又受了那些妖魔刺激,竟出手杀死了里面所有的妖魔,昏倒在里头。后来先祖元君与白氏闻声赶到时,三梵之地里的妖气荡然无存,只剩下昏迷的先祖圣君。至此,先祖元君才知道了先祖圣君蕴藏的无限法力,而这是在先祖圣君一出生就注定了的。”   “也就是说先祖圣君遗传了她阿爹阿娘的法力,打败了魔头,不是很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是福是祸(一)   “倘若惩奸除恶,自然是好……”曋渊沉默了一会儿,面色凝重道:“可若是害死了先祖元君与白氏,又待如何?”   曋七一愣,没了话。   “当初先祖元君就查过典籍,这在上古乃是第一例,却也不算违了天地规律,是以吸收父母之精华长大。可这毕竟不属常道,所以先祖元君记载了下来,就是这一本古籍,便是记录了先祖圣君蕴藏的法力爆发之后的行为举止,虽与常人无异,可一旦动起手来,却时常失手,这里就先后记载了先祖圣君失手杀了几个本欲悔改的妖兽,而这被涂毁的一页,虽不得知先祖圣君究竟失手杀了什么,但想必是日愈难控体内的法力。”   曋渊一边说着,一边翻着古籍给曋七讲解,翻至最后一页,却只剩血迹斑斑,只字未有。   曋七伸出手指按了按,只觉新鲜,自己也算是摸着了先祖爷爷奶奶的血,却又不敢在曋渊面前太过放肆,便随口一问:“想必先祖元君在写什么的时候被先祖圣君走火入魔杀了吧?血才会溅在这上头。”   曋渊摇摇头,“这血是先祖圣君的。”   曋七只觉一个头两个大,她不适合听这种古老而又复杂的故事,隧真诚地对曋渊道:“阿爹,你就别卖葫芦了,再卖下去我怕我会……”睡着,然而后两个字,曋七没有说出来。   “一点耐性也没有。”曋渊睨了她一眼,鼻孔一哼一哼的,“当初先祖圣君碰上百合仙子,百合仙子恐先祖圣君找她麻烦,便用话激了先祖圣君,大意便是说她是个怪物,连先祖元君与白氏都拿她没辙尔尔,又用幻术迷了先祖圣君,先祖圣君心里本就自责自己突来的狂力,便在百合仙子失了心智,百合仙子便想趁机打伤先祖圣君,却未料先祖圣君这般厉害,反招致先祖圣君所打伤,先祖元君与白氏闻风而来,双双劝阻先祖圣君,可百合仙子却从旁刺激,最终先祖圣君发了狂,失手将先祖元君与白氏杀死了。”   曋七听得愤怒,重点落在了百合仙子上,“那个小蹄子死没死?”   “那百合仙子死了,这事便也无人知晓了。”   曋七顿悟,继续听着。   “那百合仙子抚着胸口的伤,特意等到先祖圣君清醒了,方告诉她真相,先祖圣君望着先祖元君与白氏的尸体,几乎崩溃,什么也没说,就带着二老的尸体下了天界,寻了一座山头沉寂在其中,百合仙子却因犯了天规,被天帝贬为凡人,从此除了仙籍。而后先祖圣君寻到了这本古籍,便在这最后头留下了自己的血印,并记下了这件事,也因此除了天帝与曋氏外,再无人知晓这上古的一大隐事了。”   曋七接过古籍,来回看了看,没有找到血印后的半点字迹,便道:“曋心把这事儿记哪里了?”   曋渊瞬间拧起眉头,一个冷眼扫过,曋七闭口不答。   “书到用书方恨少。”曋渊稳了稳气息,提手扫过血印的那一页,登时黄灿灿的文字显露出来,投射在半空中。   曋七仰头粗粗看了几个字,咧嘴一笑,“这个好,不是古文。看来曋心还是比曋司来得替后代考虑。”   曋渊已经气得不知怎么说了,只能怒气冲冲地看着空中的字,心头给两个先祖宗请罪自己教子无方。   作为曋氏先祖圣君的曋心,确实比曋司记载的来得简单易懂。   只是曋七越看,眉头蹙得越深,全部看完之后,咋呼得跳了起来,“这、这、这……”   曋心上头所记载的,大致就是曋氏为男子,无此奇怪的毛病,可若是出生为了女子,便会如自己一般,吸取了父母的法力,又加持了自身的法力,一旦被外界刺激暴走法力,就一发不可收拾了,也因此,曋心根本不打算再续曋氏的血脉,她不能保证自己会诞下男童,更不能保证若是女童不会如她一般,她的法力源于曋司与白氏,加上自身已有三倍,若加持到后代身上,便跟滚雪球一般愈滚愈大,她不想曋氏因自己出丑闻,记载下来,纯粹是因为这本古籍是曋司所写,总得有个续尾才圆满。   然而曋心没有想到的是,天帝用心头血续下了曋氏一脉,而这件事,除了历代曋氏知晓外,再无旁人知道,就连天帝当时也不过以为是曋心受了刺激才出手害死了双亲,毕竟上古神仙法力强大,初出茅庐的天帝未做太多想法,这才误打误撞地续了曋氏一脉。   曋渊担忧地望着曋七,点头道:“正是你看的这般,不知是不是先祖圣君护佑,曋氏一脉从上古至今,都未曾诞下女胎,历来都是曋氏男子代代相传这本古籍,直到你阿娘生下了你……其实起先我并不怎么信古籍记载,也未太当回事,儿时时常督促你练习法术,可直到两百年前,你从昆仑山上跌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一切都如先祖圣君所言。昆仑山之高,哪怕是修为极致的神仙跌下,也万万不可能通身都没个重伤,而你除了昏迷失忆外,再没有伤,而且不日后便能下床,老君曾几次要来看你,也是我出言阻拦才蒙混过关,否则以你惊人的修复能力,怎不引人怀疑?”   曋七伸出双手看了看,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半点没瞧出是个有出息的样子,再听了曋渊的话,当即打趣道:“曋心……先祖圣君虽说是个活例子,可都过了十几万年了,而且谁说曋氏后代女子都会这般?弄不好先祖圣君是基因突变……的超长水准孩童发育,才能有那一番出息。阿爹,你就一百个心,我肯定没那本事。”   她要有这突变暴走的本事,不说几次遇险,就单是她被纸娆打下昆仑山的那回,她要是有曋心千分之一的功力,也能拉纸娆做一个垫背,然而并没有。   就连她为了救青夜,舍身去找三梵之地的妖气打架时,若非她跑得快,早就丧命在那里了,难道这些危机还不够激发她体内所谓的“遗传基因”吗?   她倒想拉风一番,叫青夜对她刮目相看,可惜没这个作为。   “可我听风华神君的话,却不是这么回事。”   风华神君?曋七一愣,不晓得怎么扯上了风华神君。   “那日你跟着风华神君与青夜殿下一同下界捉妖,风华神君与青夜殿下未到妖山,是你在山洞之中与毕方交手。”曋渊的目光盯着曋七的脸,留意着她的神情,“风华神君说,当他到时,看到的是你用法力制衡着毕方。”   曋七愣了愣,这才想起当时在山洞的情形,顿悟道:“那是因为我之前偷袭了毕方,才能勉强与他抗衡一时,若非青夜……殿下赶到,我肯定输了。”   曋渊轻哼一声,“毕方与狰的妖力,连天帝都颇为头疼,当初是帝君下界才捉了回来,以你这千年的功力,如何是毕方的对手,更别提偷袭和抗衡了。”   “那阿爹的意思是……”曋七面色一喜,“我当真有出息的法力?”   曋渊鼻子又是一哼,“无论你到底有没有继承先祖圣君的法力,为了安全起见,那武番大会不准去。”   曋七同面色萎靡,“阿爹就是因为这个不许我参加武番大会?”   曋渊用一副“难道还不够吗”的眼神回曋七。   曋七扭头道:“不能因为这个子虚乌有的床头故事就不让我参加武番大会。”似乎觉得没有强调自己的态度,曋七又道:“我不依。”   于是之后的三天,曋七连个包子也没看到,十分天见尤怜地缩在小黑屋的一角。   因这事在曋渊夫妇跟前有些兹事体大,所以难得的,连她阿娘也不帮衬了,只劝她回头是岸。   直到一个人的到来,才叫曋渊片刻不敢间歇地过来把曋七放了。   大堂里,又亮了所有的灯盏。   曋渊夫妇望着坐在次座的青夜,大腿不敢迈向次座的隔壁,更不敢迈向主座,就这样与青夜面对面望着。   待曋七狐疑地踏了进来,才误打误撞破了这尴尬的气氛,却叫她跌入更为尴尬的气氛。   “见过殿下。”曋七低着眉,有些怀念起小黑屋来。   她还记得,最后见到青夜时,他在唤着纸娆。   心头痛了痛,感觉有无数根叫纸娆的刺扎在她的心尖尖,叫她拔也拔不掉,忘也忘不掉。   青夜抬眼看了下曋七,眸色有一瞬的微波,却很快平静下来,起身对着曋渊夫妇颔首道:“告辞。”   “这……”曋渊有些跟不上眼前这位殿下的想法。   曋七也觉得青夜的话太过跳跃,跳跃到她还不懂得是怎么出小黑屋的,就又要回去了。   哪想青夜经过她身边时,竟伸手搭了上来,握住她的手腕,清风徐徐地渡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是福是祸(二)   曋渊担忧地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沉沉叹了口气。   “她爹,七儿这番上天不会有事吧?”   “唉,我本想关她到武番大会的报名截止日,再将她放出来,如此已成大局便由不得她,可如今只怕……唉!”   连着几声叹气,可见曋渊仙人的头疼。   他知道,此刻放了曋七,就如同叫新长毛的小鸟出去溜圈,哪能乖乖地回窝来。   难道就真的躲不掉了吗?还是当真,这一切都是他太过担忧了,毕竟上古到如今,也确实历史悠久了……   话说曋七被青夜带着飞到天界,一颗兔心就快加速跳到喉咙口,她觉着有些微醺,不晓得今日青夜是受了什么刺激,然而想起琼夜殿的另一位,曋七怕青夜把自己带去琼夜殿,叫她也受些刺激,便出言道:“殿下要带着我去哪里?”   倘若真是琼夜殿,她立刻割袍断义,揪朵小云自己踉跄飞走。   好在青夜不是个煞风景的人,他在前头迎着风口,悠悠然道:“你不是在天界有个窝吗?唤什么来着?”   曋七客气一道:“长喜宫。”   “恩。”青夜轻轻应了声,“就是那个唱戏宫。”   待青夜与曋七来到长喜宫时,长喜宫外已经站着几道身影了。   不说长喜宫,这一路走来,曋七竟瞧见许多仙姿绰约的身影你挨着我我抱着你的徘徊在天界外,步入天界后,虽人流没那么多了,却依旧热闹喧哗,半点不怕叨扰天帝休息的样子。   还不等曋七不耻下问地对青夜开口,长喜宫外的身影就朝她走来,“这里这里。”   曋七瞅着向她挥袖的人,眼珠子一亮,“曲斓,你怎么来了?”   曲斓走进,轻哼一声,“难不成指望你回学堂来找我?”   跟在曲斓身后走过来的,正是前两日被曋七烧了衣袍的古墨。   古墨对曋七挤眉弄眼一番,“怎么样,我说什么来着,本山人自有妙计。曋渊仙人或许不会卖我的面子,但是青夜的面子是一定会给的。”   眼前几人的话语似全似残,但以曋七的高智商来看,她略微晓得是怎么一回事了,后听曲斓娓娓道来,才知自己所想不假,登时兴奋得找不着北。   原来自那日古墨回天,就想着法子如何把曋七带出来,因这两日天庭开始举办武番大会,清仙殿与蓬莱殿自是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古墨这个刚刚恢复上仙身份的仙家也开始忙碌起来,惟独琼夜殿悠哉得叫人牙痒痒,于是古墨就腆着一张厚厚的脸皮去了。   谁想从来事不关己的青夜,在听了古墨的话后,竟从容地点了点头。   这叫古墨没有猜中,不过青夜的心思谁也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中,便喜滋滋地回宫去,不想途中遇到曾有几面之缘的曲斓,准确的说是曲斓在密密麻麻的队伍中瞅见了路过的古墨,兴奋地喊住了他。   于是,二人就来到了这长喜宫,等着脱困的曋七前来大团聚。   都说有了郎君忘了狗友,曲斓深深应了这句话。   还不等曋七与她把酒言欢,曲斓就蹬踏着两条腿,洋洋洒洒地扭头与古墨套近乎去了。   “上仙也是要参加这次的武番大会?”   古墨摇头如捣蒜,“我只是凑个人头。”   曲斓点头如马踏,“那上仙到时候一定要到,准时到。”   古墨眨了眨眼,懵懂点了下头,曲斓就比划着胜利的姿势,高兴了一整天。   曋七如同站在阴暗角落的失恋者,望着正处于培养感情及即将升温感情的古墨与曲斓,显得十分格格不入,她有些无力地招了招手,“武番大会的报名处在哪里?”   这时,曲斓扬着星眸看着古墨,正叨念着叫他不能缺席。   曋七招手的姿势低了低,“那个……武番大会的初选是何时?”   此时,曲斓就像,哦不,就是一个怀春的女子,掩面对着古墨失笑着。   曋七:“……”   “你要参加武番大会?”身后,突然传来清凉凉的嗓音。   曋七回眸,见青夜目光澄明地看着自己,咽了口唾沫,“我只是凑个热闹。”   青夜作恍悟状,那目光盯着曋七的脸,叫她心虚得不成样。   好在这时候,风华来了。   “哎,怎么都站在这里?”风华驾云而来,身后跟着许多仙家,仙气团团好生吓人。   不说曋七与曲斓,就是古墨与风华,也是没见过这架势的。怎么说,他们这帮人里也没出个参加过武番大会的,自然都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惟独青夜。   按理说,人,或者是仙,遇上新鲜的事,还是万年一次的新鲜事,都会无法自持地凑上探个究竟,可青夜却像个出家的和尚,什么也不理,什么也不瞧。   风华许久不见古墨,却又不识得那个仰头一直盯着古墨的女子是何人,只得询问曋七,“曋家妹子,古墨是在你的崇吾里找了个兔仙作伴吗?”   曋七解释道:“学堂里的同学,曲斓。”   风华“哦”了一声,却不等几人好好叙旧,后头的仙家蜂拥而至,几乎都睁着大大的眼睛,齐齐盯着五人。   “要不,”曋七从衣袖拿出个钥匙,“去长喜宫坐坐?”   “甚好甚好。”   宫门拉风地一关,挡住了一干小仙的视线,可仙气却越聚越多,没个了断。   殿内,青夜自顾自地幻化出一副茶具,至此开始了自斟自饮。   古墨因觉得曲斓有些热情,经受不住,便与风华换了个座,挨着曋七坐下。   风华折扇一开,似乎有些燥热,不时往外头瞄一瞄,样子有些猴急。   “没想到啊,你在天界这么受欢迎?”古墨从曋七那里夺来一把瓜子,不禁唠嗑起来,“对了,今日武番大会的报名就要截止了,你怎生还悠闲在这里?”   这话,古墨是对风华说的,然而一旁的曋七却跳了起来,惊讶道:“什么?今日就要截止了?报名处在哪里?找谁报名?”   古墨干愣愣地看着曋七,指了指一旁的风华。   另一处的风华,抖擞了神情,一副浑然天成的谦虚样,“正是在下……”   曋七立刻小跑到风华面前,扬起讨好的笑容,“风华神君,那个……现在还可以报名吗?”   “这个……”风华晃着小扇子,显然对于开小灶这个事不是很熟练。   “按理,曋家妹子该去南天门先拿个牌子,再按牌数排队,到了你了,方能来我这里报名。”   曲斓在一旁煽风点火,“我刚才就拿了牌排着队,正巧碰上古墨上仙,我就来了这里。”   “你也要报名啊?”曋七又惊又喜,“那咱们可以做伴了。”   “咳咳,”风华摇扇的动作微滞,“我还没同意给你们……”   “诶你说,要是咱们被编排到同一组,那岂不是直到入选都可以一起?”   “是啊是啊,如果有幸进入车轮战,咱们搞不好还可以双剑合璧,双煞合体呢……”   风华垂手抚额,“那个……”   “那先说好了,你可不能拖我后退。”   “我武的不行,文的总可以吧,好歹佛法也是拿了第一的……”   风华:“……”   于是,风华神君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小灶,就这样凌乱地开了,还同时开了两个。   “这么说,外头那一仙团,都是找你报名的?”那厢,青夜放下茶杯,悠然地道。   “可不是,我已经接连两日都坐在里头,连我的清仙殿都没回,没想到最后一日,还有这么多人,我就叫他们歇一歇。”   天帝的独子说要歇歇,谁敢不歇,可又怕错过了报名的时辰,便抱团而歇,风华走到哪里,他们就歇到哪里,于是就有了方才的一幕。   “对了,”风华扇子一停,眸色带喜,“方才我路过凌霄殿,听里头的谈话,我老……天帝有意这次安排八位评官,除了天帝、帝君、菩提老祖和上一届的胜者蓬莱仙君之子蓬莱元君,还有四个空缺,便是青夜与古墨,另外两个暂且不知。”   古墨怔了一怔,遥指自己,“我?”   风华惬意点头,“正是。”   曋七与曲斓眼眸发光,觉得不能再带感了,内幕,赤裸裸的内幕啊。   她们这算是有了靠山,腰不酸了腿不疼了。   人家都是拼爹,她们这是拼友。   喝茶的青夜徐徐问道:“那你呢?天帝不会让你闲着。”   “我么……”风华摸了摸鼻子,“参加武番大会。”   曋七和曲斓还没得瑟片刻,就如雷劈。   青夜放下茶杯,声音悠悠然,“打得好算盘。”   风华“嘿嘿”一声,“承让承让。”   之后就摇着扇子出了长喜宫,又扎堆到仙团里去了,留下懵懂的曋七与曲斓互相对望。   直到古墨的一席话,二人方才顿悟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是福是祸(三)   原来天界后辈中,最受瞩目的就是青夜与风华,可倘若二人都参加了武番大会,势必其他人变得毫无看头,前段时间又出了狰与毕方之事,天庭无人不服,隧直接升为评官无人诟病,可倘若为评官,武番大会流程至少五日,这般便累成了哮天犬,于是风华利用天帝是自己老子的特权,自邀想见见后代新秀风采,便报名了武番大会,这样他只需蜻蜓点水般露个车轮赛,就可用长江后浪推前浪的理由,祥和地退赛,比之成为评官的青夜与古墨,不知轻松多少。   且评官容易遇上鸿门宴,像风华这般闲散过头的人,是万分受不得别人对他谄媚的神色,如此只要熬过今日的报名,他也算功成身退了。   曋七觉得,武番大会甚是出彩,至少内幕就一波比一波带感。   这时,宫外有人轻轻叩门,“请问风华神君在这里吗?”   曋七登时一怔,目光撇向一旁的青夜,没去开门,只因她听出这柔弱的嗓音是纸娆。   曲斓自是不知,可古墨与青夜却不会不知。   不等古墨动身去开门,一向低调且懒散的青夜,衣袍拉风一挥,宫门开了,一身水蓝色的身影柔弱伫立在那里,与青夜对视甚是娇柔,独独浅扫过一旁的曋七,眸光微厉。   曲斓不识得纸娆,自然没有搭腔,古墨一双眼瞪得硕大,似乎没有想到会见到纸娆,更没想到青夜确如传闻中一般,对纸娆宠爱有加,一时心如死灰,低头就往外走去,门口的纸娆似乎不认识古墨,客气侧身,没有打半个招呼,这让古墨更加心死,加快了步伐,一溜烟没了踪影。   曲斓不认识纸娆,这几日却也频频往天界而来,传闻自然听了不少,便凑到曋七耳根处,“这是哪个仙家?怎的一来,气氛就有些微妙。”   曋七抿了抿唇,觉得独苦苦不如众苦苦,就道:“她就是古墨朝思暮想的纸娆。”   果然,曲斓怒气直冲天灵盖,差点没忍住扑上去对纸娆撕咬。   曋七虽不喜纸娆,却碍于青夜在此,她不想太引注意,就对曲斓道:“一个男人最虚弱的时候,就急需一个女人的肩膀。”   曲斓立刻会意,跟着古墨的身影而去,打算趁虚而入。   这么一折腾,长喜宫就剩下最为尴尬的三人,哦不,青夜应该排除在外。   他似乎不晓得眼前的两个女子为他拼得你死我活,修长的手指动动茶壶,“风华刚走。”   顿在这里,继续品茶。   于曋七对青夜的了解,他是属于各家自扫门前雪,除非是他想搭理的事,否则就是死缠着他,他也不会施舍你一个眼神。   对于纸娆,青夜显然很特别。   只因纸娆失落地说了一句“不知报名还来得及吗”,青夜就亲自起身,一句话没说,带着纸娆去找风华,显然是想帮她在风华那里再开一个小灶。   本来热闹的长喜宫,一下子就剩曋七了,她望着一对对进进出出的人儿,心头十分沉闷,突然觉得自己就算参加了武番大会,赢了纸娆又待如何,青夜终究心里头没有她,可人就得赌一口硬气,尤其是像曋七这样的仙人。   对于他们这样简单又复杂的关系,曋七的心情就如同自己养大的儿子被村里的村花抢走了一样,不仅冠了妻姓,还占了她的村屋。   曋七没什么出息,从她这么多年倒追青夜还一直追不到且连添堵都不曾给他留下几许印象就看得出来,可她觉得至少能给纸娆添些堵,也算自己功德无量。   反正仙家最多的就是寿命,她有的是时间做些堵来给他人的爱情做嫁衣。   良久,曋七长叹一口气,觉得这番想法甚没出息。   因为着能顺利参加武番大会,曋七横着心在长喜宫住下,她知道曋渊不会再来带她走,只因中间隔着青夜的脸。   本想邀曲斓一同住下作伴,可奈何天界有天界的规定,上不得昆仑山的小仙小娥们,报了名就得下界去,等着明日的武番大会开始,才能再上界来,规矩多得不能再多,也因此一干仙团子都是一同移动上天,再一同移动下界。   而后话说回来,曋七对武番大会的了解实在少得荒诞,隧她决定留宿在天界的这一晚,好好找古墨恶补一下,顺道打发这长夜漫漫。   哪想才一出门,就遇上了神神叨叨扛着大刀而过的雅子俊。   “你怎么在这儿?”雅子俊先发制人,又快速入题,“我的兵器,怎么样?”   曋七踟蹰了番,“以前你耍剑的样子更耐看一些。”   “大爷也这么觉得。”雅子俊拧巴眉毛,“不就是一个大会吗,磨磨唧唧啰啰嗦嗦的……”   曋七耳尖,询问道:“你是说武番大会?”   雅子俊挑起眼皮看了她一眼,“你也参加?”   一个“也”字,叫曋七又寻得了一个队友。   可雅子俊却不如曋七开怀,他大刀一横,隔断二人的近距离,“事先声明,大爷做事公私分明,赛场上刀剑无眼,凭的是真功夫。”   曋七翘着兰花指黏住刀身,往外挪了挪,全然没理会雅子俊对她的话,“跟我说说,这大会都有哪些磨磨唧唧啰啰嗦嗦的地方?”   雅子俊有些嫌弃曋七,“你啥都不知道还参加?”   曋七恭敬喊了声“大侠”,果然,雅子俊立刻侃侃而谈起来。   “这武番大会就如同寻常过招比赛,实则没什么差别,惟独有两个要求特别不要脸。”   曋七认真道:“愿闻其详。”   “一个就是不许使用法器与法术,孑然一身上场,临了了丢给你一个普通的兵器,让你自由发挥,顺不顺手他不管。第二个就是比武结束,每个评官都可以给自己喜欢的选手投一分,随心所欲,百无禁忌,最后看比武与评官的分数定胜负,咸鱼也能翻生。”   曋七深思片刻,附和道:“那还真是不要脸。”   若不比仙术兵器,那便是纯比仙气的浓厚了。   这仙气就好比凡间话本里的内力,浑厚的一掌过去,大好山河也噼里啪啦裂开好几道,想到这里,曋七突然有些替自己捉急,以她这飘渺的仙气,只怕连初赛都不见得能进,只能斗智了。   雅子俊不耐地抖了抖衣摆,“这下叫大爷怎生是好……”   “怎生是好”四个字,成功把曋七的注意力转移到雅子俊身上,他不是个拽词的人,一旦这么说话,定是有了不轻的毛病,便好意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明日便是武番大会,我原本盘算待武番大会的最后一场赛事时,宛瑶公主也应回天了,正好让她看一看我的气魄,不是你说的么,要让宛瑶公主对我刮目相看,可这大刀耍得我忒不顺手。”   曋七顺着他的意点头,“你是担心撑不到最后一场?”   “不,我是怕耍刀的样子不够气派。”   一整晚,曋七与雅子俊都坐在长喜宫门前的台阶上唠嗑,直到阳神君当值,他们才忙各自回窝捯饬一番,又火急火燎地赶往武番大会的集合点。   经过了一晚的谈话,曋七长知识了不少。   以至于曋七到南天门见到从下界飞上来的曲斓时,喜不自胜地与她分享。   “诸位,请静静。”南天门上头,飘着一朵云,云上是前几日与风华配合登记报名的司命。   曋七同曲斓往前挤了挤,又挤了挤,才从黑压压的一片人群中,隐约能看见脚踩祥云的司命。   参加这一次武番大会的仙人,粗粗算来,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待司命从头念到尾名字后,半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而这里面,多半都是没上过天界的,此番上来开开眼,觉得好生惊喜,个个都想在这里撒泡尿留个念想。   少数是直系仙宗,为着家族荣耀前来一战,拼得上就上,拼不上也能活万把年,其中之最的代表,当属天帝的独子风华神君。   许多仙家听到风华神君也参赛了,难过得是一整夜未眠,也有不少心思开阔的,安慰自己天帝会为了避嫌,提前几场就把风华神君踹下赛来,反正大会还未开始,各种传闻加消息就漫天飞舞,堪称盛况。   云上的司命在讲着天界的规矩,顺道告诫众仙,天界有的地方去不得,比如扰天帝的地方去不得,庄严的地方也去不得,如此种种划片下来,参赛的人这几日上天,都只能顺着南天门走到规定的赛点,仅此一方天地可玩耍。   “……天帝体恤各位,所以凡是处山头居住的、离昆仑山远的,皆可住在天宫中,方便次日的比赛。”司命清了清嗓子,“从今日起,各位就要随时待命,武番大会即刻开始,赛事各有不同,所以大家切勿乱走,以免错过比拼。”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月事情太多,其实很早就想到了结局,一下子就可以写到了,而且因为数据不好,想完结的心闹腾到不行,但是很讨厌虎头蛇尾,不想仓促就结局了,所以可能还要半月,15号左右会画上圆满句号。 ☆、最是薄情(一)   仙群里,个个摩拳擦掌,显然司命的话对众人起到了催化作用。   然而这时,从不远处飘来两道身影,才真正起到了催化作用。   曋七眯眼看了看,整个人都不好了,身旁的曲斓也好不到哪里去,捏着曋七的胳膊愤愤道:“怎么又是她?”   姗姗来迟的,正是纸娆,而另一个正是常年都呆在琼夜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青夜,认得的自然尖叫,不认得的被这一番尖叫弄得也惊叫,刹那人声鼎沸。   曲斓曾在学堂见过青夜,对青夜的兴奋劲头自然过了,她如今一双眼都射在纸娆身上,恨不得戳几个窟窿替古墨解解恨。   青夜一身淡紫色的衣裳,落在司命的云上,后头的纸娆也款款落下,司命的云抖了抖,司命也抖了抖,“不知殿下来此。”   见司命对青夜这般客气,下头的一干仙家声音渐低,基本上都晓得了青夜的身份,又对纸娆的身份十分好奇,因此更屏息留神听着八卦。   司命瞄了一眼一旁的纸娆,明白这就是近日绯闻里的女主角,脸上不觉有些为难,“殿下,按规矩您是不能作陪的……”   青夜眼皮也没抬一下,“我是评官。”   “是……”司命一顿,不大晓得这话的意思。   “所以循例看看。”说罢,青夜还当真高抬眼皮,往下头看了一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就对上了仙群里普罗大众中曋七那赤|裸裸的目光,不过片刻,就又淡然地收了回来,对一旁的纸娆道:“既然没迟到,我就先走了。”   这话在众人耳里听来,极度暧昧,尤其在曋七耳里,就像是凡界爹娘送孩子去私塾想陪伴又不得离去的不舍作别,真苦了青夜这番的操碎心。   纸娆柔柔一笑,“恩,为了避嫌,直到武番大会结束,我们都别见了。”   青夜一句话没说,看了眼纸娆,就又飞走了。   这样体贴入微的娇柔女仙,没有一个男仙不爱。   司命清咳一声,放纸娆落地,这才继续方才的话:“既然都到齐了,我们就去天宫吧,那里就是大家这五日的赛点。”   曋七与曲斓互相搀扶着往前走,都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上前上演泼妇戏码。   一到天宫,所有人都惊叹不已。   为了让这次的武番大会隆重再隆重,天帝特意费了点心思,把天宫门外的场地用结界扩了起来,不说如今有近一千的仙家,就是再来一千也是宽阔有余。   而场地上,架势也十分隆重。   中央是后头车轮战的比武擂台,前方一溜烟直排的位置,就是评官所要落座的,左右两边各有上千的位置,给看热闹的仙家及未轮到参赛的种子仙家坐的,如今,司命带领众人站的,则是这一方偌大天地的一角。   “今日是比试的第一轮,也就是初赛,晚间会公布入选仙家的名单,从而进入明日的复赛,第三日与第四日则是车轮赛,第五日则是决赛,诞生出武番大会的胜利者。”司命一摊手,旁边的仙童立刻会意,递上一方簿子。   “大家看到桌上的两个签筒了吧?左右两边乃相同签数,大家分成两队,分别去左右领取签数,然后去找与你签数相同之人,组成一个队,如今共有九百一十八人,组队后会有四百五十九组,接着来我这里领取考核的任务,找队友、领任务,再加完成任务,用时最短的前五十组,便可参加明日的复赛。”   司命话音一落,一旁的仙童就“当”的一声敲响了锣鼓,沙漏也被倒了过来,一下子,人涌桌台。   曋七与曲斓来不及反应,就被人群冲散了,曋七硬生生被挤到了前面,耳边尽是一干仙家你推我挤推搡的声音。   也难怪,本来近一千人的比赛,今日一过,就剩下一百人,竞争大啊,不好混饭吃。   在混乱中,曋七瞅见前头的雅子俊飞快地夺过一根签,就十分机智地跳到另一个队伍前头,守株待兔地盯着可能从签筒里抽出与自己签数一样的人,果然,不到半柱香,雅子俊就拉着一个男子火急火燎地奔到司命那里。   曋七立刻对雅子俊刮目相看。   待轮到曋七,签筒内的签已所剩无几,她忙拿过一只,掖在怀里看了看签数。   四三八。   于是司命跟前,就会看见一个少女拿着根签,扯嗓子地喊“谁‘四三八’?”,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人答应了声。   曋七露出相见恨晚的神色转头,却是一愣,继而大喜,“奉夏仙君,你也来参加武番大会?”   与曋七同拿到签数的,正是昔日有些交情照面的奉夏仙君。   奉夏仙君同样喜出望外,“是你,你也是‘四三八’?”   “哎。”曋七带泪地应了声,二人喜极而泣。   为了能进入复赛,二人狠心收起话柄,撇去叙旧,往司命那里跑去。   “我们的任务是什么?”   司命拿起一片圆镜搁在簿子前,眯眼看了看道:“去天界的戏台子上演出戏,让台下的考核员感动落泪,就可以从他们手中得到‘武番大会’特有的印记,盖在你们的手上,再回来给我瞧,就算通过了。当然,要注意把握住比赛的时间……”   司命话音刚落,二人已不见踪影。   一旁的仙童有些疑惑,“昨日天帝给的簿子里,似乎没有这道题……”   司命咳了一声,仙童立刻噤声,退在左右。   司命老泪纵横地想起昨晚,不知哪股邪风把青夜吹来,对他交代了一句“轮到曋家那位,你就出这题就好”,便潇洒离去,徒留一个背影,叫司命连夜在簿子上写进了这个题目,只觉百思不得其解,只叹这殿下的情史丰厚。   话说那一厢曋七与奉夏仙君往戏台走去,好在曋七曾为了月老的绘本子走过几遭戏台,一路上也省了问路的时间。   天界的戏台,常年无休,都是些月老的徒子徒孙在演绘人生,博得出彩的,都会得到月老的肯定,成为凡界一块地的小红娘,也算功德无量。   这一天,戏台难得的空荡了。   看来这武番大会的血本还真大。   曋七与奉夏仙君对视一眼,便往戏台上走,一登上戏台,二人一下子傻住了。   这台下也冷清得很,只坐了一个观众,而那个需要他们感动落泪的观众,正是方才光明正大走后门摆后台的青夜。   奉夏仙君是认得青夜的,也是晓得青夜与曋七之间相互认识,那次婚宴上,她只觉二人配得不能再配,可偏偏传出纸娆仙子的事,叫她甚是好奇,却不敢多问,如今是一个大好时机。   “这……是什么情况?”奉夏仙君轻声问道,还留意着二人的神情,倒是没有隔空暗送秋波。   曋七咽了咽唾沫,“我们还是演戏吧。”   “可、可要感动青夜殿下,还要叫他落泪,这如何使得?”   奉夏仙君的担心确实很有道理。   这天上地下,如果有能叫青夜感动落泪的事,天崩地裂。   不说落泪,就是叫青夜变个脸色,那也是痴心妄想。   曋七有些伤感,奉夏仙君也有些伤感,于是二人一同伤感起来,气氛低迷,色调发黑,连路过的天兵天将,不觉也被这悲伤的气氛忧了忧,可作为看官的青夜,依旧神色坦然地坐着,直勾勾看着台上的二人,没说一句话,也没动一下。   眼看着时间在流逝,曋七脑中想起那时与纸娆的赌约,晓得倘若连初赛都没过,那么她就彻底输给纸娆了,咬咬牙,曋七决定亲身犯险。   她对一旁的奉夏仙君道:“我去去就回。”   奉夏仙君早就希望曋七去打打感情牌,便动容地点头。   直到曋七走到青夜身边,青夜才微微动了下,把手肘撑起,脑袋耷拉着看着她。   这动作,这神情,曋七熟得不能再熟,当日在琼夜殿里,每日青夜便是如此看着她抄录佛经,督促她吃那难吃的饭菜。   往事历历在目,可却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曋七老气横秋地叹了叹气,“殿下,可否把通关的印记盖一盖?”   “你最近,似乎在躲我。”   这一招答非所问,成功把曋七弄得愣怔原地,且那不是问句的问法,叫她不懂如何回答。   为了武番大会,曋七努力定神,摇头道:“殿下气宇非凡,每次见到殿下,都被殿下的气质所折服,这一次尤为,所以想回山重新修炼。”   马屁这种东西,拍好了有意想不到的收获,且无人不为之笑颜。   果然,青夜面色稍好,“所以你参加了武番大会?”   “是。”诚然,她参加武番大会确实是为了青夜。 作者有话要说:   ☆、最是薄情(二)   “所以你想赢?”   平日里,倘若青夜如此热心肠地与她话嗑,曋七必定不胜欢喜。   然而此刻是在争用最短的时间完成任务,美色当下,她艰难把持住,点头道:“那殿下可否盖章?”   青夜慢条斯理地看着曋七,对于她的着急,显然他十分从容,且那嘴角淡淡扬起的笑容,叫人实在闹心,“给你盖章……我有什么好处?”   很明显的,青夜这是在公众让人行贿,没想到一个武番大会,叫她看到了万千凡间面孔。   曋七沉思片刻,“我也没什么东西可给殿下的,这样,如果殿下给我盖章,让我进了下一场比赛,我给殿下送一锦旗。”   青夜换了个姿势,“我想吃凡间的满汉全席。”   曋七咂舌,“乖乖,那可要一百零八道菜?”   “就在我殿内的小厨房吧。”青夜注视着她,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么样?”   曋七咽了口唾沫,突然对青夜今日的“热情”感到奇怪,难道是纸娆的出现勾起了他百年前吃货的心?可不该啊,他找错人了。   戏台上的奉夏仙君遥遥担忧喊了句:“小殿下?”   曋七一咬牙,“行!”   于是二人总算是“感动”了青夜,盖到了章,又火急火燎地回了天宫找司命。   戏台下的青夜眼眸深沉,望着曋七渐去的身影,笑容渐淡,良久,方才幻化成烟,飞身离去。   直到傍晚,曋七的心才落了下来。   只因那名单的第五十组,正是她与奉夏仙君。   二人欢喜道贺,又相互拍马屁,待要一同去往天宫用晚膳时,奉夏仙君娇羞推辞,原是新婚燕尔,奉夏仙君要回去与夫君温存温存,这几日都不住天宫,曋七不好做第三者,隧没有挽留,送走了奉夏仙君。   一进天宫,里头就蹦出一道身影,把曋七扑了个正着。   “怎么样,你是第几组?”曋七笑着朝着身上的曲斓问道。   曲斓潇洒甩头,“本姑娘出马,手到擒来。”   说罢,比划了个数,叫曋七一惊,“你第六组?”   不等曲斓得意片刻,后头就传来一个笑意浓浓的男声,“我就说不必担心曋家妹子。”   曋七错过曲斓,看着跟在曲斓身后的风华,大脑当机片刻,“你们一个组?”   曲斓笑得奸诈,风华笑得儒雅。   曋七露出一副“苍天无眼”的表情,重重叹息。   此时,乱入了一个抗大刀的汉子:“哎呦,累死大爷了!小二,快来一坛女儿红……”   可能是在凡界呆了呆,雅子俊一身酒汉气息,熏得天宫其他参赛者一阵微醺,吃饭的筷子都掉了下来。   似乎是曋七几人站着显得突兀,也可能是雅子俊这人目光天生贼溜,总而言之,他是见到了故友,立刻扛着大刀往他们这里走来,“嘿,你们也过了……”   话未说完,雅子俊就因自己踩着自己松开的脚带而“噗通”一声,摔得够呛,“他大爷的……”   直到四人落座,这幕戏才定了下来。   或许是头一次参加武番大会,大家都显得格外兴奋,今日的胃口也好了不少,当然这是对入选的仙家而言,未入选的仙家,都耷拉着头一个个下界,等着明日的比赛开始,上界围观一下,这一下子从参赛者变成观众,心里不失落是骗人的。   曲斓与雅子俊算是头一次见,听得曲斓与风华的分组排名,雅子俊甚是崇拜,“大爷我汗如雨下地在天界飞来飞去,要不是不能用仙术,大爷早就扯汗毛出来分|身了,亏得不负大爷心找到了东西,这排名还都四十组,你们是找什么东西这么快?”   不说雅子俊,曋七也甚是好奇。   曲斓实则没出多少力,连那劳什子物名都记不住,风华风度翩翩摇扇道:“也没什么,那东西早年正巧被我收入清仙殿,刚好司命出的题是拿到这样的东西,所以……”   风华高深莫测一笑,曲斓同样打着哈哈,换来雅子俊与曋七的白眼。   “司命要你找的东西是什么?”   曲斓一句话,戳到了曋七的痛处,想起那满汉全席,她泪眼婆娑,“一言难尽诶……”   曋七方要道出后话,后头就飘渺地传来了躁动声,四人皆回头一望,除了雅子俊外,三人都呆了呆。   那引起躁动之人,正是纸娆。   因有着青夜这层连带关系,所有仙家都对纸娆客客气气的,又因早间见识过她的温婉大度,更是对她的印象大好,热情与她打着招呼。   终究那个传闻,深得人心。   一个为了自己心爱之人的修为,偷了老君的仙丹,被罚下界,多么令人动容啊,尤其是知晓深层内|幕的几人,更是觉得纸娆对青夜的感情浓得比三十三重天的云还厚。   那纸娆对所有人的问好皆以笑回之,漫步而来,婀娜多姿,实属美得不可方物,她直径朝曋七这桌走来,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扬着柔美的笑容道:“我可以坐这儿吗?”   曲斓是个暴脾气,不像曋七能隐忍,要不是曋七眼明手快,曲斓就跟母老虎似的扑上去撕咬了,雅子俊不认得纸娆,多一人少一人无所谓,风华自然是认得的,且因为青夜这曾关系还要好生照顾着,忙合扇温雅一笑,“纸娆仙子请。”   于是本来祥和的氛围,一下子如跌入冰窖,让人渗得慌。   雅子俊埋头吃了几口,不小心瞄到曋七与曲斓怪异的神情,又抬眼看了看纸娆,只觉氛围奇怪,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便继续埋头吃饭,天大地大,不容大爷填饱肚子大。   风华是个心细如尘的神君,比雅子俊会察言观色许多,也正因如此,天界当属风华有女仙缘。   他是看着青夜与曋七相识相知相杀的,相比这纸娆仙子,不过是传闻中听得多些,要论熟悉,他还是与曋家妹子熟络些,虽之前看好二人,可如今出了个纸娆仙子,见青夜态度也是对其客气有佳,想必是个三角恋,便出言缓解气氛:“恭喜纸娆仙子也进了复赛。”   纸娆莞尔一笑,似乎半点没察觉到曋七与曲斓的不欢迎,“风华神君客气了,唤我纸娆便是,之前就听青夜说过,风华神君器宇轩昂,仪表非凡,以往都是远远看上一眼,如今有幸与风华神君一同吃饭,才发现青夜这话说得倒谦虚了。”   一口一个青夜,亲昵十足,暧昧浓浓。   曋七酌了杯酒,便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你们继续。”   隔壁的雅子俊含着一大口面抬头,模糊地问:“你病了?”   曋七的胃口众人皆知,平日里每顿一口气都能吃三碗饭,这一顿菜还没吃几根就罢筷,不能不叫雅子俊多想。   一旁的曲斓也“啪”地放下筷子,“我也饱了。”   说罢,二人衣袖一挥,挽着手潇洒离去。   风华尴尬地看着二人的背影,转头对纸娆打着哈哈,“她们在减肥期,你懂的。”   纸娆笑得宽容,低眉的片刻,目光沉沉。   曋七与曲斓离了天宫,就跑去蒹葭池一顿发泄,一个丢石子,一个摘莲花,待到引来了天兵天将,又一溜烟小跑回了天宫,见没人跟来,才双双松一口气,如此一折腾,心情好了不少。   有了天宫,曋七自然不打算回长喜宫住,待陪曲斓回了房,她也一路踢踏着石子回自己的卧房,谁想拐过回廊,就撞上了一个人,她抬头的同时赔了个礼:“对不住……”   对上那柔美的面容,曋七话打住。   纸娆轻扬笑容,“曋七小殿下是否对我有所误解?”   这里没有他人,曋七多么想冲她吼一句“装白莲花也要看场合,信不信老娘吐你一脸”的话,可奈何她已脱离“出口成脏”行列多年,隧皮笑肉不笑道:“仙子多虑。”   “是吗?”纸娆似乎存心在这个人际关系上找茬,“可我觉得不仅小殿下,就连小殿下的那个朋友……恩,也对我有些不满?”   要是叫曲斓看到纸娆一副想不起她名字后也懒得再想的神情,三条哮天犬也拉不住她。   曋七本就有些头疼,不仅头疼曲斓想打纸娆自己得拦,还头疼纸娆这张脸在她跟前晃来晃去就叫她想起两百年前把自己打落昆仑山的情景可她却要装作失忆,更头疼今夜肚子空空十分难熬,便开门见山:“赌约我记着,仙子还有事?”   “小殿下当真一点也不好奇,赌注是什么?”   曋七看向纸娆,见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晓得实在打探她究竟是否恢复了记忆。   “能让仙子这般重视,想必是个宝贝,既然是宝贝,岂有我不爱之理。”   纸娆眸中闪过一丝凌厉的神色,嘴角却依旧扬着笑容,“看来小殿下很喜欢夺人所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最是薄情(三)   这话不管搁谁耳里,都不是褒义。   曋七十分客气地笑了笑,“还真是。”   自这话后,纸娆不管说什么,曋七都无耻地应着,最终纸娆败下阵来,挂着笑容离去,目光却是复杂多变。   曋七看着纸娆的背影,凉凉叹息,什么时候自己也会学着这些勾心斗角了,惋惜自己的同时,曋七自语着:“青夜,我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你的,这辈子才会从懂事起就围着你画圈……”   说罢,曋七抬步拐过走廊,却又被一身影吓得够呛。   她是真不适合走回廊这种东西。   但见雅子俊一手扛着大刀,一手抓着包子往嘴里送,一动没动地盯着她的方向,显然已有些时辰。   曋七有些心悸。   “小俊俊,来姐姐这儿。”她向雅子俊招了招手,雅子俊一口包子咬掉地,惊悚得跟见鬼似的。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小插曲发生,曋七难能可贵地上前,扶着雅子俊坐在回廊上,“跟姐说说,刚才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   私以为,打打亲情牌可以探听到实话,雅子俊说的也确实都是掏心窝子的话,“你喜欢青夜那厮?”   有时候,曋七真觉得雅子俊的脑袋聪慧得无以复加。   “方才与你说话的是青夜的女人?”雅子俊絮絮叨叨地把包子拿下,顾不得吃,“所以你们的赌约就是武番大会吗?赌注该不会是青夜那厮吧?”   曋七露出和雅子俊一样见鬼的表情,张大着嘴颤抖着唇,不知如何作答。   雅子俊思索着继续道:“大爷也听过你的一些事,好像隔着几百年前你失忆过,听青夜女人的话,似乎你们以前是旧识,可你把人家忘了,可刚才又听你自言自语的话,难不成你寻回记忆唔……”   曋七拿起包子就往雅子俊嘴里塞去,从前竟是没察觉出来这家伙有个高智商的脑子。   曋七折服之余,比划了个“二”,“还记得吗?”   雅子俊呸掉嘴里的包子,愣愣地看着曋七,摇头。   “你这脑子怎么时而灵光时而诈唬呢?”曋七苦口婆心着,“当初你我见面,你看上人家宛瑶公主,叫我当个托的时候,你可是应承下我两个要求的。”   雅子俊蹙眉深思,“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哎对,所以现在我要你答应我……不准把今晚的事说出去。”   “切,大爷是那种鸡婆的人吗?”雅子俊大刀往肩上一抗,目光斜睨,好像曋七答应声是,就手起刀落。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能看上那厮呢?”   次日的比赛,是由一百人中挑选出六十人,由这六十人进入第三日的车轮赛,虽说车轮赛离决赛还有两日,可毕竟车轮赛开始,便可以在评官与一干仙家面前露脸露威风,就算是没进到第四日的车轮赛,也算长了脸,因此一大清早,天宫外头就聚集了所有的参赛者。   曋七和雅子俊因连着两晚都秉烛长谈,眼圈浓浓,身体有些乏力。   倘若今日再找些个什么东西,雅子俊怕就累垮在大刀下了。   “各位初入复赛,值得恭喜,然今日的考题一过,便只余六十名仙家可进入明日的车轮赛,所以还请大家切莫掉以轻心。”司命说罢,款款一挥手,面前就瞬间摆出一百张桌椅,桌上仅有一方试卷,却无笔墨砚。   曲斓小声对曋七道:“惨了,估计又是什么考试。”   曋七知道,曲斓那声叫惨是替自己叫的,以自己这般学堂水平,随便一个普通的测试,就能叫她当场走人,她难免担忧地望了望一旁的雅子俊,觉得以雅子俊这样武夫的性格,应该和自己境况相同。   谁知雅子俊早已弃了大刀,眸光发亮,自语道:“总算能坐下写写字了,他奶奶的这两日累死大爷了……”   曋七无处话凄凉。   下头人生嘈杂,司命出言道:“大家必定好奇今日的比赛是什么,在大家眼前的,便是今日的比赛,也是今日的考题——大家素日里在学堂学习的佛法,现在,就请大家各自入座,准备考试。”   此话一出,震惊全座,惟独曋七,欢喜得无法把持。   曲斓苦着一张脸,“我就知道。”继而一脸鄙夷地看着得瑟的曋七,没有理会她,自顾自找了个桌椅坐下。   佛法,不外乎考的就是佛经十二部与心经六部,偏偏这些,当年在琼夜殿为了替青夜摘抄顺利,她特意找夫子恶补了许多,至今记忆犹新。   随处挑了一个座位坐下,却不想一道身影倩步而来,就坐在了她的侧座。   曋七侧头就对上了纸娆复杂多变的神情,她不想去猜测纸娆心中所想,只想着快点比完赛,她继续回她的崇吾,不时追着青夜的身影晃荡,对纸娆能避多远避多远,倘若纸娆当真还有打着什么小九九,她也不会退缩,至少赢了比赛,就等于赢得了与青夜多相处的时间。   这场比赛,为了防止抄袭,司命直接要求众仙用法力写在试卷上,如此一来,除了投射在半空中才能看清之外,任何人都偷看不得。   半个时辰后,侍童敲打了锣声,考试结束。   司命那厢开始卖命地批改试卷,众仙的心也开始七上八下地跳动,三五成群围在一起讨论着方才试卷的答案,都或多或少希望对方答错自己答对。   雅子俊面色轻松,显然没有被佛法难到,这叫曋七有些困惑,便凑近问了问:“看不出,你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这话俗了说,那就是“没发现你还会考试我一直以为你连笔都不知道怎么握”。   雅子俊最受不住好话,那头都快抬到天宫顶了,昂着两个小鼻孔得瑟地道:“开玩笑。”   三个字,傲得不可方物。   相较与雅子俊与曋七的淡定,曲斓有些头疼:“你俩一边凉快去。”   因熟识之后,雅子俊也晓得曲斓不是与纸娆、宛瑶一个路子,便如同对曋七一般对她道:“没什么大不了,现在输好过进了车轮赛输得屁滚尿流,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鸡什么尾?”   雅子俊用跟便秘一样的眼光看着曋七,曋七接话道:“宁做鸡头不做凤尾。”   “对对,你还是老实地做鸡头吧。”   曲斓一个气没上来,差点背过去。   最终的成绩出来了,风华当之无愧成为第一,曋七排名第六,雅子俊为第二十名,而曲斓与昨日曋七一般走了擦边球,将将六十名,而昨日回家与夫君温存的奉夏仙君,正好在第三十三名。   为什么说正好,因为在奉夏仙君的前一位,曋七听到了纸娆的名字。   “恭喜各位仙家,最终进入了明日的车轮赛,从明日开始,一直到武番大会结束,都将有评官与其他仙家一同观摩诸位的比赛,以视公平。而自明日起,将是考验大家仙力的强弱,仙术法器统统是不被允许的,只凭各家本事,来赛选出前十二名,进入第四日的车轮赛,最终决出两人,参加最后一日的决赛。今日就到这里,各位仙家若有不懂可以私下来找我,大家保存仙力,好好休息,明日的武番大会才是真正的开始。”   司命语毕,便又上了云朵,疾疾飞往天帝那里汇报去了。   这一夜,众人都有些兴奋得睡不着觉,除了雅子俊与曋七。   次日,整个天界都热闹起来了,不说太阳君与月神君纷纷唤了小徒弟当值跑来观看武番大会,就连东西南北的龙王也上了天界,看来武番大会的面子很大。   那厢,天宫里参赛的人儿被外头的嘈杂声弄醒,待一人醒后,所有人都睡不着了,只因那人瞧见了外头的阵势,又惊又喜地叫了出声。   其实换做是任何人,都会尖叫。   除了天帝办的宴席之外,很少能看见这么齐全的仙家都不务正业地同聚一方,且有吃有喝有看有聊,天帝因当评官,自然要坐在比赛台的前面,观众席离那里远了不止一丢丢,隧天高皇帝远,众仙家唠嗑起来更加随性,不禁热闹过了头。   比如百年未聚的龙王一家,四大龙头坐镇好生霸气,聊的话题却十分接地气——   “我家那位啧啧,一怀胎就跟我闹,坐了月子还和我闹,好不容易等那崽大些了,连同崽和我一起闹……”   “哎呦老哥,你这算好的了,我家那位不下蛋就一直和我闹,白天闹晚上闹,有一次还拔了我的龙须,叫我疼得喊了几喊,这不,临海的小镇全被淹了,罪过啊……”   末了,一同摇头叹息,好不委屈,却又因今日难得脱困出来潇洒,四人把酒言欢,一时也惬意无比。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记得你(一)   辰时,武番大会准点开场。   因天帝站着眺望四周,只因许久未曾举办有些怀念,却未料及所有仙家见天帝站着,也未敢坐下,因此曋七等人一从天宫出来,就看见上千的仙家如麻地站在座位前,眼神飘在天帝周围,有些脚颤。   司命拿着簿子,十分有涵养地说了通话,大致是介绍这武番大会的,完事后又把话语权交到天帝那去,便又说了个把柱香,方才真正开始。   曋七早早就看见评官处的青夜,小眼神不时飘忽过去,直到瞥见一旁纸娆深邃的目光,方强忍作罢,便又佯作特别拉风地东晃脑西摇头,突然看见观众台上的曋渊,一下子收敛住了,怂得十分可以。   今天的车轮赛,分为五组,一组十二人,先由八位评官投票,每组票数最高的仙家直接过,可以悠哉地参加下一轮,而剩下的五十五人,就要残酷地接受车轮战,去竞争那仅有的七个位置。   也是这时候,曋七才发现坐在评官处的人,除了那日风华说的天帝、帝君、菩提老祖、蓬莱元君、青夜和古墨外,另两个竟是老君与月老。   看不出,老君与月老的地位还挺高,曋七突然想上去向月老蹭些绘本看看,可奈何观众台上有着自己的老爹,她只得老实作罢。   片刻间,众人已抽签分好组,以风华为主的第一组款款而去,不出意外的,除了天帝那票之外,其余人全投给了风华,于是乎,今天的第一晋级选手种子诞生,风华悠悠然扇着扇子,对着观众台不知何处眨巴了下眼,曋七顺势看去,黑压压一排,只有玄九仙君抓耳挠腮,有些突兀。   第二组,夺得投票最多的是王母的侄儿雀神天君,也是到了今天,曋七才发现原来雀神天君也参加了武番大会,果然这个万年一次的武番大会人才辈出。   雅子俊与曲斓都一同分到了第三组,因着前些日子狰与毕方两兽的事,对雅子俊的名声起到了很好的催化,于是他以四票居优,虽不是全票通过,也是第三组票数最多的,便拿了这第一扛着大刀往风华和雀神天君那里走去。   第四组人才稍显前面三组有些不济,没有特拔尖的人儿,于是票数分散,一个山头的仙君以多一票得了第一,入了保送。   最后一组,就是曋七待的第五组。   而她十分不巧又十分凑巧的,与纸娆成了同一组。   一看见纸娆仙子上台,那一干子仙家唠嗑得声音瞬间低了,个个浑圆着眼瞅着评官处的青夜,有人还注意着帝君的反应,似乎能从这细微且短暂的时间里,瞅出这未来三口之家的端倪。   毫无疑问,这两个评官会把票投给纸娆仙子。   果然,以青夜从不避嫌且从不在意他人看法的心性,把票投给了纸娆,随后,帝君也缓缓道出,他这一票投给纸娆。   曋七身边的奉夏仙君小声地道:“昨晚我和我家那位打赌,今日倘若保送的人里没有纸娆仙子,我就哪也不出待他身边陪他五千年。”   这个赌注有些大,然而不说奉夏仙君,就是曋七也晓得,今日纸娆必定能过车轮赛。   果不其然,之后的菩提老祖与蓬莱元君的票,都投给了纸娆,一下子,她就有了四票。   曋七看向古墨,不晓得他那憋屈的面容在想些什么,反正到了他,他还在犹豫着投票,直到司命小声催他,他才道出投的人,目光却是看向曋七,“我投崇吾曋七一票。”   这一下,叫所有仙家的视线都投射到了默默无闻的曋七身上,曋七一个激灵,怒瞪古墨,那眼神里包含着“我就一打酱油的你不能让我好好打酱油还瞎添什么乱”的意味,古墨却装作看不懂,面色却松了一口气,看样子,他在学着放下。   可这一大步的放下,不是个时候。   她偷瞄了眼青夜,但见他从一而终都淡然着面色,并没有因为古墨把这票投给她而惊讶,也没有与众人一样往她这里瞧,而是眼神眺望远处,不晓得在想什么。   “投曋氏一票。”说话的,是举手投足都会让天界抖三抖的天帝。   这一声所引起的效果,就如同煮沸的开水,沸腾得了不得。   一时间,窃窃私语乍起。   “我听说那小姑娘来头也不晓,是曋渊仙人的独女,崇吾的小殿下,按着曋氏的荣誉,她确实不比纸娆仙子差……”   “……论仙力,她确实比纸娆仙子强些,可人没那痴心,更没那同样痴心的伴侣,你瞧瞧青夜殿下与帝君,二话不说就投给了纸娆仙子,我看还是纸娆仙子更甚一筹……”   “不过她们两长得倒是极美,倘若曋氏那位平日里端庄些,只怕早把纸娆仙子比下去了……”   “可不是,曋氏先祖不就是个绝美的上古神仙,否则也不至于叫天帝这么些年还放不下。”   “不是说是救命恩情才……”   一方人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另一方人立刻会意,天界的八卦又诞生了。   曋渊的脸色不大好,本想曋七在第二轮考试中就会落榜,不想害进了车轮赛,又想倘若默默无闻地被人打败,也算是熬过去了,可奈何如今风声四起,倘若被保送到下一关,遇见更强的对手,那岂不是离他先祖担忧的事又近了。   哎,只盼先祖的话是多虑了。   那厢,曋七神色可以用惊悚来形容,可心头又有些小窃喜,这般又惊又喜之间,月老与老君也投了票。   司命高声重复道:“投票结束,纸娆仙子四票,曋七殿下四票。”   刹那,各路仙家百转千回神情。   曾经也有过这样的例子,平分秋毫的,那便由德高望重的天帝说了算,他决定谁直接进下一轮,那就是谁,武番大会的随意性莫过于此。   纸娆的脸色微变,却极好的掩饰住,然那揪着的袖口暴露了她焦急且不安的内心。   天帝望了望曋七,又望了望纸娆,看了看青夜,又看了看古墨,最终在千万仙家的注视下,轻缓开口:“既然不分伯仲,那便都进入明日的车轮赛吧。”   一下子,赛场上鸦雀无声,心里都在腹语着天帝十分狡猾,既不得罪帝君青夜一家,也不吃罪曋氏一族,还可以看着好戏,高,实在是高。   可惜了剩下的其他几十位选手,平白无故又少了一个名额,愤愤之余更是努力起来,打起精神参加今日的车轮赛。   待曋七与纸娆一同走向安全席时,曋七就听纸娆极其轻声的笑着对她道:“这就是小殿下与我的区别,凡事我都要通过自己的努力才能赢得那么一点点,可小殿下永远不费吹灰之力,就赢得目光与掌声。”   这话说白了,那就是人家是努力上进的刻苦女,而曋七是舔着关系的富家女,一个凭汗水,一个凭后台。   曋七笑得璀璨,“纸娆仙子真是心思玲珑,这点小九九都被你发现了。”   曋七半点没有生气,反而大方应承,这样的态度叫纸娆越发不快,可众目睽睽,却不能对曋七有半点脸色,只得没有应声,勾起一抹笑朝风华走去。   一落座,风华就客气过来道喜,而一旁的雀神天君,显然对纸娆的印象十分不好,冷哼一声,没有说话。这让曋七有些奇怪,直到走到雅子俊身边坐下,听他毫不遮掩音量的道出了缘由,曋七方才忆起来,两百年前王母曾向老君要仙丹,那仙丹是青夜治眼疾的仙丹,为的就是给雀神天君增加修为,不想被纸娆抢走了,不明事理的人,自然以为纸娆偷了仙丹去给青夜增加修为,雀神天君自然对纸娆厌恶有加。   一场车轮战下来,每每轮到奉夏仙君与曲斓时,曋七都挺拔着背瞪着眼瞅着,几次没忍住高喊“加油”,而一轮到别人出场,曋七就掏出瓜子与雅子俊分享,整场下来,比观众席的仙家还像观众。   而司命宣布完胜负后,曲斓与奉夏仙君都各差了一场胜赛,而花落孙山,不想轮到评官投票时,其余评官都是投给距离其他六位成绩有些远的仙家,这样既不打乱前六位的顺序,也不会叫一些仙家成绩过低,惟独青夜投了一票给奉夏仙君,古墨投了一票给曲斓,一下子力挽狂澜,叫她二人咸鱼翻身,可因名额只有六位,然如今符合要求的有八位,这般决定权又落在了天帝手中。   凡事不得做多,前头已经有了曋七与纸娆的例子,这下天帝不好再说一同入围,否则便多了两位选手,于武番大会的标准不符。   于是天帝深谋远虑,看向一旁的月老,似做了十分重要的决定,“抓阄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记得你(二)   最终进入第四日车轮赛的,是通过抓月老红绳得胜的曲斓、奉夏仙君与其他四位同样抽中的仙家,再加上保送的风华神君、雀神天君、雅子俊、曋七、纸娆和一个山头仙君,这十二位。   赛头才落,八卦涌起,一时间飘扬在天界的传闻层出不穷,就连一些仙家都干起了“买定离手”的活儿,堵着能进第五日的是哪两位仙家。   天宫后的柳荫下,曋七捧着瓜子问刚探得消息回来的曲澜,“如何?”   “如今势头高涨的就是风华神君与雀神天君,雅子俊屈居第三,咱们垫底。”   曋七忙急促询问,“那你可有瞧瞧替咱们买些赌注?”   “那还用说,我一见那女的比咱们还高三个名次,一下子压了全身家当……”   “然后咱们就都上去了?”曋七赞叹之余,又镇定道:“要低调。”   曲澜接过瓜子,“我只压了你的,因为积蓄不够。”   曋七还没反应过来,不远处就跑来几名仙家,见到曋七欲迎还退的,目光闪烁,指指点点。   “她就是那个‘黑马’啊?”   “据说是曋氏一脉独女,曋七小殿下,那身份可不同凡响……”   “一个靠天帝,一个靠帝君,你压了谁?”   “你傻啊,当然压纸娆仙子了,人家不还有一个青夜殿下吗?一比二啊……”   曋七不安生地捶了捶胸口,瓜子壳被她咽了下去。   哪想这时候,一抹紫衣来犯,八卦之颠的男主角青夜粉墨登场,惊退一干仙家,就连曲澜也夹着瓜子潜逃,一下子只剩捶胸顿足的曋七和翩然一身的青夜。   “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青夜抬起眼皮,什么也没说,直直地望着曋七,叫曋七很难不动恻隐之心。   她一直告诫自己,都喜欢了这么多年了,不能再没出息地动不动脸红心跳鼻塞,奈何每每与青夜独处,她总会兴奋得不可方物,一时不知腼腆为何物。   “殿下是为了之前的满汉全席?”曋七揣测着青夜的意思,诺诺道:“如今比赛还未结束,等到结束时必定去琼夜殿给殿下做一桌。”   “你为什么这么想赢武番大会?”青夜清澈的目光投射而来,似能洞察一切,叫人十分发慌。   曋七假意听不懂,“每个仙家都想赢武番大会……”   “你的肠子有几个回我还不清楚——”   此话刚一说出,二人皆愣。   青夜微愣,是没想过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若旁人听去,必定觉得他对曋七很上心。   曋七发愣,是觉得自己难道真有这么不堪,随便的想法,都能叫青夜猜得活灵活现?   良久,青夜淡淡地道:“你与纸娆……”   “我与她没什么的。”曋七差点没咬舌,觉得自己十分心虚,又不知心虚什么。   青夜看着她,目光深邃,“她与我说,她很想赢这场比赛,想必是要尽最大努力,可依我看,虽然你武功平平又毫无建树,倘若你们对决,只怕她很难占上风。”   曋七用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思索出这话里的意思。   表面上的话,她听得自然欣喜,至少得到了青夜的些许肯定,可深层的意思,是怕她可能会伤了纸娆,提前交代她一声要手下留情?还是叫她放放水成全了纸娆赢比赛的心思?   曋七一直觉得,没有任何人的事可以入青夜的眼,然而纸娆,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了她对青夜的了解,看来青夜的心里真的很重视纸娆。   一下子,曋七焉得不是一点点,萎靡得面黄枯瘦。   青夜微微凝神,不晓得曋七又在胡乱想些什么,开口道:“我本不愿多事,但还是想提醒你,凡事不要太鲁莽,冲动行事只会害人害己。”   曋七耷拉着脑袋,惨兮兮地应道:“是,谨记殿下教诲。”   青夜觉得今日的曋七甚好说话,心思一动,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比赛只剩两日,而你进入决赛的机会渺茫,倒不如趁早把饭菜做了。”   青夜说的话不无道理,她今次是进了明日的车轮赛,可一路全是踩狗屎运,明日必定会被踹出来,又何苦回去瞎准备什么。   倘若明日纸娆反倒比她厉害,以后岂不是就进不了琼夜殿了?   如是想着,又见青夜难得主动找她说了这么多,不管是不是为了纸娆,心情又恢复了大半,就跟在青夜的身后去了琼夜殿。   柳荫下,缓缓走出一道倩影,眸色狠厉,面色决绝,手中是碾碎的半截柳条,握紧拳头后又重重摔在了地上,望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几欲喷火。   云上的光投射在女子的脸上,正是方才提及到的纸娆。   她什么也没说,也没有跟上去,反而踏着揉碎至地的柳叶碎末,扬长而去。   她是绝对不能容忍,自己为青夜受苦下界两世,回到天界冒充曋七的身份,却依旧换不来青夜的情有独钟。   腾云而去,飞身下界,纸娆从云间落下至山林,却改为步行,待绕过一个山头,见无人跟着,四周也没有半个人影,这才化作一缕青烟,遁地而下。   地下自是有另一片世界,正因如此,天帝才会任命土地公在凡间当值,住于地下,看着凡间的一切,护人而自持,可这一处,方圆百里内都不曾有半点仙气,更别提土地公了。   四周妖气横生,黑气缭绕,各色邪气妖气聚团在空中飘荡,似巡视,更似天性。见一股浓郁的仙气破土而入,纷纷乱窜,怒目而视,待看清是纸娆,黑气凝聚片刻,便又渐渐散去,显然并不怕她这个仙人,还有些熟络。   纸娆目不斜视,熟悉地穿过九转十八弯的地洞,直直来到了比之方才还要大百倍的妖洞,准确的说,是三梵之地的“内脏”——三梵之穴。   这里皆是被天界收复的孽障,被困于此无法翻身,有些人界的妖被妖气吸引至此,进去才发现事有不对,却无法再出去,终身也被困在里头,这是天帝设的法,妖只能进不能出,正因如此,才故意放在人界,以此能降服更多的妖魔。   当然,这一切除了魔界首领——魔尊檀之。   魔尊檀之是两百年前刚刚成为魔界首领,便派人围攻青夜,打伤青夜的眼睛,使他惹下了眼疾,当然一开始,魔尊檀之并非只是要伤他眼睛,奈何青夜修为高强,取他性命不及。   也是那一年,叫魔尊檀之发现,仙人一旦踏足三梵之地,就会被妖气侵蚀,相反,魔界之人来到三梵之地,就会妖力大增,可以源源不断地吸取着三梵之地内所有妖物的邪气。   因此,自那时起,魔尊檀之就委身呆在了三梵之地里的深穴之中,也就是三梵之穴潜心修炼。   如今他的功力,虽只修炼两百年,却事半功倍,将近提升了近两千年的功力,不可不谓教魔族称霸妖界。   纸娆一踏足三梵之穴,就见魔尊檀之屏息修炼,只怕自她回天起,魔尊檀之还未睁开过眼。   想了想,纸娆还是开口道:“有请魔尊。”   前方没有任何回答,魔尊檀之依旧静静打坐,只是黑气浓郁了些。   纸娆不愿多待,唯恐被发现,便蹙眉继续开口道:“纸娆前来,有意与魔尊谈个交易,不知魔尊愿不愿意赏脸……”   她话音刚落,自魔尊檀之的身上就散发出道道黑色的劲气,直逼她的天灵盖而来。   纸娆面色一变,飞身躲过黑气,却不想黑气太多,招架不住,胸口直直被打了一下,重重摔在了地上,柳眉不觉拧在一起,不甘地看向魔尊檀之。   “同样是两百年修为,怎么你一点都没有长进。”沙哑的声音回荡在洞穴间,檀之缓缓睁眼,对上纸娆怨恨的目光,又沉沉笑出声,“知道我为什么要帮你吗?你的神态,你的语气,你所做的一切,都和我们魔界太像了,你生来就该是魔界中人。”   纸娆捂着胸口起身,抿唇道:“仙与魔素来势不两立,我感谢魔尊的相助,但这一切都是魔尊自愿的,无需我付出什么代价,也请魔尊不必再诱我堕仙。”   “哈哈哈……”檀之的笑声引得黑气越发浓厚,他突然一个翻身,飘在纸娆面前,黑色的衣袍遮住了所有,没有人看得到他的面容,就连手脚也隐藏在衣袍之下。   “真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纸娆深吸一口气,直视檀之,“今日我前来,是带着诚意而来,如果魔尊不愿交易,纸娆便告退了。”   檀之冷哼了一声,“我只想一统六届,让天下只有魔界存在,难道你愿意助我?还是愿意把你的心上人带到我跟前让我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记得你(三)   纸娆咬唇不语。   檀之转身,不再看纸娆,“除了这两样,其他的我不屑交易。”   “不,还有一件交易,魔尊一定愿意。”   檀之侧头,看着纸娆笃定的神色,示意她说下去。   纸娆沉了沉气,稳住心神道:“天界这几日在举办武番大会,魔尊想必有听说,我希望能在武番大会上打败一个人——曋氏如今的独女,曋七。而魔尊得益,便是除去曋氏的后代。”   檀之微愣,随即又放声大笑,“纸娆啊纸娆,你要我说你什么好。”   “难道除掉曋氏后代,魔尊不心动吗?还是说魔尊躲在这三梵之穴中所修炼的修为,还抵不过天界的一个小仙……”   檀之突然转身,黑袍一挥,发出巨大的风劲打向纸娆,声音冷冽,“别以为我帮你,就真把自己当作块料。”   纸娆闷声倒地,一口鲜血自唇畔溢出,喉咙瑟瑟,经不住咳了起来。   “你以为我在这三梵之穴中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那曋七同你一样喜欢青夜,应该说还早你几百年,若不是她被你打下昆仑山失忆了,只怕如今二人早就只羡鸳鸯不羡仙了,你恨不得她灰飞烟灭,这场交易到头来还是你得意,与我又哪来的利益?”   “魔尊有所不知。”纸娆咬唇起身,微微喘息间道:“倘若只是上古时期曋氏先祖与魔界的恩怨,自然无需我与魔尊做交易,魔尊也会替魔界报仇……可是魔尊别忘了,曋氏先祖的法术威力无穷,难道魔尊一点也不心动吗?”   檀之不羁地嗤笑,“曋氏先祖是上古之神,法力自然了得,难道数万年的现在,那曋氏后代也有这样的能耐不成?”   “魔尊这般想就错了,曋氏一脉从上古至今就一直有个秘密,那就是凡曋氏女脉,皆会传承其父母的法术,加持自身便是三倍的法术,因此曋氏先祖才能击退魔界,救得天帝性命。魔尊想想,那曋氏一脉至今数万年,第二个女脉就是如今的曋七,她倘若被激发出那股潜能,法术该有多大?”   檀之一语不发地盯着纸娆,似乎在辨别这话的真伪,“你怎么知道曋氏一脉的秘密?据我所知,就连天帝也不知情吧?”   倘若天帝知情,当初那广为流传的用心头血替曋氏续脉,或许就不存在了。试问谁会让一个这样的族脉延续下去,如果当真出了一个吸取先祖法术长大的人,不管他是不是神仙,力量都是不可估量的,有违天地伦常,必诛之。   纸娆轻扬嘴角,“如果有半字虚假,我纸娆愿遭天雷。至于如何得知,恕我不能告诉魔尊……”   一阵疾风,檀之就掐住了纸娆的脖子,清冷的气息拍在纸娆的脸上,“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纸娆脸上闪过一丝惊骇,却也只是一瞬,便噙着笑容,娇柔中带着一丝刚毅,“三梵之地四周尽是天帝下的结界,虽对魔尊起不了什么作用,可至少能感应到仙气,假如仙家丧命于此,天帝不会察觉不到,自然也就发现了魔尊在这里潜心修炼的事情,试问会不出兵讨伐魔尊吗?”   檀之眼眸一眯,手上的劲道又多了两分,似乎随时可以掐断纸娆纤细的脖子,却在转瞬间松开了,“能对自己都这么狠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纸娆的手立刻抚上脖子,微喘着呼吸,拿眼扫过檀之,唇畔泛笑,“那这笔交易,魔尊愿意做吗?”   檀之看着纸娆,良久,一团黑气自黑袍中涌出,包裹住纸娆的身体,邪气布满整个洞穴,妖气冲天。   天界琼夜殿。   风华有些头疼,只得来找青夜诉苦,哪想一到琼夜殿,就看到曋七在那里忙前忙后的,青夜悠闲地在内居里头看着书,见他来了,也没太惊讶。   “你把曋家妹子怎么了?”风华扇着扇子倚在门边,左边瞧瞧风风火火的曋七,右边觑觑自得其乐的青夜,有些弄不清状况。   好不容易等曋七忙完,一桌子好酒好菜看得风华都赞叹不已。   他一把收扇,称赞道:“曋家妹子,没想到你还会下厨?”说罢,就十分自来熟地要坐到主桌去。   不想一股仙气挥来,风华饶是反应极快了,屁股下的凳子还是被撤走,他踉跄着身子,不解地看着青夜,“这是干嘛?”   青夜撩着衣袍走出来,“我记得仙家不需要顿顿饮食。”   风华不乐意了,挺起腰杆道:“那你怎么要吃,还使唤曋家妹子给你做?”   青夜落座同时,吐出两个字:“乐意。”   风华对青夜十分没招,只得看向曋七,奈何曋七压根没瞧他,一心在青夜身上,就听她道:“厨房里的大勺怎么没了?害我徒手从鱼缸里抓鱼。”   青夜拿起筷子,处变不惊道:“我以为是鱼吸了仙气自己拿的勺子,就连同缸里的鱼一起丢了。”   “……那后院的那些葱和蒜呢?”   “我还以为是哪里长的野草吸了仙气,竟能开出一坨白色的果子,以防成精就拔了。”   “……”   风华哑然地看着两个人,心头奇怪无比,怎么说呢,怎么像他透过三生池看到的下界历练仙家的生活一样,跟两口子拌嘴似的。   风华还想继续看看,奈何主人公之一的青夜不干,他悠悠然挑起眼皮,“你明日还要比赛,怎么不回去准备?”   “曋家妹子也要比赛,你怎的忍心把她留住?”   青夜看了一眼曋七,嘴角轻笑,“你觉得她能进决赛?”   风华摸摸鼻子,有些尴尬。   “其他人或许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你此番自荐参加武番大会,便是大半代表了天帝,倘若天帝的独子连武番大会都赢不得,其他仙家如何做想?”   “哎,别提了。”风华一烦,也没了食欲,掏出扇子摇摆着,“我本以为参赛了,就能比你和古墨轻松些,谁想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我方才一下赛,就去找我家老爷子表明,说我意在图个热闹,不打算参加第四日与第五日的比赛,谁想我家老爷子还没做声,倒叫一旁下赛去找王母的雀神听去了,他二话不说就向我家老爷子请旨,倘若我不继续参加,他也要退出。这么一闹,未散场的人都看了过来,我家老爷子就训斥了我,叫我别再瞎想专心比赛……哎,真搞不懂雀神在想什么?”   青夜拿着酒杯的手顿住,眸色清明,“打败你,不比取胜武番大会来得更有噱头、更有名声么?”   风华一愣,继而发愤,“这也太过分了,合计想踩着我上位。”   不等青夜和曋七说什么,风华就来一阵风去一阵风的消失在琼夜殿。   曋七忙活到现在,肚子也是饿的,看了一会儿桌上的菜,这才回想起自己不需要去吃房间内难吃的菜,因为根本没有,看来她被青夜荼毒得不止一点点,两百年前的记忆至今深刻。   想了想,她十分大方地坐了下去,同样拿起筷子吃了吃。   青夜从始至终都望着她,目光沉敛,没有说一句话。   曋七含糊着菜,见青夜不吃,便问:“殿下不饿?”   这让青夜的目光更加深邃。   照常理,第一次给人做饭,都会问“好不好吃”,人家不吃就会担心是不是不合胃口,然而曋七问的却是“饿不饿”。   这怨不得曋七,以往凡是青夜不动筷子,都是说不饿,先放一放,就使唤她去抄佛经,他在床榻上卧一卧。   见青夜看着自己,曋七咕咚一口下咽,方才顿悟过来,从刚才到现在,她似乎都太习惯了些,不免惊骇了些许,匆匆用过膳后,就推脱要离开,还好青夜也没挽留。   直到琼夜殿只剩下青夜一个人了,他才缓缓提起筷子,看着满桌的菜色,千年不变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目光似水。   谁记得谁,谁又说的清楚呢?   第四日的车轮赛,堪比昨日来得还盛况非凡,千人的看台很快就挤满了仙家,曋渊夫妇一早就来了赛场,奈何为了比赛的公平公正,直到赛事结束,观众台上的仙家才能下台与比赛的仙家交流,曋渊有些着急,待见到曋七安稳地走出天宫,悬着的心降了降,却还是紧张得很。   一干评官落座后,便是司命开始主持:“今日,是最后一天的车轮赛,将由今日决出两名仙家参加明日的决赛,武番大会便正式落幕。现在,比赛开始——十二名仙家分为六组,两两对决比拼仙力,角逐出六名仙家进入下一轮的车轮赛。”   仙童“当”的一声敲响锣,抽签便开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曋氏秘密(一)   第一组比赛的是奉夏仙君对阵一个山头仙君,曋七与曲澜大气不敢喘一下,皆为奉夏仙君加油,待锣鼓敲响时分,奉夏仙君竟不敌对方,败下阵来。   惋惜之余,她也嬉笑而过,盼望曋七与曲澜能赢得比赛。   第二组是雀神天君出战,自然得胜,成为六名之一。   第三组是风华神君,同样不出意外地获胜。   第四组则是曲澜与雅子俊,曋七不知该替谁加油,隧干脆不看,待锣鼓敲响,雅子俊翩然落地,是他赢了。   曲澜依依不舍地看了眼评官处的一抹黄衣,恋恋不舍而下,末了给曋七比划一个加油的手势。   曋七见曲澜与奉夏仙君皆败下阵来,不免有些发慌,瞅了瞅自己的对手,又看了看纸娆,却见她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   察觉到曋七的视线,纸娆侧头,对视间,她轻轻一笑,似在与曋七打招呼,但是曋七却知道纸娆的心思,不免有些困惑。   “第五组,曋七小殿下对阵亦火仙人。”   司命话音一落,曋七就提了提神,纵身飞向擂台。   亦火仙人是西南山的一个仙人,仙术一般,但内力却浑厚得紧,尤其是他体内的一股如火般的仙气,叫人难以招架。   二人鞠了一躬,便开始比拼内力。   观众台上的曋渊屏息蹙眉,攥紧拳头,做好了随时上去拦住曋七的冲动,然而事实证明,终究是他多虑了。   一场赛下来,除了曋七有些敌不过在空中踉跄之外,并无不妥。   评官处的古墨也替曋七捏了把汗,他虽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想参加武番大会,但是她既然想赢,就有她的道理,眼见着要被亦火仙人打败了,锣鼓也即将敲响,只得干着急。   青夜始终望着半空,一语不发,面无表情,却在帮片刻间微微松口气。   原来,曋七自知敌不过亦火仙人,有些着急上火,这一着急上火,双手就抖了抖,竟把仙气移到了亦火仙人的腹部,亦火仙人这几日住在天宫,赶巧有些吃不消,又睡不踏实,正闷着一口气,总感觉什么东西卡在胸腔,这一下猝不提防,被曋七的仙气探了探,身子不稳,猛咳一声,自半空落下,吐出一口老痰,舒心得不止一点,待反应过来,锣鼓敲响,曋七傻愣愣地落地,听司命大声道:“这一局,亦火仙人败。”   一旁的风华与雅子俊皆默叹:这都行,方才自己还拼得那么卖力。   最终第六组是纸娆获胜,司命把名单公布于众后,就停休一炷香,给各位仙家稍做休息一番,顺道公布了下一轮的比赛赛制,乃是分为三组,依旧两两对决,选出三人后,最终由评官投票,择选出两名仙家进入明日的决赛。   这一空档间,大家也抽了签。当曋七拿出签时,顿时一怔,她对阵的人,正巧是纸娆。   一旁的雅子俊抽出签后,瞥了眼边上的雀神天君,签数竟然相同,一张老脸耷拉得不行,碎碎念道:“完了完了,老子还想如果对上你,好歹也能混个第三名当当,这下完了……”   曋七白了他一眼,忍住没啐他一脸唾沫。   风华抽中的自然是方才打败奉夏仙君的山头仙家,曋七凑过去小心眼地道:“一会儿神君好好打,打他个满地找牙。”   风华十分喜欢别人如此看得起他,开扇就爽朗地笑了起来,却不想才笑几声,突然一个白色光亮飞来,打中他的嘴巴,如何也发不出声。   风华急得抬眼寻去,就见青夜惬意地喝着茶,遥望远处,似乎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不就是和曋七凑得紧说了句话吗?什么也没做,怎么就……风华突然想起昨日的事,忙又看了眼青夜,不容置信地瞪大了眼。   难道冰块也会融化?   曋七不晓得风华突然对自己咿咿呀呀地做什么,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过是评官处的一干评委,青夜依旧两袖清风地坐着,压根没理会他们,除了古墨不时朝这里挥挥手。   突然,一道身影挡住了曋七望着的方向,“曋七小殿下,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风华一见纸娆,便闭上嘴,打着哈哈走远了。   曋七见观众席上投来曋渊担忧的目光,便扬了扬笑容,叫他不用担忧。   “这里人多口杂,不如我们到天宫后的柳荫下聊聊?”   纸娆再次开口,曋七只得跟着她绕出赛台,转向天宫后头。   等到无人,纸娆方才停下脚步,却不急着开口。   曋七这人就不喜欢与纸娆这样富于藏事的人交往,她点点纸娆的肩膀,“您要没事,小的先告退?”   纸娆轻笑间转头看向曋七,“小殿下还是这么风趣。”   她踱步围着曋七绕圈,缓声道:“小殿下还真是过分啊,竟然骗了我这么久,我纸娆何德何能,叫小殿下费心来哄骗我?”   曋七蹙眉,万分受不了纸娆的阴阳怪气,“你到底要说什么?”   纸娆停在曋七身后,看着她清冷地道:“离滔都和我说了,小殿下在青夜下界捉毕方与狰二兽时,就去了老君的仙岛,让老君治小殿下的失忆之症,虽然此事不知为何,叫老君有意瞒了下来,可人算不如天算,我还是知道了。可小殿下打一开始就装糊涂,可真真欺我欺得苦啊。”   曋七微微一惊,却也只是一瞬,便又恢复素日的神情,“我还以为什么呢,我从未和你说过我失忆了却没被治好,只是你误解了,至于不认你,是我不想,试问谁愿意去和一个差点杀了自己的人相认呢?而且你不是也谎称是我的朋友吗?再说了,就算我真骗你又怎么样?”   曋七顿了顿,又同青夜一般补了补:“我乐意。”   纸娆笑意浓浓,可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杀气,曋七能感觉得到,却毫不畏惧,倘若她再被纸娆所杀,那就怨不得纸娆,是自己太蠢,所以打从一开始,她就提防着纸娆跟她阿娘提防着老鼠一样。   “既然如此,我也就开门见山的说,青夜是我的,谁也别想从我手中把他抢走,无论是谁。”   曋七真心觉得与纸娆沟通不得,干脆甩头想走,不想纸娆拦在她的面前,“哎,小殿下怎么就要走啊,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曋七斜睨她一眼,觉得倘若纸娆再早两千年认识自己,一定惨得很,不是她夸张,她从穿尿布开始,就时常跟人干架,有时为了抢鸟蛋,有时为了争鲤鱼,总而言之,要什么就抢,抢不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这是她从小秉承的信念,直到遇见了青夜,她学了佛法才定下了神,说起来,也算是青夜教导的她。   纸娆看着曋七的这张脸,打心底里说不出的讨厌,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比自己美丽的女子,女人都是善妒的,女仙也不例外。   “我不管当初你与青夜是怎么相识的,但我喜欢了他三百多年,在他还未得眼疾之时,就爱上了他,为了救他我可以偷老君的仙丹,可你呢?你都为他做了什么?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他让给你。”   曋七终究是忍不住了,往日那隐忍的姿态霎那倾灭,昂首回道:“这些话我只说一次,所以你认真听好,以后别再拿这些陈年滥调揪着我。第一,我喜欢他的时候你奶奶都怕还没出生呢,何况你修炼得道成仙?第二,我为他做的事是我心甘情愿做的,不是论多少更不是论炫耀,干嘛要告诉你?你以为人人都该像你一样,把事挂在嘴边?”   “你……”纸娆脸色一变,自她回天到现在,第一次对曋七露出两百年前的神情,她冷哼一声,“看来你是不会罢手的。”   曋七正色道:“其实和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觉得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但是你没有权利更没有办法剥夺别人喜欢人的资格,因为任谁都无权干涉谁的爱情,你,我,都只是青夜的选择之一,却不能代替他做出任何选择……”   “曋七!”这是纸娆第一次怒气冲冲地当着曋七的面喊她的名字,似乎觉得太过发怒,纸娆忍了忍,突然换上一抹笑,“好,如果一会儿比赛我输了,我就答应你从此不再出现在你与青夜面前,倘若你输了……该记得咱们之间的赌约吧?”   曋七顿了顿,点点头,“说到做到。”   “很好……”纸娆走到曋七身旁,手轻轻抚上她的肩,轻柔道:“不过就算是我输了也没什么,至少也算是有了美好的回忆。”   曋七目光一沉,“你这话什么意思?”   纸娆的手自她的肩膀上缓缓收了回来,又抚上自己的唇畔,“那晚他喝醉了,就亲了上来,我本就不会反抗,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   ☆、曋氏秘密(二)   曋七神情大变,不敢相信纸娆说的话。   “你可以不信我,可就像你刚才说的,自己与他的事情,何苦对外说呢?呵呵……”   曋七如同晴天霹雳,但只是片刻,她就沉静了下来。   从来都是眼见为实,别人的一面之词她尚且不会轻信,何况是心计深厚的纸娆。   纸娆也没再多说什么,盯着曋七的肩膀看了看,笑意更浓。   外头敲起了锣鼓,第二场的车轮赛开始了,纸娆收了收神情,踱步走了出去。   曋七晃神而出,评官处的青夜看了一眼曋七,却微微蹙眉,不知她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低沉,古墨也察觉到了,但他的目光却落在前面的纸娆,一句话也没有说,有些困惑。   第一组是风华神君与那个山头仙家,能撑到这一轮的,法术都不低,二人自是打得火热,但不到半柱香的功夫,风华神君便取胜而下,笑得灿烂,待他目光至曋七,差点没吓一跳,若是他来形容此刻的曋七,那就是一张守丧的脸。   风华轻咳一下,看了看观众台上的曋渊,有些心虚。   第二组是雅子俊与雀神天君,雅子俊一上场,就咿咿呀呀地喊个没完,雀神天君不耐之下,冲着雅子俊的脸打去,雅子俊一声“他姑奶奶的”,座下的王母神色也差了差。   最终十个回合下来,雅子俊不敌雀神天君,被打落下来,他着陆的时候还十分带感地扯嗓子喊了句:“叫你别打大爷脸你还打,不守道义!”   最终轮到曋七与纸娆上场,那是吊足了全场的嗓子眼,一心盯着两人,似乎稍微有个小动静,就有无数的八卦飞出。   却不想二人中规中矩,互相鞠了一躬,就飞到半空比拼了起来。   女仙比拼仙力,实则比男仙要无聊得多,既没有轰轰烈烈的喊打喊杀,也没有威风凛凛的大招大术,就是这么双掌相对,纯比仙力的持久。   青夜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曋七,眉宇微蹙。   上头的纸娆扫过评官台,先是见到古墨自始自终看着自己,面色微松,又见一旁的青夜一直盯着对面的曋七,一下子皱眉,手上的力渐渐加持了些,往曋七打去。   曋七不是没有和纸娆交过手,只是上一次她太大意,这一次她已经私下练习过几日,至少觉得以自己的仙龄与纸娆被贬两世来算,她不会轻易输给她的。   曋七的心已经逐渐平复,她相信青夜不是那种人,就算他真的吻了纸娆又如何,她爱的是他,二人却始终不曾真正在一起过,她就算吃醋,又能如何,反观纸娆,她倒觉得是对方要用激将法分她的心,从而输了这场比赛,便默不作声,专心提气比试。   外人看来,二人的仙力几乎相同,曋七似乎仙力更强劲些,可每当曋七赢过纸娆一点,纸娆就立刻发功,似乎也不甘示弱,这下子有下注的人心都吊到嗓子眼了,曋渊更是担心得很,深怕一个不留神,他就失去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了。   就在僵持了快半个时辰之后,眼看着二人的仙力减弱,拼的不过是谁比谁更坚持得久,法术的轴线突然抖了抖,众仙忙凝神看去,竟是方才一直占了上风的曋七不知为何,脸色有些煞白,似乎是撑不住了。   纸娆嘴角几不可察地露出一抹笑,眼睛盯着曋七的肩膀,心头一阵狂喜,耳边回荡着昨日魔尊檀之的交代——   “要想依靠我的力量赢得武番大会,必定会让天帝察觉出妖气,所以你必须找机会把这符种在曋七的体内,我方才过渡给你的是足以掌控这道符的力量,必须通过你加持自身仙力混元发出,才不会走漏一丝妖气,你再稍微扰乱一下她的心智,等到这符发作,她体内的仙气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失,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以为她体力不支撑不住罢了。”   纸娆再次回神,对面的曋七已经是承受不住她的仙力,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却并没有再使力打去,反而露出一抹担忧的神色,收手停了下来,两人齐齐落地,与此同时,锣鼓敲响。   众仙皆是一愣,雅子俊与曲澜离得近,忙反应过来上前扶着曋七,却见她脸色极为难看,却是不到一炷香就成了这般模样,不觉都有些诧异。   “怎么样?你是不是打了什么过期的粉妆啊?脸色这么白……”雅子俊小声问着,也不好太责怪纸娆,毕竟这是比赛,受伤这样的事在所难免谁都清楚,不过都是技不如人。   曲澜蹙着眉头十分担忧,托了托曋七的胳膊,“不会是她阴你吧?”   一旁的纸娆从始至终都露着一副担忧的神色,直到曲澜这一句道出,她委屈地道:“曲澜小仙这话可冤枉我了,众仙都在,我如何耍手段?何况我一见曋七小殿下难受,就立刻停了手,不曾伤她分毫……想必是曋七小殿下素日太过操劳,今日比试半个时辰才难以坚持住。”   天帝探着头起身,严肃道:“怎么回事?”   见天帝起身,一干仙家立刻“啪啪啪”站起来,哪里敢坐着,曋渊夫妇立刻从观众台上飞奔而下,却被拦住不得入内,等到天帝给了一记眼神,方才被送行了进来,代替了曲澜与雅子俊各扶一边。   青夜难得的深蹙眉头,脸色微变,正欲上前看望,就听曋七扬着一张笑脸赔笑道:“小仙道行浅鄙,技不如人,败下阵来,惊了天帝是小仙的不是……”   曋渊离得近,又是最深知情况的人,他料定是曋七体内被压抑的先祖力量搞的鬼,骇得比曋七的脸色还白,立刻对天帝鞠躬道:“小子性格太顽皮,如今出了洋相,还请天帝赎罪。”   天帝沉吟一声,“人没事就好,快快下场休息吧,这一局,纸娆仙子获胜。”   看台上的仙家先是一愣,继而断断续续传来掌声,眼神不时呲溜到青夜身上,却见他不笑反沉着面色,这鼓掌的劲也打不起来了。   曋七没说一句话,由着曋渊夫妇把她带到一旁休息,曲澜和雅子俊跟在一旁,都有些放心不下,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虚弱的曋七,连埋汰人的力气都没有,就靠着曋渊闭目休息着。   台中央的主人公纸娆的目光则一直定格在青夜身上,有心细的仙家发现,不仅几个八卦中的主角眸色怪异,连同评官处的古墨上仙也怪怪的,那眼神一直盯着纸娆,说不清道不明的,叫人浮想联翩,一股更带劲的八卦又要传便整个天界了。   不想此刻,还不等风华与雀神天君一同走过来与纸娆汇合去评官处参与最后一轮的投票,纸娆就蓦地出声道:“诸位请等一等,我纸娆方回天界,参加这武番大会,本不过是凑个热闹,没想到能进入第四日的比赛,而今我比也比过,看也看过,最后的决赛就由两位神君去比试吧,小仙断不是二位神君的对手,又何必自取其辱,还望天帝成全。”   众仙皆是一愣,但很快也晓得纸娆的用意,她终究是个女仙,如何敌得过风华神君或者是雀神天君,倒不如此刻退出,还能搏个美名。   天帝沉了沉声,问一旁的帝君,“你觉得呢?”   帝君既没有看纸娆,也没有看青夜,淡笑道:“一切听天帝的。”   经过刚才的半个时辰比试,大家都有些乏了,天帝便也不再拘泥于形式,便点点头。   一旁的司命立刻会意,宣布这一次的武番大会进入决赛的是风华神君和雀神天君,今日的比赛才告一段落。   曋七休息了片刻,觉得好了不少,那肩膀的刺痛感忽然止住,面色也好转了不少,她不禁心头也有些困惑。   曋渊时刻留意着她的变化,低声道:“可是腹部觉得有真气流动?”   曋七直了直背,当真觉得不适感没有了,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笑,“阿爹,你还真以为有……先祖的力量啊?”   曋渊有些发懵,“那你刚才?”   曋七撇了撇嘴,“你女儿技不如人呗。”说罢,沉沉叹了一口气,她明明很努力了,眼看着就要赢纸娆了,怎么突然肩膀传遍全身的痛,然后仙气就渐渐减少了呢?   她抬了抬胳膊,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劲,难道是她昨晚睡落枕了?   她阿娘担忧得都说不出话了,直悄悄抹着眼泪,她是最近才听到曋渊与自己说的,愁得不是一点点。   曋七忙给了她阿爹一个眼神,示意他把阿娘带回家,自己没事的,反而这么一下,反倒被其他人知道了。   曋渊晓得事情的严重性,再三确认曋七无碍后,才带了她阿娘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曋氏秘密(三)   曋七因是参赛之人,就算落选,却因进入了前十,而集体被司命叫去说话,大意便是说他们虽落败,却仙术不凡,还是能为天界效力等等。   好不容易散了场,却见青夜在不远处候着,似乎在等着谁。   曲澜虽放心不下曋七,却见她没什么大碍,又见古墨鬼鬼祟祟地站在后头盯着这里,就去找古墨去了。   曋七本想去找青夜,可想起与纸娆的赌约,犹如晴天霹雳,愤愤咬唇,愁落一身兔毛。   这时,纸娆又笑着走了过来,“看不出,你还算言而有信。”   曋七提了提气,“愿赌服输,你说罢,要我做什么?”   纸娆但笑不语,目光却瞥向不远处的青夜,曋七随着她的目光看去,明白她的意思,收回视线道:“我不会和任何人说咱们之间的赌约。”   纸娆看回曋七,眼眸里尽是妒忌,面色浅笑,“难怪这么多人围着你转,你倒还真善良。”   曋七自诩不是善良之辈,可和纸娆比,她欣然接受。   纸娆带着她特意绕过青夜的方向,往另一个方向出来,渐行渐远,依旧没个停步。   曋七狐疑,“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他很喜欢你做的菜,在一见到我的时候,他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候,而是叫我做一桌菜给他,我只好推脱说劳累,可你我都知道,我做不来你的口味,只会多生事端。”   “所以,你早就想好要我教你煮菜?”   纸娆哂笑着:“之前是,可现在……”   曋七方要接下去问,纸娆忽然反手一记挥来,正中后脑勺,昏厥了过去。   昏迷的刹那,曋七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真的是够蠢。   纸娆看着倒地的曋七,心里有一万个想直接杀了她的冲动,可如今的自己不比两百年前,不会那样的冲动,至少纸娆清楚,如果这时候杀了曋七,刚才见二人一同离开的人一定会怀疑自己,倘若叫明镜仙君开个光,自己便一无所有,还会让青夜知道一切。   纸娆盯着昏迷过去的曋七,良久才昂首,嘴角露出一抹狠笑。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曋七逼的,如果她早些退出,自己又何苦次次对她下毒手。   对,这一切都是曋七的错,是她逼自己的!   因明日是决赛,除了风华神君与雀神天君外,所有的仙家都如释重负,回家的回家,散场的散场,曲澜与雅子俊本欲各回各家,奈何一个迷恋古墨,一个苦等宛瑶,都呆在了天界。奉夏仙君一干人等自是下了天界回了各处的家,只等明日上天界一观决赛。   如此,热热闹闹的天界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却不想一个天兵慌张地来报,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   凌霄殿内,天帝与帝君正聊得起劲,青夜与风华分别坐于两旁,一个静静听着,一个不时瞅着对方,似有千言万语要道。   好不容易等到司命与古墨一同走了进来准备汇报这一次武番大会的祥况,座上的两王者才停下话去接见二人,风华立刻凑到青夜一旁,小声嘀咕道:“方才你不是去天宫外头等着曋家妹子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人家没给你好脸色?”   青夜轻抬手指,作势又要发仙术,吓得风华立刻住嘴,又嚷嚷着,“你就是这副不冷不热的性子,才这么多年都没个绯闻,千年的生活该多寂寞啊……”   此时,外头忽的跑进一个天兵,慌慌张张地跪下:“启禀天、天帝。”   古墨与司命停下说话,纷纷侧到一边。   帝君出声斥责,“尚未通报而进,怎么如此没规矩?”   天兵抚了抚歪掉的头盔,猛得点头,“是、是,属下知错。”   天帝敛眉,“发生什么事了?”   “回天帝,是曋渊仙人家的小殿下,在南天门大开杀戒……”   此话一出,整个凌霄殿的人都怔住了,古墨似乎不敢相信,皱眉问:“你说什么?”   青夜的目光落在天兵身上,面色沉得很,“一字不落,从头说来。”   天兵晓得上头谁也得罪不开,更没想今天会发生这样的事,心有余悸地缓声道:“属下才带着三个人轮到南天门换值,谁想从天而降曋家的小殿下,她上前二话不说就杀了南天门的四个当值同门,然后又冲向我们而来,我们哪里是曋家小殿下的对手,其他三人皆被曋家小殿下所杀,本来属下也在劫难逃,谁想……那小殿下掐住属下的脖子后,盯着属下看了几刻又松开,就不知去向了……”   “她鲜少在天庭走荡,你怎么确认那个人就是曋七?”   天帝还没说话,素日里平静的青夜却一连说了两句话,这要搁在平常定叫人万分好奇,可如今谁也没心思去想这些。   天兵咕哝一口唾沫,为难道:“属下之前也确实不知道她就是曋家小殿下,可她把属下丢下来的时候,一直自言自语着‘我是谁’、‘我是谁’,然后又自己回答‘我是曋七’……属下不敢耽搁片刻,生怕曋家小殿下是中了什么邪术,便立刻来报。”   “邪术?”风华扇子一拍即合,敛神道:“难道她透着妖气?莫不成是哪个易容的妖怪上了天,胡作非为不成?”   “回风华神君,没有妖气,只是……这曋家小殿下额间闪烁着一颗朱砂痣,那朱砂痣忽明忽亮的,属下瞧着十分古怪,就推断……有可能是曋家小殿下中了什么邪术也不一定?”   听到朱砂痣,座上的天帝怔了怔,面色几不可察地震了震,抿唇不语。   “难不成是这两日武番大会练功走火入魔了?”司命在一旁推敲,然而他与风华的答案却都被青夜推翻。   青夜起身向天帝行礼道:“只凭一面之词,实难断定一切,还请天帝许我去找曋七。”   “不急……”天帝说完话,又沉思了起来,众人都觉得此时不该什么也不做干等着,却也只能干着急,不晓得天帝这出是什么意思。   过了片刻,天帝方长长叹息,对着座下的天兵道:“出去传话,任何人不得走漏半点南天门之事,另外去把明镜仙君和曋渊仙人给我请来,立刻。”   “是!”   许是事情颇大,片刻之余,凌霄殿外就肃然安静了下来,显然事情被压了下来,莫约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明镜仙君和曋渊仙人纷纷前来。   曋渊因怕自己的妻子担心,没太说清,只是说要来接曋七回家。   “参见天帝。”   天帝抬手低语道:“二位爱卿快请起。”   曋渊的眉头紧蹙,他在来的路上便已听这天兵与自己说了,心惊得不行,没想到自己担心的事真的发生了,可是他不明白的是,明明方才曋七还好好的,半点异样也没有,怎么会突然发狂去杀天兵呢?要知道,在南天门放肆,那可是死罪啊……   曋渊一想,又“噗通”跪了下去,“天帝恕罪,曋七年幼,做事鲁莽,我回去一定会教训她,请天帝法外开恩,绕过她这一回吧!”   “如今人没找到,不能轻易下结论。”   曋渊抬头,正对上青夜的双眸,不知为何,这位鲜少接触的殿下竟会帮他的女儿求情,可他心里清楚,这事多半就是曋七体内的力量暴走而导致的,也没再吭声。   天帝对着明镜仙君道:“叫爱卿来,是希望爱卿开个光,看一看今日在南天门发生的事情。”   明镜仙君立刻躬身,“是。”   说罢,明镜仙君直起背来,在面前画了一个圈,口中喃喃自语片刻,双手合十,一个光圈随即产生。   众人纷纷起身,看向那个光圈,但见光圈里头的影像渐渐清晰,众人无比诧异。   南天门正中央,飞身下来的女子真的是曋七,她依旧穿着上午的衣裳,却披头散发,柳眉间印着一颗朱砂痣,面色有些狰狞,一落地就杀了几个天兵,一切正如那个天兵所言,最后一幕,便是曋七喃喃自语着“我是谁”,捂着头片刻,又顷刻消散在影像中不见了。   不止曋渊仙人,就连明镜仙君也愣住了,其他六人更是说不出话,天帝看着影像久久不能自拔,竟突然轻声道了两个字:“心儿……”   “天帝,请让我去找曋七,就算是捉拿归案,也许天帝让我来。”青夜虽突然请命,可众人却无可诟病。   天界捉拿人一事,基本都是天帝与帝君喊着青夜,他才愿意挪出琼夜殿一步亲力亲为,这一次他肯主动请缨,自然是好,而且二人也没什么交情,与这殿内的古墨或是曋渊相比,自是更适合去捉拿曋七的。   天帝方才回神,缓缓点头,“也好,先把人找出来,以防又出什么岔子,连掩盖都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情深缘厚(一)   这时,凌霄殿外又走进一个人,神情有些恍惚,正是纸娆。   众人见她进来,都不语方才的事,却不想纸娆见到地上的曋渊,就胆战心惊地对他道:“曋渊仙人,您怎么在这儿?是来找曋七小殿下的吗?”   曋渊方才起身,面色稍差,“我确实要找她,仙子可有看见?”   古墨似乎想起什么,抿了抿唇,犹豫再三才鼓起勇气对纸娆道:“我记得……刚才是你与曋七一同离开的天宫,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纸娆看了眼古墨,一副我见犹怜的伤感表露无疑,“是,我是与她一同离开,只因我有事想请她帮忙,可没想到……我们才走了一会儿,曋七小殿下就突然捂着胸口,似乎疼痛难耐,我问她要不要紧,她却一把推开了我,接着又捂着头痛苦地叫了几声,再抬头……我却见她的额间多了颗朱砂痣,奇怪得很,可不等我喊她,她就飞走了。我越想越不对劲,只好打算来凌霄殿禀告天帝,看看能不能帮助曋七小殿下……怎么?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沉默片刻,纸娆担忧得又问了声,明镜仙君对上天帝默许的眼神,才把实情道了出来,纸娆更是吓得不轻:“怎么会这样,那可有人去找曋七小殿下吗?”   风华沉沉点头,喊着青夜的名字就侧头看去,却不见半抹紫衣踪影,一干人等才反应过来,不知何时青夜已经离去了,想必是去找曋七了。   纸娆的面色微沉,却也只是片刻间又恢复常色,拳头却悄然握紧。   天帝大袖一挥,肃然道:“此事不可小觑,既然在座的都知晓这件事,那就由众爱卿一同去找曋七,一旦找到,即可带回,不准节外生枝。”   众人齐齐躬身:“是。”   长喜宫内。   后殿因无人居住,每间房门都是打开着的,唯独一间房间,大门禁闭。   曋七方才苏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被关在了这个房间里,还是自己宫殿里的房间,不禁困惑之余,施展法术欲离开,却不想屋子被下了结界,刚一触到她的仙术,就被侵蚀掉,反而结界的范围又小了一圈。   曋七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古怪的结界,比她阿爹下得还没品味,又不敢再贸然试力,只得瞪着眼干着急。   她只记得,昏迷之前被纸娆一记手刀撂倒了,她只觉万分窝囊。   长叹一声,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曋七立刻抬眼看去,果真又是纸娆,于是憋了瘪嘴道:“我说你比赛赢也赢了,我该认得也认了,你究竟还想做什么?”   纸娆笑得诡异,“我不想做什么。”   曋七一怒,合着是敲她脑袋好玩的?   “快点把我放出去,不然我阿爹等不到我回去,只怕有的闹呢。”   “呵呵……”纸娆穿过结界,走到曋七跟前,“是啊,现在外面确实有得闹腾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曋七不知道近日这纸娆是怎么回事,老爱捉着她卖葫芦,可忽的一想,她蹙起眉来。   自古结界不会阻拦的只有两种人,一是布结界之人,二是法力比结界高的人。困住自己的这个结界,不说特别高深,也算是高等的结界布施,如何纸娆会轻易走进来?   想了想,曋七问:“这结界是你下的?”   纸娆轻哼一声,“我知道你心中所想,必然觉得以我的修为,怎么会赢过你,又怎么能施这么高等的结界……事到如今,我也不需向你隐瞒什么,自我被贬下界两百年,原本是毫无记忆轮回两世,方才能回天庭。机缘巧遇之下,我认识了魔界的魔尊檀之,他替我唤醒了仙骨和我的记忆,让我带着记忆与法力轮回了两世,也因此我在凡间的两百年都在修行,自然法术不会如从前那般不堪。”   曋七惊讶之余,摇头否认:“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可能会施这样的结界,难道……你丫的和魔界勾结?”   “是又怎么样?”纸娆很难得的大方承认,且不兜圈子,“如果不是魔尊檀之渡了妖气给我,我怎么能瞬间精进良多打败你呢?如果不是魔尊檀之给了我一道符,叫我种在你的体内……你又怎么会突然仙力流失呢?如果不是魔尊檀之,我更不能施如此高等的结界,话说回来,他倒是信守承诺,我该好好感谢他呢。”   曋七张口半天,没词来形容此时此刻眼前的纸娆,最终总结一句:“你疯啦?”   不说为了什么理由纸娆与魔尊檀之合作,可不论是武番大会上作弊,还是此刻把她绑来,说出去纸娆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又是何必呢?   “少在我面前装这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我最讨厌你这副面孔,我是疯,那也是被你逼的!我真是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肯帮你,愿意站在你这边。就算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天帝还是帮你压了下来,青夜和古墨还是相信你,就连风华也没有多说什么,曋七,你究竟施了什么狐媚手段,迷得别人处处维护你!”   曋七愣了愣,莫名其妙地看着纸娆,“你到底在说什么?”   “哈。”纸娆嗤之以鼻,对视着曋七,眼里几欲喷火,“说什么?说你曋氏先祖的秘密,说你曋七跟曋心一样,说你们曋氏都是怪胎!”   曋七整个人都怔住了,“你、你怎么知道……”   纸娆仰头一笑,“你问我,那得问你门曋氏为什么有这种亏心的肮脏血统!我的先祖又犯了什么过错?不过是知道了你们曋氏的秘密,就活该被罚下界吗?!当初天帝为了曋心,不惜把我的先祖贬下界成为凡人,若不是我的先祖提前把事情存在了念情丹中,喝过孟婆转世轮回又岂能记住这些耻辱?从此,我们世世代代谨记这个教训,直到我得道成仙,上了天界,才知道原来没有人知道上古发生的这桩事,反而把天帝为曋氏续心头血作为一段佳话,真是笑话!”   曋七震惊之余,方才想起她阿爹与她详说的那段过往,惊讶地道:“你是百合仙子的后人?”   “是,我原想上古的事就让它这样过去吧,可谁想那日我在琼夜殿外遇到了你,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因为你时常去仙岛找老君,我每次都忍下想要报仇的冲动,可没想到你一次又一次的逼我!当我因偷仙药而不得不被贬下界的时候,我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和你同归于尽,我没想到上古的事情竟然会重演,说来咱们也算有缘,不是么?”   “原来是因为这样,你才三番两次地和我做对……”   “不,不是因为这个,是我恨你,恨你不但要抢走青夜,连古墨你都不放过,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和你那该死的先祖一样,都该下地狱!”   纸娆越说越激动,伸手就朝着曋七的肩膀打去,恶狠狠地道:“如今,我要你把这些年我所受的苦,都尝一遍!”   曋七一下子被击中肩膀,痛楚瞬间涌了上来,吃痛得低呼了起来,那好不容易褪去的痛苦又涌了上来,脑海中想起纸娆方才说的话,忆起比赛之前,她们在柳树下的谈话,纸娆的手抚过她的肩头,估计就是那一次把那个魔尊檀之的符种在了自己的体内,才会让她在比赛时忽的肩膀疼痛。   纸娆加大力度,笑得狰狞,“你以为这就是折磨你的手段么?哼,你未免太小瞧我了,也太小瞧你自己了,曋七,不要再压抑你自己!还手啊,我要你还手!”   曋七拧着眉头,捂着胸口,疼得她根本没力气回应纸娆的话,她甚至来不及想今天这一系列的变化,脑子里只有疼,钻心得疼,不止肩膀,整个身子包括大脑都要炸裂一般。   “魔尊檀之说过,只要我把他灌注在我身上的妖力全数打在你的身上,就算逼不出你体内的上古力量,也能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可我偏要让你显露出上古力量,倘若你不还手,就等着灰飞烟灭吧!大不了你我一命抵一命,谁也别想得到青夜!”说罢,又猛地加了一股力量打向曋七。   曋七顿时喷出一口血,痛苦得捂着胸口滚在地上,原本整齐的发鬓凌乱不堪,衣裳也脏乱了,却无暇顾及,就在她觉得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种痛时,纸娆又一掌打向她的胸口道:“其实就算我现在打死你,也没有人会追究的,呵呵,你还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吧,我告诉你,所有人都以为你发了狂,暴走法力,杀了南天门的天兵天将后逃走,如今所有的人都在找你呢,明镜仙君已经开光证明,就是你杀的。” 作者有话要说:   ☆、情深缘厚(二)   “怎、怎么可能……啊!”曋七又吐出一口鲜血,好在纸娆突然撤了力,否则她当真是要撑不住了。   浑身就像有三、四股力量横冲直撞,冲击着她的腹部、胸口直到天灵盖,肩膀始终疼得厉害,加上纸娆打出的不仙不妖的法力,几乎要把她撕成碎片。   纸娆喘息片刻,冷笑一声,“不信的话,你就抬头看看……”   曋七喘息着抬眼看去,却见纸娆一挥衣袖,一张妖娆绝美的面容显露出来,柳眉间是一颗妖媚的朱砂痣,正是曋七的容貌!   曋七一激动,还没开口就咳了起来,纸娆昂首又挥了衣袖,恢复了自己的样貌,冷哼道:“你以为我愿意顶着你的这张脸么?若非魔尊檀之给我的妖力良多,这如此精湛的易容术我倒还真施展不开。我先祖曾经见过曋心发狂时的容貌,额头上就是有这一颗朱砂痣,所以我易容成这个样子,杀死了南天门的天兵,又故意放走一个,让他去凌霄殿通风报信,这样一来,就连你爹曋渊仙人,也不得不相信是你发狂暴走仙力所致……更不用提青夜了。”   “不……你就不怕真相被大家知道,会受极刑吗?”   纸娆仰天一笑,“如今该担心受极刑的人,不该是你吗?就算你否认,大家也只当是你发狂杀人,清醒时没了记忆,倘若你要说是我做的,我便会道出你喜欢青夜的事,大家一定会认为你是嫉妒我才栽赃给我的,而证据……你拿的出吗?”   曋七蹙眉不语,她的腹部越发疼痛,一股胀气沸腾在她的腹中,与她肩上的符相抵着,虽然没有纸娆的仙术,她依旧痛苦不堪。   纸娆察觉出什么,面色微微一顿,却笑意更浓,“瞧瞧,方才是谁信誓旦旦地看着我,坚定自己不会变身的?再瞧瞧你自己的额头,那抹鲜艳的朱砂是何而来?”   “不……”曋七微颤着手抚上额头,只觉滚烫异常,心头第一次有了强烈的恐惧。难道她阿爹说的都是真的,曋心先祖的事也是真的,她真的有那股强大的力量……   曋七心里千百般不愿接受,却无可抵制腹部的胀气流走全身,直至冲向天灵盖。   “先祖曾说过,曋心每每发狂都是被逼得将死,自发的保护才激起了她体内的力量,看来我是对你太仁慈了……”纸娆说罢,双掌合十,用其最大的法力凝聚成球,面色狰狞,“这一掌,倘若你再不还手发力,就等着魂飞魄散吧!”   曋七来不及多想,纸娆就一个光晕打了过来,三股力量顿时冲破她的意志,喊了起来,声音冲破云霄。   风华与古墨恰巧在附近寻找,只觉听见一抹叫声,两人肃然对视,立刻飞身寻去,叫声竟来自长喜宫。   纸娆猛地被曋七发出的力量给打倒,吃痛得撑着身子看去,饶是她再有心理准备,也不觉呆了呆。   地上的曋七飘至半空,如墨的发丝随风飘扬,本来绝美的容颜仿佛经过一番洗礼,蜕变得妖娆成熟,红唇红眸,额间朱砂,哪怕是魔界的第一美人,也要甘拜下风。   纸娆愣怔时分,便是满目的嫉妒,她恨,如果不是曋七拥有这样一副容貌,又怎么会引得众人都站在身边。   却说曋七爆发之后,身上半点痛楚也没有,她甚至觉得有使不完的气力,可是她能感觉得出,拥有这样一股力量的危险。   就连她的先祖都掌控不了,她此刻莫名被逼得激发了出来,又待如何?   “你为什么要逼我?你就不怕我报复同样杀了你?”曋七不解,她此刻当真恨不得冲上去扇纸娆两巴掌,可是她的力量突然暴走,比从前抢了不知多少,她不敢轻举妄动,她甚至不知道现在该做什么,无助感与愤怒涌上心头,只能瞪着纸娆。   纸娆虽有些后怕,却依旧抬头道:“哼,你倘若真能狠下心来,也不至于被我伤了一次又一次,曋七,你就是个胆小怕事的人。而且看看你现在的模样,跟魔界的妖有什么区别?拥有着掌控不了的力量,随时可能暴走的法力,杀人不眨眼,天界又岂容得你?”   “不,你别说了,不……”   “为什么不说?”纸娆见曋七肩膀上依旧闪烁着淡淡的黄光,知晓必定是魔尊檀之的符还起着作用,想起魔尊檀之交代的话,务必要把曋七带到三梵之地去,便收了收脾性,转念沉声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逼你吗?其实不是我逼的你,是你自己逼的自己,你静下心来听一听,你的心是怎么告诉你的……”   “不……”曋七的肩膀又开始疼了起来,她捂着胸口,果真听见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地对着她道:“快下去吧,去三梵之地,那里才是你该待的地方,天界、人间都不属于你,只有魔界才是你最好的归宿……来吧,下来吧,去三梵之地……”   “不,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曋七摇了摇头,低呼了一声,体内的力量顿时发散出来,几乎是与此同时,宫殿外飞身进来两道身影,古墨几乎第一时间抱起纸娆飞到安全的地方,叫曋七打出来的法力不会伤及纸娆,另一边,风华念起咒语,打算牢牢控制住曋七,却是无果,反而被她反噬,打到了地上。   古墨见纸娆无碍,忙走过去扶起风华,“你没事吧?”   风华抖抖袍子,狼狈地摇摇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这么强大的法力哎……”   二人齐齐看向曋七,不觉都怔了怔,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古墨上前喊道:“曋七,你冷静一点,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难道南天门的天兵真是你杀的?”   “曋家妹子快下来,有话好好说。”   曋七一见是风华和古墨,心放松了大半,用了一会儿的功夫才收住法力落在地面,就走过对二人道:“不是我,是她,一切都是她害的——”   二人寻着曋七的手指看去,却是地上一脸无辜的纸娆,风华倒也还好,古墨却是有些纠结,他看向曋七,疑惑道:“你说是纸娆害的你?是她杀的天兵?”   曋七猛地点头,期盼有人能相信自己。   古墨与风华对视,有些为难地道:“不是我们不信你,方才存活的一个天兵跑到凌霄殿说了一切,天帝命明镜仙君前来开光一看,镜像中明明是你发狂杀了天兵,然后失踪,怎么关纸娆的事?”   曋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瞪着古墨,“你怎么到现在还相信她不相信我?从始至终,她都一直在利用你,利用你对她的感情,她从来喜欢的人都是青夜,当年我跌落昆仑山,也是被她打下去的。就算你此刻念旧情信她不信我,咱们总归一场朋友,难道你真的认为我是杀人凶手吗?”   古墨沉默,又看向地上的纸娆,纸娆微微闪烁了下目光,楚楚动人地看着古墨,咬唇摇了摇头。   古墨抿了抿唇,也没再说话。   曋七方要继续解释,那个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要她立刻下界,不要祸害他人,速速前往三梵之地。她不免蹙眉晃了晃头,有些难受。   风华察觉出异样,手刚抚上曋七的背想顺顺她的气,谁想曋七一个条件反射,出手打向风华,风华敛眉躲过,那道掌风打在宫墙上,竟深深裂出一道缝。   不仅风华和古墨,曋七也呆住了,倘若方才风华躲得不及时,必定重伤。   “曋家妹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早间你还好好的,怎么……”   曋七张了张嘴,却无法解释,她阿爹说过,这是曋氏的秘密,断不能让外人知道,倘若叫天帝知道,他们曋氏便不好待在天界了。   这时,那个声音再次想了起来,唤曋七前往三梵之地,她的肩膀也疼了起来,曋七不由吃痛地叫了起来。   古墨与风华对视一眼,皆觉得该把曋七带到天帝那里,倒不是他们确信曋七就是凶手,而是看她这般难受,必定是中了什么邪术,又是这副模样,只怕唯有天帝方能想出对策,便要齐齐联手制服曋七。   曋七见他们靠近,捂着胸口道:“你们、离我远点,我怕这股力量会伤到你们……”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还是去见天帝为妙。”古墨说着,就要靠近曋七去抓她的胳膊。   曋七一听去见天帝,有些慌了神,“不,我这个样子不能见天帝。”天帝是见过她先祖曋心发狂的样子,如果见她这般,必定会联想得出,如此一来,她不仅害了她阿爹,更害了整个曋氏。   风华与古墨不懂她的这层心思,只道她是有些走火入魔,便要上前齐齐制服,谁想一人才抓住曋七的一只胳膊,就被她甩开,因刚刚激发的力量还未得到很好的掌控,曋七不过一挥手,两人就重重摔在了宫墙上倒下来,都吐了口血。 作者有话要说:   ☆、情深缘厚(三)   曋七大骇,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有些发颤地道:“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我不能跟你们去见天帝,这一切都是你害的……”   说罢,曋七又瞪向地上的纸娆,眼眸里的愤怒被放大,她听阿爹说过,先祖曋心就是因为被激发了力量,情绪才会不得控,她忙收回目光不去看纸娆,就算她恨纸娆,也断不能出手杀了纸娆,否则她就一步错步步错,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这时候,肩膀又疼了起来,那声音依旧缠绕耳畔,曋七一咬唇,转身消失在三人眼前。   几乎就在同时,青夜飞了进来,望见地上的古墨与风华,眉宇紧蹙,“怎么回事?”   古墨咳了咳,“曋七……”   青夜见风华与古墨都还好,便要起身去追,不想地上的纸娆叫着他的名字,引他看去。   青夜顿了顿,“你怎么在这儿?”   纸娆见青夜肯理会她,忙扬起笑容道:“我出来寻曋七小殿下,不想被她误伤,也什么大碍……”说罢,却咳了起来,好生可怜。   青夜低眉想了想,竟不急着追曋七,反而走到纸娆身边把她扶了起来,淡淡道:“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回去歇着吧。”   地上的古墨不语,风华起身,也扶着他起来,二人虽中了曋七一掌,却好在功底深厚,未曾受什么大伤。   纸娆见状,自然笑得开怀,“恩,你也当心着,倘若找不到人,就先回来,小殿下生性善良,必定不会做出什么事的。”   青夜看了眼纸娆,什么也没说,就消失在空气中,追曋七而去。   古墨与风华探了探头,皆放心不下曋七与青夜,隧没有商量,也纷纷跟着下了界。   纸娆见众人都离去,唯独她最清楚曋七下界会去哪里,确认四周无人,转身也消失在长喜宫。   凡界的三梵之地。   纸娆一路加快步伐,直直来到三梵之穴,没想到她一踏入穴洞,就见刚刚到的曋七,眸色不免闪着精光。   曋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这里,按理说她从未来过这里,如何能走得出三梵之地的迷宫,来到这个洞穴,待见到纸娆,又见到洞穴深处的一抹妖气甚浓的背影,料定是魔尊檀之,清楚自己是被那声音引来的,便开门见山道:“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呵呵呵,曋氏后代胆子还真不小,难怪你会这么心急地出去,这脾性换做是我,我也会刮目相看的。”说话的,正是魔尊檀之。   檀之转过身来,看了看纸娆,又看了看曋七,不免一愣,随即放声大笑,“曋氏自古就出美人,奈何数万来只有曋心一个女子,当真辜负了这美貌血统。”语毕,就蓦地闪到了曋七的面前,黑长的指甲轻轻一挑曋七的下巴,啧啧作声:“真是美的不可方物,难怪青夜对你如此上心……”   曋七侧头,蹙眉道:“我不管你们究竟想做什么,但是天界与魔界已经相安无事地相处了这么多年,何苦再挑起战乱?”   “哎呦呦,我真是越看你越有趣,小小年纪说话倒是老气横秋的,不如你做我的魔妃,凭你我之力,必能一统三界,如何?”   不等曋七开口,一旁的纸娆就蹙眉道:“魔尊,你不是要杀了她吗?怎么还不动手,别忘了,她一心只有青夜,她又是曋氏后人,与魔界是势不两立的……”   檀之一个瞪眼,一团黑气就打向纸娆,纸娆一个踉跄,翻身撞到山壁,疼得低吟了起来。   “我再告诉你一次,别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了你,该怎么做,轮不到你教我。”   似乎是感应到檀之的妖气,曋七肩膀上的符又发起光来,叫她又是一阵疼痛。   檀之看着曋七,抬手掐着她的下巴抬起,傲然迫使她看向自己,“疼吧?这是我的符咒,天下间只有我能解开,只要你乖乖听从我的话,我可以帮你拿出符来,让这疼痛消失,怎么样?”   “就算是死,我也不会和魔界勾结,残害生灵。”曋七的朱砂痣异常鲜艳,目光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檀之甩开她的下巴,低低笑了起来,然后一句话没说,幻化出一面镜子浮在半空,正对着曋七的脸,“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有半点仙人的模样?方才你不是还在长喜宫打伤了天帝之子吗?而此刻你主动来了我这里,难道这就是你说的不会与我勾结,残害生灵?”   曋七拧眉,“是你施的法引我的,有本事就直接杀了我,磨磨蹭蹭,一点也没有魔尊的样子。”   檀之蹙眉,黑袍一动,一股黑色的光就直直朝曋七打去,曋七双掌合十,也发力打了过去,两股力量交错,四射在洞穴各处,却是不分胜负。   檀之半眯着眼眸,黑袍随劲气撩动,黑色的光圈越来越大,他飞身至半空,聚集了四周的妖气,再一次打向曋七。   曋七把体内的力量凝聚双掌,正要打出,肩膀突然又剧烈疼痛起来,一时不察,被檀之打飞了。   却不想预料的摔倒在地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所取代,那股熟悉的檀香味,叫曋七不觉睁开了闭上的眼,却在那对视的一瞬,眼泪竟不觉从眼角流了下来,“青夜……”   青夜环抱着曋七翩然落地,第一次露出温柔的笑容,“哭什么,这么大的人了。”   曋七睁大了眼睛,仿佛要把此刻的青夜看个仔细,这还是她第一次见青夜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眼泪更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她不是个爱哭鼻子的人,准确的说从出生到现在,这还是她正儿八经第一次哭。   连日来的委屈、不安、紧张、害怕,一股脑涌上心头,只觉得在青夜的怀中,才能有从未得到的安全感,她又想起古墨与风华对她说的话,诺诺开口道:“我没有杀天兵天将,虽然我现在看起来像个怪物,可我没有杀人。”   青夜伸出修长的手指拭去她的眼泪,轻柔道:“不用说,我都知道。不过这样子……”   曋七一颗心揪了起来,哽咽着有些难受。   “很美。”   青夜没有说假话,他一直知道曋七很美,只是平日里那吊儿郎当的性子和爱折腾的态度叫人无法去留心她的样貌,更多的是被她的心形牵着走,如此静下心去看,当属天界第一美人。   曋七顿时羞红了脸,对于今日的青夜有些不能接受,可是心里头又美滋滋的。   纸娆在一旁见了,恨得牙痒痒,艰难地爬起来,眼眸充血。   “咱们好久不见了。”檀之降落在地,似乎一点也不意外青夜的到来,反而说起话来像是叙旧,“你的眼疾恢复得倒不错,可要好好感谢这两个痴情的女子啊。”   “青夜……”纸娆踱步上前,却未接近就被青夜打住。   “纸娆仙子,你我之前的恩怨已算,从今往后,你我各不相欠。”   纸娆大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要听别人的……”   青夜没有理会纸娆,檀之见状,看似惋惜地出声,“青夜啊青夜,你究竟是多情还是无情呢?”   青夜看着檀之,面色又恢复如常,淡淡道:“这是我们的事情,就不容魔尊费心了,告辞。”   檀之立刻侧目,数团黑气堵在了洞穴口,就听他道:“青夜,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吗?”   “风华与古墨很快就会找到这里的,天帝也很快就会知道,魔尊还不回魔界,与我在这里纠缠断不是明智之举。”   “笑话,你别以为我不清楚,你之所以能这么快找到我这里,是因为你在她的身上施了仙粉,才一路追踪到这里的。”檀之说时,手指的方向,正是纸娆。   纸娆断不相信,睁大眼睛看着青夜,这才想起刚才在长喜宫,青夜没有急着追出去,反而过去扶她起身,竟然是向她施了仙粉!   “你什么时候……”纸娆想问的,是他什么时候怀疑的自己。   青夜抱着曋七,似乎不愿多说,却听纸娆如此相问,便缓缓张口:“当初你被罚轮回,我曾下界看过你,只是当时你仙骨已恢复,我知你与檀之相识,并未与你见面,也没告诉任何人,待你喝孟婆汤过轮回时,也曾用仙气替你压制檀之身上的妖气,否则你早就被孟婆识破。之后你回天界,在我唤你煮饭时,你再三推脱,我便更加确信你不是当年照顾我的人,但我知道你确实偷了丹药救我,所以就算你又来了这里,我还是当作不知道,真正确信,也不过是今日罢了。”   青夜一口气说了良多,不止纸娆,就连曋七也怔住了,她们一直以为他是最不清楚真相的,没有想到,青夜却是所有人当中最清楚明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   “放下吧,你变成如此也算我的过错,今日你与我一同回天,我会在天帝那里替你求情。”   纸娆凄凉苦笑起来,“原来你……你什么都知道,难怪你从来都对我如此冷淡……为什么,我究竟哪里比不过她?就因为我没有在你眼疾的时候照顾你吗?”   这个答案,青夜怀中的曋七也想听,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青夜是明白一切的,就连两百年前的事也记得清清楚楚,倘若当时不是自己照顾的他,而是送饭的纸娆,他们会不会现在已经是一对佳偶天成了?   “我与她相识,并非在当时。”青夜没有多说什么,只这一句话,就打垮了纸娆心里头的最后一道防线,“而且我是今天才确信她就是当年照顾我眼疾的人,然而她是也罢,不是也罢,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而非存活在记忆里的幻影。”   曋七被青夜简短的一席话怔得不能再怔了,倘若魔尊檀之与纸娆不在,她一定跳起来拽着青夜的袖子问这话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真的知道她就是小花、他是不是记得千年前救过自己……然而此时此刻,她只是看着他,欣喜若狂,导致打了个很响的喷嚏。   青夜失笑,宠溺地看着她,“怎么这老毛病还是没改。”   曋七发痴地看着青夜,只想把他今天十足的人情味印在脑海。   “那么你、你刻意对她冷淡,就是因为我?你怕我伤害她?”纸娆不可置信地看着青夜,心是从未有过的痛。   青夜没有回答,却是默认了。   确实,当那日曋七在琼夜殿与他告白时,他就打算好了,不论曋七是不是小花,他都决定与她在一起,可是他知道她失忆了,他在堵,倘若曋七治好了记忆,会不会与他相认,却没想到等到曋七寻回记忆,却比先前对他要疏远得多,也因此他心里头有些不悦,明面上故意清淡相对,直到纸娆回天,那日他见到纸娆与曋七说话,不知道纸娆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为了静观其变,他只能不与曋七亲近。   直到那一日唤她做满汉全席,他尝出了那熟悉的口味,发现了她熟练的动作,明白了一切,却不敢妄动,因为那一天,他发现纸娆与她之间,似乎有着什么约定。   “那你既然什么都清楚,为什么不告诉天帝?”纸娆的心中,或多或少还期盼着一丝青夜的回答,是替自己着想,谁想青夜沉默片刻,道了句“曋氏的秘密,我也知道”,断送了纸娆最后的幻想。   原来,一切的一切,他都是为了曋七……   “你知道?”这一次,换做曋七不可置信。   青夜摸着曋七的墨发,像理宠物的毛发一般,轻轻点了点头,“有次天帝喝醉,无意间脱口与我说的。”   曋七更加吃惊,“天帝知道?”   她阿爹分明说过,天帝是不知情的,否则怎么会用心头血替曋氏续脉呢?   “上古时期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青夜扶着曋七起身,看着她若隐若现的朱砂,还有肩头淡淡的黄色光圈,眉头微蹙,面色有些悲伤,“你放心,一定会有办法压制住这股力量。”   曋七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她信青夜,一直相信。   却听青夜忽的扬起嘴角,凑近轻声道:“否则,为夫的法力没有你高,如何使得?”   曋七面色霎红,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原来青夜还是个闷骚的货色。   一边的魔尊檀之是忍不下去了,他不晓得青夜向来是这样处于“我不熟的人不会废话不会多看他一眼”的状态,以为青夜目中无人,便沉声道:“青夜,你未免太小看本尊了!如今,我就要拿你的命祭魔界开山之路,踏平天界,再迎娶曋氏后代,一统三界!”   “住手!”纸娆虽心如刀绞,却依旧对檀之喊道:“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青夜,只要曋七!”   “他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护着他,真是个蠢女人!”檀之一甩黑袍,飘至半空,沙哑的声音传遍洞穴,“我是说过不找青夜,可没说他来找我,我不能杀他!”   说罢,就凝聚黑气,蓄势待发,要把这两百年来的修为融合在一起,势必杀了青夜。   纸娆一咬牙,伸掌飞向檀之,“呀……”   “哼,自不量力。”檀之一个转身,黑气凝聚,不过一团邪气打向纸娆,却叫她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青夜微微蹙眉,转身对曋七施了个结界,“乖乖呆在里头,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也不要用仙力助我。”   曋七知道青夜是担心自己的法术暴走,却还是十分担心,抓着他的手摇头,“不,我现在法力高强,可以帮你……”   “乖,小花。”青夜扬起一抹淡淡的笑,给人一种浓浓的安全感。   曋七一愣,心里百转千回,果然他记得……   青夜却在这一空隙间,施了一个结界罩住曋七,然后飞身迎向檀之,一黑一白的光圈打在洞穴之中,引得四周布下的结界阵阵反弹,整个三梵之地都在动荡。   曋七看着檀之与青夜交错的身影,柳眉蹙成一团。   三梵之地遍地都是邪气,当年青夜便是遭了檀之的偷袭,才瞎了双眼,虽然过了两百年,二人修为皆长,谁强谁弱尚未定数,可三梵之地的邪气越来越多往这里凝聚,对仙身的他们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这时,突然一阵惊叫传来,曋七立刻看去,却是没有处在结界外头的纸娆,被四散的邪气与仙气击中,疼痛难耐,又因受了伤,口中不断流出鲜血。   曋七的目光沉了沉,又看着洞穴外源源不断涌来的邪气,终究抿了抿唇,飞身出了结界,往纸娆方向落去。   纸娆抬头,却见邪气都被打退,又见曋七伸手拉住她,恶狠狠地推开她,“走开!我不要你假惺惺的,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认了……不需要你救我,你滚!”   曋七不愿与纸娆多纠缠,一边拽着她欲回到结界,一边肩膀碰到邪气,又疼痛了起来,不免应对起邪气来有些力不从心。   “曋七!纸娆!”   “曋家妹子!”   曋七望去,大为欣喜,飞进来的正是古墨与风华,二人虽在外头的三梵之地耽搁了许久,却也还是闯了进来,奈何洞内的邪气甚多,又专对付仙气加持的人,风华与古墨被缠得脱不开身,好不容易脱了身,曋七就大喊道:“先带她进结界去!”   说着,就用力把纸娆往古墨那里带去。   古墨接住奄奄一息地纸娆,却十分担心曋七,“你快进来!”   曋七来不及回答,已经有更多的邪气往她这里聚来,肩上的符更加使她疼痛,曋七无计可施之下,只好不再隐忍法术,双掌合十朝邪气打去,瞬间强大的仙术打散邪气,却弹在结界之上,震得洞穴动荡了起来。   她趁机与风华飞进了结界,四人好不容易得到喘息的机会,却见半空的青夜与檀之依旧缠在一起,曋七十分担心,就要飞出去帮青夜,被风华拦了下来。   “曋家妹子,不是我说,你如今过去也只会叫青夜手忙脚乱,还是呆在结界里的好。”   风华与古墨虽未曾与魔尊檀之动手,却也都有些筋疲力尽,身上受得邪气的伤也可大可小,地上的纸娆撑不住了,又是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古墨吓得不轻,忙抱着纸娆低呼着:“你没事吧,坚持住,没事的,我这就渡功给你……”   纸娆蹙眉打开古墨的手,隐忍着道:“你不必对我这么好……曋七说的没错,我从头到尾都是、都是利用你,我一直喜欢的人是青夜……南天门的天兵天将也是我易容成曋七的模样杀的,就算此刻你救活了我,到天帝那里,我也是要受诛仙台的极刑,倒不如让我此刻、此刻走得干脆一点,也算是对我的仁慈了……”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古墨擤着鼻子,眼圈尽红,“从你回天界起,我就什么都知道了,我一直在默默看着你,你的一举一动……”   纸娆微愣,却又笑又哭,鲜血不断吐出,“原来……一直不知道的人,是我……”   她又晃悠悠地看向一旁默然不语的曋七,凄凉一笑,“我算是清楚了……为什么他们都喜欢你,因为你……你有我没有的善……”   曋七没有应声,她其实自己也弄不明白,为什么要救纸娆,明明曾害过她这么多次,她也不是个特别心善手软的人,或许是因为她们共同喜欢着一个人,她懂她的累,她的苦吧。   直到古墨低吼着纸娆的名字,曋七才回过神来,纸娆的仙身已经散去,飘零在四周,渐渐上身,化作须臾,已然魂飞魄散。   古墨凄凉地哭着,勾起了曋七的心,她不由担忧地看向半空中的青夜,却在见到他嘴角溢出的血后蓦地心惊,她知道魔尊的厉害,却不知竟连青夜也奈何不了,不免攒紧了拳头,望着檀之的方向,猛地飞身出去。   “曋家妹子!”   风华的声音越离越远,青夜见曋七飞来,面色大变,檀之一见曋七飞来,笑容灿烂,转身打向曋七的肩膀。   曋七因受不住那符的疼痛,早已用全身的力量封住肩上的妖气,此刻檀之来袭,她用尽全身力气打去,檀之齐齐往后退了几步,脸上尽是不信,“不可能……我的符怎么可能被你震住?难道你……”   檀之惊讶地看着曋七,又随即放声大笑,“你这么做,就不怕青夜难过吗?”   青夜皱眉看向曋七,不明白檀之说的话。   “少废话,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曋七凝眉,飞身逼近檀之,一鼓作气打出真气,檀之闪躲极快,见青夜受伤,便咬牙道:“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说着,就提气打向青夜。   曋七一惊,几乎提起全身力气飞了过去,与檀之双掌相对,二人皆用尽全身力气,仙气与妖气盛极一时,整个三梵之地都震得沙石落下,二人重重相后倒去,檀之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却放声大笑:“除去曋氏后代,我也算对魔界有了交代了!青夜,与其让你死,不如让你最心爱的人在你面前死去,哈哈哈……呃!”   古墨与风华飞身而出,二人用尽仙术打向檀之,檀之即可魂飞魄散。   青夜抱住落下的曋七,神情大变,抚上她惨白的脸色,有些颤抖,“你,为什么……”   曋七想笑,却吐出了一口血来,咳了几声,方道:“你知道吗?自我喜欢上你,我就一直疑惑,能有什么事……让你处变不惊的脸色变一变,哪怕多些喜怒哀乐也好,这一次我见到了,还不止一次,算不算是我的荣幸……”   青夜吻住她的唇,“你别说了,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曋七的手摸上他的脸,“这里,曾经被我亲过……这里,曾经我多么想要摸一摸,看看手感……其实,我们千年前就见过,你还记得你在魔界救出的小兔子吗……还有佛法,因为你,我还考了第一……”   曋七也不知道为什么,临近此刻,她突然发现自己有很多很多话想要对青夜说,以前不敢说的,她都很想和他说,断断续续间,也不知说了多久,隐约听见古墨与风华喊她的声音,却感觉眼皮沉沉,很想睡去。   “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有事的,相信我……”   是啊,她永远相信他,就算是此时此刻,她也相信他。   只不过这一次,她可能要睡很久很久了。   都说仙人魂飞魄散时,会看见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场景,而她的梦里,便是那抹紫衣卧在床榻上,看着她抄录佛经,外头鸟语花香,竹林袅袅。   或许一切,都未变过。   ——完——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